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當事人的袁淑更是憋屈到差點被氣死,她生病有一半是假裝的,但另外一半確實是心情鬱結才導致風寒遲遲不好。


    謝家大船船頭甲板上,謝硯和自己的父親站在一起看著大運河波浪起伏的河麵,兩岸不停掠過的山林田野。


    “大郎,你要知道這次我們若是下了聘就絕對沒有反悔的餘地了,我們謝家做不出悔婚這種事情。”謝家主還是打算再嘮叨一遍。


    “自然不會。”謝硯勾起嘴角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父親當初是怎麽選中母親的?是不是也有很多人勸你?”


    謝家主抓住自己的胡子有些順不下去了,當初別說別人家不懂,就連謝家都有很多人覺得他暈了頭,但他還是堅持,最後還是自家六叔六嬸點頭同意,這樁婚事才結成的。


    “嗬,你母親長得好看!性情溫和品行純良。”自然是第一眼看臉。


    十七八歲的小夥子,第一眼驚為天人之後,眼睛裏哪還能看見別人。


    反正袁家不嫁嫡支嫡女,那麽其他姑娘,對他根本沒有區別,還不如娶一個家裏簡單還沒有姨娘的庶女來的幹淨利索。


    當然最重要的是,人家姑娘長得好看,其他袁氏的姑娘在她麵前都被襯成了丫頭村姑。


    “我和父親的原因差不多,沈家不但三姑娘長得好看,他們全家都長得好看。”謝硯笑得人畜無害。


    謝家主:……這麽討厭的兒子想扔但又舍不得,隻能自己忍了!


    “那性情呢?你母親性情溫和,從來不發脾氣。”謝家主用力哼了一聲。


    “也從來沒有人見過三姑娘發脾氣。”謝硯挑眉看了一眼自家父親身後有些臉紅的母親。


    “是看見她發脾氣的人都墳頭長草了吧!”謝家主開始和兒子抬杠,“你敢讓她發脾氣,別到時候被媳婦兒打得喊我和你母親救命。”


    謝硯臉上的笑容一僵,不遠處的謝夫人抬起袖子捂住嘴,她身邊跟著的麽麽也死死抿住自己的嘴。


    “怎麽?無話可說了?”謝家主難得噎住兒子一臉洋洋得意。


    謝硯袖子裏的手指捏了捏,調整了一下表情才笑著道:“父親說的什麽話,沈三姑娘如何會舍得打兒子?”說著伸手整了整被風吹得有些淩亂的衣襟,然後看向後頭的謝夫人,“母親覺得兒子說的可對?”


    謝家主轉身就看到自家妻子雙眼含著笑意看著他,難得老臉一紅,用力瞪了兒子一眼。


    “我兒俊俏非常,哪家的姑娘舍得下手打我兒。”謝夫人放下袖子抿了抿嘴角終於忍下了笑意才上前,走到謝家主身邊不著痕跡的伸手捏了丈夫一把,斜睨了丈夫一眼:這倒黴男人在跟兒子攀比什麽呢?


    她這個做婆婆的樣樣跟未來媳婦比,她要臉不要?


    謝家主最後被謝夫人拽著回了艙房,謝硯帶著微笑目送小動作不斷的夫妻倆,眼中帶著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羨慕和期許。


    站在船頭的謝硯突然想到自家父親說的話,謝硯抬手摸了摸臉,他記得上次他看到三姑娘看了他好多次,應該是對他的長相滿意的吧……應該舍不得打吧……


    “表哥怎麽獨自在船頭?”臉色有些蒼白的袁淑不知何時也到了船頭,守在附近的謝家侍衛都是認識這位表小姐的,猶豫了一下到底沒有攔著人靠近。


    他們隻負責大郎君的安全,可不負責爛桃花。


    “……”謝硯轉過身看到袁淑,眉頭動了動,臉上一直帶著的微笑收斂了不少,“正要回艙房,船頭風大,袁七姑娘不要久站。”說著就抬腳往裏走。


    袁淑蒼白的臉都憋的紅了,喘息了兩下才壓著聲音質問:“謝硯,我不信我這些年,年年來謝家小住你不知道是什麽意思?”


    謝硯離開的腳步一頓,麵無表情的看向袁淑:“那麽袁姑娘可知道我的意思?”


