大概就是三個孩子的長相更加仙氣一些,就連長相偏向可愛甜美的沈清鸞,也恍惚是仙人座下的仙童。


    容貌偏向豔麗的容氏嫵媚動人,三十多歲的年紀更是渾身都是風情,不過因為眼神清正,姿態端莊和衣著樸素,倒也不會讓人生出褻瀆之意。


    “奴楊氏見過夫人。”楊婆子隻在進廚房門的時候看了裏麵的女主人一眼,進來後就抱著小孫女給容氏磕了頭。


    “奴劉氏見過夫人。”劉婆子從來沒有這麽正式的給主人家見過禮,慢了兩拍後才跟著給容氏磕頭。


    “都起來吧,我們家裏也沒有多規矩,也不用稱呼我夫人,叫我大娘子就行了。”容氏麵帶微笑地讓兩個婆子起來,“等孩子們的父親回來,你們稱呼他大爺就可以了,家裏的孩子也不用少爺小姐的叫,在村子裏不合適,老大老二你們稱呼大郎二郎,囡囡你們就叫她三姑娘。”


    “是,聽大娘子的。”楊婆子和劉婆子立刻應聲,很順從的改了稱呼。


    “以後我就叫你們楊嫂和劉嫂了。”容氏定下了兩個婆子對自己一家子的稱呼後,轉頭看向身邊的兄妹三人,“你們以後也這樣叫。”


    容氏看著隻是在規定雙方的稱呼問題,但事實卻是在家裏確立初步的主仆規矩。


    以前家裏都是至親,家裏人之間都比較親密,容氏的表現就是一個開明智慧的婦人,日常言行舉止除了看得出她識字懂禮之外並沒有其他更多了。


    如今有了外人對比著,一下子就顯出了她的不同,可能她自己都沒有發現,但是村子裏普通的婦人若是家裏買了奴仆,絕對不是她這種駕輕就熟的樣子。


    “……聽娘的。”沈風看著自家娘從容的樣子,有些意外又有些在情理之中的感覺。


    他沒有忘記,之前他們兄妹討論自家爹身世的時候,一開始的時候也順帶提了娘的,隻不過關於外家的信息實在太少,娘也從來不主動提起,所以他們後來就沒有再提。


    但是現在看他娘這個處事方式,倒是應該好好探一探。


    “飯菜在鍋裏溫著,楊嫂和劉嫂擺飯一起吃吧。”容氏招呼一屋子人吃飯。


    沈家廚房其實挺大的,但廚房大不大和吃飯的桌子關係不大,飯桌就是很普通的,四四方方的桌子。


    以前兩個大人三個孩子坐著非常寬敞,孩子們大了也不算擁擠,但是如今添了兩大一小就有些礙手礙腳了。


    等到沈天賜回來後飯桌上必定更加擁擠,而且原本寬敞的廚房也因為人多顯小了。


    在清涼鎮沈家的廚房都是獨一份的,別人家的廚房就單單是廚房,大點的能塞進去三四個人,小點的兩個人就要轉不開。


    大家吃飯通常不是在堂屋就是在院子裏,並不會和他們家一樣,直接就在廚房裏擺開桌椅。


    兩個婆子動作麻利,隻是端菜盛飯拿碗筷的事情很快就弄好了,還順便熟悉了一下廚房各種用品的擺放位置。


    楊嫂的小孫女也乖巧,被她放在灶邊的板凳上,就安安靜靜坐著,沈清鸞摸了一塊白糖糕塞到小丫頭手裏,小家夥捧著白糖糕啃的專心致誌,很快就滿手都是口水,就在大家以為她定然啃了不少的時候,她似乎啃累了鬆開嘴喘口氣。


    然後隻啃掉指甲蓋大小一塊的糖糕也落進了一屋子人的眼中,把一屋子人都逗笑了。


    虧她宛若猛虎一樣啃的奶凶奶凶的,實際成果就那麽點。


    果然人類幼崽就是快樂的源泉。


    開始吃飯了,桌子上擺的菜並不算多,但是每一個都是用盆裝的,分量十足,沈家兄妹三個哪怕是不重口腹之欲,人比較克製的沈風,也能在吃飯的時候化身無情的幹飯機器,畢竟年紀擺在那裏。


    半大小子吃死老子可不是說笑的,更別說另外兩個一個吃貨一個真飯桶。


    有菜有肉,油水豐富,白飯管夠,楊嫂倒是還好,劉嫂直接就紅了眼眶。


    沈家沒有吃飯的時候不能說話的規矩,隻不過大家都專注幹飯,談話都放到用餐的後半段。


    不管是生產還做月子,主要還是要照顧容氏的喜好,沈風對於加蓋房子的打算自然要參考她的想法。


    容氏倒是沒有什麽意見,大兒子考慮的已經很周全了,點頭讚同之後轉而道:“明日你和阿章把放在櫥櫃後麵的另外一張桌子支起來,靠著東北角放著,以後我們家也需要兩張飯桌了。”說到這裏轉頭對楊嫂和劉嫂道,“你們別多想,來了我們家就是我們家的人了,我們家也不是高門大戶,一家人沒有吃兩樣飯的道理,不過人多了,分桌吃飯也舒坦。”


    “大娘子說的是正經。”楊嫂和劉嫂立刻點頭應是,和主人一起吃飯確實體麵,但對於仆傭來說其實並不一定能吃好。


    特別是像沈家這種,本就是一鍋燒的菜,她們自己一桌吃起來還自在。


    “你們明白就好。”容氏的目光在楊嫂臉上停頓了一下,笑了笑轉而詢問孩子們在城裏的其他事情,聽到沈華說柯先生的千金訂婚的事兒,頗有些發愁的看著兩個兒子,最後又看看女兒……罷了,這事兒也急不來。


    一屋子人吃完了飯,收拾的事情就由楊嫂和劉嫂接了過去,容氏似乎一時之間有些不習慣,在廚房裏轉了兩圈,最後還是沈風拿出來的銀頭麵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打發了兩個兒子回房間,自己拉著閨女在堂屋裏坐下,擺開盒子後又讓閨女去房間裏把銅鏡拿了出來。


    沈清鸞被容氏按在了銅鏡前,雙丫髻拆開後,一頭長發就散在容氏的手裏:“我們家囡囡的頭發真好,又黑又亮。”不像村子裏同歲的姑娘,都還是黃毛丫頭。


    容氏心中忍不住攀比一番,但卻絕對不會說出來,踩一捧一實在是沒品的事情。


    “像你。”沈清鸞不是瞎說,她的頭發就和容氏一樣,黑亮濃密並且柔軟順滑,不像她爹那頭發,黑是黑的亮也是亮的,就是硬得很,說不定還紮手。


    “確實,娘和你一樣大的時候,不知道多少人羨慕你娘這一頭長發呢。”容氏露出一個懷念的笑容,隻不過很快就收斂了笑容,轉了話題,說起首飾盒裏各種頭飾用法,完了還點了點閨女的額頭,“誰家手腕上戴八幅銀鐲子的?瞎胡鬧!”


    “不是銀的就行嗎?”沈清鸞明顯聽出了容氏話裏的另一層意思。


    “差不多吧,需要的話帶個兩三幅,金鐲子和玉鐲子比較多。”容氏挑了一隻發簪在沈清鸞頭上擺弄著,“那都是備著的禮物,若是遇到意外之外需要送禮了,直接從擼一對下來,或者從頭上拔一根簪子都行。”


    “哦。”沈清鸞的目光停在盒子裏的大小簪子上,容氏笑了一聲:“你哦啥,這和我們沒有多大關係,有沒有機會還要看你大哥二哥能走多高了。”