    袁淑當然是知道的,謝硯被叫做麒麟兒自然聰慧異常,他自然知道袁家的意思,明明知道袁家的意思,這麽年他卻毫無回應,就已經把態度擺的很明白了,他不願意。


    若是他當真有和袁氏聯姻的想法,哪裏會耽擱這麽多年,定然一早就定下了,就像這次和沈家的婚事一樣,還特意在年前那麽忙那麽短的時間內擠出時間,親自奔波去談下婚事。


    可是……


    “為什麽?”袁淑實在不能接受,“我到底哪裏不好?難道我堂堂袁氏嫡支嫡女還不如一個獵戶家的村姑?”


    “比你袁氏嫡支嫡女更好的多的是,我又為什麽一定要選你?”謝硯毫不留情地回答。


    “那沈家的村姑呢?”袁淑氣得雙眼通紅,今日她一定要一個答案。


    “……”謝硯微微一笑,“她比你年輕,比你長得好。”


    袁淑目瞪口呆:這是大世家的繼承人能說出來的話?


    “很意外嗎?”謝硯臉上的笑容沒有變,但是說出的話卻說不出的嘲諷,“我們謝家看臉,你們袁家不是早就知道了嗎?倒是袁家奇怪,明明知道了還送你來,可見袁家也不是真心想和我謝家聯姻。”說完也沒有再看袁淑轉身就走。


    袁淑呆滯了幾秒終於理解了謝硯的意思,兩眼一翻直接暈在了甲板上,旁邊立刻有孔武有力的婆子湧上來將袁淑抬著送回了她的艙房。


    本來察覺袁淑出來想要跟過來阻攔的謝詩和謝語,在不遠處的拐角默默圍觀了自家大哥嘴毒袁淑的全程無刪減現場。


    姐妹倆互看一眼,忍不住嘖嘖出聲,這話不但罵袁淑長得醜,還罵袁家當初不地道。


    毒還是她們家大哥最毒!


    這之後袁淑就閉門不出了,似乎病得更重了,正好一夜過後臨江到了,謝家派了管事和麽麽送袁淑下船到臨江鎮上看大夫,等到袁淑主仆發現管事離開了隻留下兩個麽麽陪著她們的時候,謝家的大船早就起航了,而袁家來接她的人也到了臨江。


    袁淑本來還想去看看謝硯口中漂亮的村姑到底怎麽個漂亮法,誰知道直接被扔在臨江,回家這一路哭了一路不說,到了家更是傷心埋怨。


    若是當初自家沒有把姑姑另嫁,那她和謝硯就是嫡嫡親的表兄妹了,哪裏還會被人這樣嫌棄!


    袁家和謝家聯姻的可能是徹底沒有了,但袁家顯然不想放棄和謝家搭上關係,當然別的家族也同樣如此。


    沈清鸞可不知道有人要在沈謝兩家的聯姻之中插上一腳,這會兒她正麵無表情的聽楊嫂給她講及笄那天的流程,還有各種禮儀也需要惡補。


    總覺得楊嫂是不是知道的太多了。


    就像這種及笄禮,這邊鎮上不少人家也會給自家姑娘辦,但是流程都是很簡單的,有些甚至就是請親朋好友吃頓飯,然後姑娘穿上禮服出來讓家裏長輩盤個頭發插個發簪就完事兒。


    而不是像她這裏,還有各種祝詞訓誡,她家娘大著肚子還在那裏很認真的背訓誡詞。


    再被楊嫂灌輸繁瑣禮儀的日子裏,沈清鸞終於盼到了二月初二,她及笄的日子,也是謝家下聘的日子。


    這一天天空放了個大晴天,沈家人一大早就起來收拾了,特別是準備要用來放謝家聘禮的東邊另外一間房間,劉嫂又麻利的請掃了一遍,地上鋪上了幹淨的草席子,力保不會弄髒放聘禮的箱子。


    這間屋子還是前不久才收拾出來的,主要是山下山坡上的私塾終於蓋好了,沈家留著這些桌子椅子也無用,就全部讓鎮長的人過來搬到了下麵私塾裏,還能剩下一筆錢,鎮長都說不出感謝這種話了,就讓人在山坡小道邊的那塊石頭上刻上【沈家私塾】四個字,背麵還把私塾怎麽來的寫了個清楚。


    今日鎮長更是帶著村裏好多人過來幫忙,天還沒有亮就安排人把清涼鎮的大街和過來的這一條山路都清掃了一遍。


    沈家可以算得上大的廚房和外頭的石台,更是被村子裏過來幫忙的大嬸大媽擠得水泄不通,好多人擠不下都跑到後院去了。


    總之今日整個沈家上上下下裏裏外外都是人。


    不知誰在下麵呼嘯了一聲,院子裏裏外外的人都支棱起了腦袋,嘴裏喊著:“來了,來了。”