    “很高很高。”沈清鸞肯定點頭。


    “借我們囡囡吉言了。”容氏放下手裏的簪子,“這梳頭可實在太麻煩了。”特別是要梳花樣的時候。


    “就是,直接綁了盤了就可以了。”要不是不可以,沈清鸞都想把這一頭長發直接剪了。


    那得多省事。


    “又胡說,姑娘家怎麽能那麽樸素。”容氏讓閨女坐好,招呼了正在安頓小孫女的楊嫂一聲。


    第二十章


    過了一會兒楊嫂安頓好小孫女,和劉嫂一起提了熱水送過來,順便給堂屋這裏的炕燒上。


    容氏這會兒坐到了沈清鸞的旁邊,手裏拿著並不算精致的銀飾,挑揀了一番招呼楊嫂:“楊嫂會梳頭嗎?”說的時候還指了指兩盒銀飾,這裏問的就不是村子裏普通人那種日常的辮子和盤發了,而是花樣比較多,可以佩戴頭麵的發型。


    楊嫂低頭看了一眼兩盒子的銀飾,點頭道:“奴會梳頭,年少時特意學過一些。”


    隻是可惜遇到了亂世,隻不過出門一趟就被裹挾著四處逃難,雖然她後麵機靈躲了起來,但是等到事態平穩出來才發現什麽都沒有了,隻能跟著被新朝安撫的流民一路回了老家,之後她在村子裏尋個老實人托身,誰知丈夫短命,兒子媳婦也走的早,臨到這把年紀還要把自己賣了才能求個活命。


    “你給三姑娘梳一個試試。”容氏指了指花冠和發釵步搖的盒子。


    楊嫂接過盒子見是花冠步搖,手頓了一下才拿起梳子給沈清鸞梳頭:“奴很久都沒有見過像三姑娘頭發這麽好的了。”


    “……確實不容易遇到。”容氏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發髻,喃喃自語了一句,除了沈清鸞並沒有其他人聽見。


    花冠和步搖發釵一般是正式場合才需要的。


    若是生活在城裏,有機會參加大的宴會,或者去富貴人家做客,戴上花冠步搖是常事。


    但是在小鎮鄉下,別說帶花冠步搖了,一般姑娘能有一根銀簪子就夠好了。


    在剛來的楊嫂眼裏,沈家無疑是一個好主家,生活條件在村子裏也算富裕,並且還有一個那麽年輕的秀才,絕對的未來可期。


    但再可期也是未來的事情,最起碼也要等沈家大郎考上了舉人,家裏的條件才會有明顯的改善,所以就目前來看沈家女眷是沒有戴花冠步搖的機會的。


    不為別的,隻是單純的不合時宜,不符合身份。


    但再是知道不合適,楊嫂現在作為新進的仆傭也不會多半句廢話,就是心裏琢磨這沈家當真是有些奇怪的。


    沈家兄弟不像村子裏的人倒也說得過去畢竟是讀書人,但是這位女主人也完全沒有她認知中村中普通婦人的樣子。


    特別是安排她們改口時的樣子,一點沒有生疏,像是見慣了的。


    楊嫂突然想起那場改變她一生的新舊朝交替,猜測這沈家該不是二十年前落難的舊朝富貴人家吧。


    這樣一看倒是極有可能的,畢竟她自己不就是活生生例子,好好一個公主奶姐落到這個地步,真是時也命也。


    楊嫂心裏感概,麵上一點異樣都沒有,專心致誌的給沈清鸞梳頭盤發。


    額前細小的絨發輕輕撚在一起一點一點細細藏進細細的辮子裏,再把辮子盤起來繞過去塞進後麵的長發裏,既收攏了碎發又省卻用假發直接墊高了發髻。


    因為沈清鸞還年少所以碎發絨發很多,光是要把上半部分的頭發梳成光滑結實的發髻就花了半個多小時,之後就是下半部分,分開後擰成環狀用發梳和一把花朵小簪子固定好。


    最後戴上花冠插上發釵固定,再在兩邊插上兩支步搖,這個頭才算是梳好了。


    這時候若是換身衣服再上個妝就可以直接去赴宴了。


    “楊嫂手藝真好。”容氏眼中閃過一絲懷念。


    “是三姑娘生的好,梳這種頭發要壓得住才好看。”楊嫂誇的一點不違心,她會的發型不算多,但每一個都精巧大氣,是宮裏喜歡的那種富麗堂皇的樣子,長的寡淡或者弱勢一點就會被首飾發型壓得人都看不見了。


    “她呀,好在臉還能看。”容氏看了一眼閨女,明明沒有什麽表情的臉也能看出一股生無可戀來,忍不住笑著問道,“囡囡不覺得漂亮嗎?”