    今日全部換上新衣的沈家父子帶著鎮長和幾位族老鄉紳站在院子門口等候,容氏的肚子太大了,院子裏人又多,誰也不敢讓她出來,就怕不小心磕著碰著,於是今日站在沈家父子身後準備接待謝家女眷的是沈清鸞和收拾利落的楊嫂還有作為陪客的鎮長夫人。


    謝家的車隊,前頭兩個侍衛騎著高頭大馬開道,後麵是一隊敲敲打打放鞭炮撒糖果糕點的樂隊。


    樂隊後麵跟著一長串挑著箱子的挑夫,這些挑夫都是謝家從北淵那頭帶來的自家人,有些是侍衛,有些是家裏的小廝,挑的都是五官端正高矮胖瘦差不多的,都穿著黑色的夾襖腰上紮著大紅腰帶,一長串望不到頭。


    最後麵才是謝家人坐的三輛馬車,旁邊還有騎著馬的侍衛隨行。


    清涼鎮上的人何時見到過這種下聘的場麵,不少人在那數聘禮,沉甸甸的禮盒壓彎了漆了紅漆的扁擔。


    “八十八台聘禮!八十八台!”不知道是誰驚呼,然後就是熱鬧的議論,還有道喜的聲音混在裏麵。


    八十八台,是謝家在規製中能用的最高級別了,在往上就是王侯家嫁娶的規格了。


    沈天賜知道謝家要下聘禮了,自然也會去了解這些東西,畢竟這之後沈家也要往童家去送聘禮的。


    就是因為知道所以才開懷,謝家拿出這麽多台聘禮,說明看重他家閨女,在這場聯姻裏他最擔心的事情沒有發生。


    真是太好了!


    沈華引著抬聘禮的人將八十八台聘禮送進收拾好的屋子,門口圍了很多人看熱鬧,一個腰上紮著紅腰帶的高大男子站在門口拿著禮單,進去一台聘禮他就高聲將禮盒裏的東西念出來,引得整個院子的人都安靜下來,都在聽他念禮單。


    沈華:這波被謝家裝到了!不急,穩住!早晚他們要裝回來!


    等到聘禮全部進了屋子,外頭的三輛馬車終於也在院門口停了下來,馬車簾撩開,謝家一家六口人先後從馬車裏出來,最後一輛馬車裏出來兩個麽麽和兩個丫頭,謝夫人母女三個在加上謝硯的小弟七歲的謝墨,正好一人一個,多一個都沒有帶。


    謝家人來之前在謝硯口中大概了解了一番沈家的家境,但沈家依然出乎他們意料的簡陋,但就是沈家這一片都不算兩進的宅院,在他們過來的一路上已經算是很好的了。


    然而謝家人對於房子的驚訝壓根沒有掀起波浪,就被站在前頭的沈家幾個人的容貌震住了,平日裏就夠出彩了,更別說今日還特地收拾過了。


    而這邊的沈家人也一樣,一對親家都被對方家人的顏值驚豔到了。


    沈家&謝家:這是什麽神仙親家?這也長得太好了一點吧!果然女婿【媳婦】的好相貌不是憑空長出來的。


    男方這邊有沈風和謝硯相視一笑互相照看介紹家裏人,女方這邊謝夫人拉著沈清鸞的手笑得十分矜持,跟著前頭寒暄搭話的楊嫂到了西房南屋,裏麵大著肚子的容氏已經等著了,看到人進來搭著楊嫂和沈清鸞的手慢慢站起來,然後和謝夫人互相見禮,雙方介紹自己的閨女,然後讓三個女孩子見禮。


    不熟悉的親家一時之間的談話有些不到點子上,這時候終於讓一直在邊上隱身的媒婆找到了存在感,立刻跳出來接過話題,把在場的挨個誇了一遍,又誇今日的場麵多麽熱鬧,又誇沈清鸞生在二月二龍抬頭,定然是個富貴旺夫的好命格,又誇謝家兩位姑娘好相貌,未來定然也是婚姻美滿兒孫滿堂。


    被媒婆這來回車軲轆話一說,氣氛就好了起來,盡管容氏和謝夫人還陌生,但陌生感正在慢慢消失,大家又都是當娘的,有的是兒女經可以聊。


    謝詩和謝語也好奇地看著表情頗為冷淡的沈清鸞,雖然未來嫂子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但奇怪的是這個樣子的未來嫂子讓人更想招惹,特別是試探的搭話後發現對方會回答之後,姐妹倆就開始話多了起來。


    如果謝家姐妹倆知道奶凶和反差萌這兩詞就懂自己的感受了。


    屋子裏熱鬧起來後,又站回背景板的媒婆:咱也是對的起謝大郎君給的銀子了!