    對著鏡子歪著頭照了照,沈清鸞聞言放下了鏡子:“挺好,就是麻煩。”


    確實是她沒見過的漂亮,而且也不用什麽定型,全靠這些頭麵就把她所有的頭發都攏的服服帖帖,這手藝可以說是非常厲害了。


    但讓她每天坐著一動不動一個小時就為了梳個頭發,這種事情是絕對不存在的。


    “自然麻煩,誰家日常梳頭也沒有這麽多事兒。”容氏點了點女兒的額頭,“首飾盒子放自己屋裏去,讓楊嫂幫你把頭發拆了,梳通了再睡。”


    “……哦。”沈清鸞無奈點頭,真是夠折騰的。


    不過能怎麽樣呢?自家娘隻能縱容了:“那我回房了,娘早點休息。”


    楊嫂微微躬身主動上前捧起了首飾盒子,然後跟著沈清鸞一起回了西房,劉嫂見她們回屋立刻去廚房給沈清鸞提熱水。


    楊嫂跟著沈清鸞進了裏間,南屋隻有她的小孫女睡得小呼嚕不斷。


    小小的女娃窩在被子裏,旁邊還有一圈包裹著皮子的小圍欄,是專門做來防止小孩子不小心摔下炕的。是之前吃完飯容氏讓沈風拿過來的,沈家兄妹三個,小時後都用過,上個月從後麵雜物間翻出來修正好,準備要給未來的雙胞胎用,這時候正好先給楊嬸的小孫女用上。


    楊嫂離開後容氏坐到了閨女剛才坐的位置,看著鏡子裏已經熟悉的臉,伸手撫摸自己的臉頰發鬢下顎,似乎想找什麽東西,但最後隻有徒勞,什麽都沒有找到。


    她曾以為那或許就是一場夢,現在的樣子才是她的真實,但身上從小就帶著胎記依然存在,除了臉她還是她自己。


    二十年了,雖然最初的兩年她過得艱苦,但是來到沈家之後日子就快活了很多,雖然不算富裕但也吃穿不愁,男人體貼疼愛,兒子更是爭氣,如今連閨女都好了,以後的生活眼看著會越來越好。


    那夢一樣的年少時光,她的母親她的哥哥,還有那個曾藏在心底的少年,恍若隔世。


    她一直把過去都當成上輩子的事情藏在深處,但孩子們和她完全不像的容貌,又在時時刻刻提醒她,她長著一張本不屬於她的臉。


    不過這也不算什麽,二十年前的國破家亡讓她失去了一切,她本應該仇恨的,但是該恨的人早就死透了,惦記的人也找不到了,不論是愛還是恨她都沒有了。


    她覺得她也算是新生了。


    若是真心為她好的人,一定會希望她能好好過日子,而不是沉溺在過往。


    她想著說不定這輩子還有機會用完全不同的樣子重回京都,看看當初那些人現在都怎麽樣了,結果京都還沒有去呢,就先在自己家裏遇到了熟人。


    容氏不知道自己在鏡子前坐了多久,等到她準備起身回裏間上床的時候,隱隱聽到院子裏傳來說話聲。


    容氏自己都沒有注意,她臉上的表情一下子就明亮溫柔了,披了一件外套就出了房門,果然看到廚房裏外都已經燈火通明,院子裏都點起了火把。


    二兒子和小閨女正披著衣服,在廚房外就著火把查看地上的大家夥,廚房裏楊嫂和劉嫂一個打水一個燒灶,另外一邊是進山幾日的沈天賜正在洗漱,旁邊站著和他差不多高的大兒子,正在將這幾日家裏的事情一一告知。


    “天賜哥你回來了。”容氏抬步出了堂屋,還沒進廚房就笑著喊道。


    沈天賜回頭立刻放下手裏的布巾,一邊走過來一邊脫掉自己身上又是血又是塵土的外套:“回來了,容容怎麽還沒有睡,是我回來動靜太大吵醒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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