    謝家人來得早,但光是唱禮單就用了好一會兒,所以兩家寒暄了沒多久,沈清鸞及笄的吉時就到了。


    第五十五章


    吉時到了, 一眾人中儀式的參與者們全部集中在了堂屋,而其他看人鬧的人則都圍在外麵的院子裏。


    沈清鸞首先穿著簡單的素色窄袖長裙走了出來,頭發也隻是簡單的在臉側束起。


    裙子很單薄, 一開始容氏是不答應女兒這樣的, 她覺得完全可以像原本流程裏那樣進裏間換了衣再出來,時間長一點就長一點,但沈清鸞本人卻不同意。


    按照楊嫂規劃的及笄禮流程, 全套禮儀下來最短也要半個時辰, 這對於普通人來說並不算什麽,但對於如今的容氏來說負擔實在太重了,但若是劃掉進屋裏換衣服的時間, 流程就可以縮短三分之一, 到時候楊嫂梳頭的速度再快一點, 就能節省一半時間。


    沈清鸞的意思,整個過程最好能在半個小時內結束,而且今日還有謝家過來下聘,並不會讓請來的客人覺得儀式過於簡單敷衍。


    再說冷暖對她的影響真的很微弱,甚至她對於及笄禮也沒有特別的想法,她不可能為了一個自己心中無足輕重的儀式,讓容氏挺著這麽大的肚子招呼賓客,更要陪著站上一個多小時。


    盡管容氏想要給自家女兒一個正統一點的及笄禮, 但是家裏的其他人都不同意,她也知道自己這麽大的肚子經不起折騰, 偏偏又不想錯過女兒的及笄禮,所以最後還是點頭答應了。


    於是為了省去換衣服的步驟, 沈清鸞一開始才穿了這麽薄的裙子出來。


    作為沈清鸞的母親, 容氏先是開口說了一段開場, 表明請客的理由:“小女於垂髻幼兒長成,今鴛盟已定,來日便可為人妻母,傳承血脈香火,延續宗族祭祀,特今日宴請親朋好友鄰裏,敬奉鬼神,告慰先人……”最後請眾位賓客作為自家女兒成人的見證者。


    就在容氏被楊嫂扶著吐字清晰的將一大段開場緩緩道出的時候,一個身影不著痕跡的緩緩從謝夫人身後挪了出來,雙手交握在小腹前,站到了謝家姐妹的旁邊,那臉上一副自然,仿佛一開始就站在那兒一樣。


    謝家姐妹好奇的看了她一眼就收回了眼神,眼觀鼻鼻觀心,不過眼角還在打量這個臉色有些發紅的清麗姑娘……這是沈家這邊請的讚者?好像聽說是沈家那個神仙一樣的大郎君的未婚妻,是越城童家的姑娘。


    見到人出來,一直提著心的沈風肉眼可見的放鬆下來,特別是看到童綰那一副自然從容的態度,悄悄抿了抿嘴角:可真會裝相,估計誰都想不到這姑娘是一盞茶前才趕到的。


    容氏的開場說完,在場的賓客齊齊道:“榮幸之至。”


    “留發,加禮。”鎮長夫人站在容氏邊上開口道。


    童綰立刻伸手從謝語手裏的托盤上捧起一件粉色交領禮服長裙,謝夫人伸手拿過來抖開給已經站起來的沈清鸞披上,然後幫著係上腰帶,童綰則在邊上幫著理順長袖和裙擺。


    “跪。”沈清鸞重新跪下,楊嫂看了旁邊的劉嫂一眼,上前一步手指利索的解開沈清鸞臉頰兩側頭發的綁帶,同一時間童綰已經將另外一側也解開了,楊嫂手裏沒有停頓,以最快的速度給綁了一個成人前女孩子最常梳的雙丫髻。


    謝夫人從童綰手裏接過小姑娘使用的兩個蝴蝶小發釵,分別插在雙丫髻上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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