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9


    已經回國,行蹤不定?


    周珩思忖片刻,沒有說話。


    電話裏袁洋也在安靜的等待,隨即就聽到一點細微的動靜,好像周珩正在拿筆在紙上劃拉著什麽。


    半晌,周珩突然開口:“幫我捐一筆錢給立心福利院。”


    袁洋一愣:“捐錢,現在?”


    “今天或明天,越快越好。”周珩快速念了三個人的名字,又道:“她們是從立心出來的,調查她們的行蹤,也要快,尤其要密切注意近期是否有聚會。”


    袁洋逐一記下了:“姐,我不懂。”


    周珩沒有過多解釋,隻說:“你隻管照辦,一旦在調查中發現程崎的行蹤,立刻通知我。”


    袁洋安靜了兩秒,最終還是應了。


    電話切斷,周珩便坐在椅子裏,盯著電腦屏幕上的照片。


    她兩眼發直,腦子裏有些混亂,雖然一時還搞不清楚為什麽章嚴雲會改名程崎,又搖身一變還成了連周楠申都分外重視的人物。


    唯有一點她很篤定,那就是這個人,這條線,她勢在必得!


    而現在她要做的就是耐心等待。


    心思一定,周珩又花了點時間仔細研究文檔上的資料,一些過去停留在腦海中的疑問,也在一點點解開。


    不會兒,手機響了。


    周珩下意識掃了一眼,是許景燁。


    她的思路斷了,吸了口氣,便將電話接起來,同時靠近椅背,切換成虛弱的口吻,還帶了點鼻音:“喂,景燁。”


    許景燁似是一頓,第一句便是:“我聽說你辦事回來了,怎麽樣?你的聲音聽上去不太好,是不是生病了?”


    周珩一邊玩著指甲一邊說:“我沒事,就是有點著涼。”


    “可我聽說……”許景燁欲言又止,本想提到袁生,卻又怕再度引起周珩的反應,轉而改口說:“最近天氣不穩定,要注意保暖。你的身體不比其他人,更要愛惜自己。”


    “嗯,謝謝你。”周珩的聲音多了一絲柔和,仿佛情人之間的耳語。


    許景燁的聲音也跟著低了幾分:“太見外了。”


    一陣沉默。


    許景燁忽然問:“大哥呢,有沒有給你打過電話?”


    真是明知故問,周珩無聲的笑了。


    其實他們都知道,許景楓這個時間不是在收拾爛攤子,就是在鬼混,怎麽可能想到關心她?


    周珩輕聲歎道:“你也知道他最近忙……”


    “有誰不忙?”許景燁將她的話打斷,“你替他辦了事,他好歹也該關心兩句。”


    “我真沒事,人好好的,待會兒睡一覺就好了,不必驚動他。”周珩仍是細聲細氣的。


    許景燁歎了一聲,似乎是妥協了,又關心了兩句,隨即切斷。


    ……


    此時的許景燁,幾分鍾前剛從姚家出來。


    原本隻是吃了頓飯,可姚總實在能說,一頓飯吃了兩個鍾頭,出來後許景燁有點疲倦,就在自己車裏眯了一小會兒。


    還沒睡著,親信就傳來的消息,說是周珩已經代表許長尋將事情辦妥,許長尋十分滿意,隻是周珩身體不適,不能第一時間去許家回話。


    據說,當時跟去的人都被周珩的舉動嚇了一跳,沒想到她竟能獨立完成,沒有絲毫手軟,也不知道她什麽時候準備了毒藥,沒有和任何人打過招呼,就這樣把事情悄悄辦了。


    親信還說,這和平日裏見到的周大小姐可是相差太多了,誰能想到她還有這樣一麵?


    外人對周珩的行為無不詫異,可這話傳到許景燁耳中,卻又是另外一番感受。


    事實上,許景燁一點都不驚訝周珩的手段凶狠,反倒是這幾年她看上去一副無害的大家閨秀的模樣,也不知道是生活的太安逸了,還是因為十年前受了精神刺激而性情大變,竟全然沒有小時候的狠辣,讓他感覺十分陌生。


    直到昨天開始,周珩在許長尋麵前露了回臉,還主動請纓,到了今天又將事情辦的如此漂亮,才終於讓他找回一點往日的印象。


    其他人看周珩,以為她是菟絲花,許景燁心裏卻很清楚,她私底下是一朵盛開的罌粟。


    那年,就在許家大宅的後院草叢裏,他們滾做一起,一時情難自禁,差點就偷嚐了禁果,周珩當時還咬傷了他的手指和耳朵,他分明很疼,卻又欲罷不能,那滋味他到現在還記得。


    可惜後來她身體忽然不適,幾乎要喘不上氣,他連忙就收了動作,等她平靜下來才穿好衣服,一前一後若無其事的回了前院。


    而就在回去的路上,他們還撞見了周家那個野丫頭,周琅。


    周琅低著臉,一副怯懦的模樣,讓周珩一見就來氣,當下給了她兩句便走了。


    至於許景燁,他對周琅的模樣早已記不清了,或者應該說,是他根本沒拿正眼瞧過她。


    自然,這些事都已經過去很久。


    十年前,周珩遭遇綁架,好不容易撿回來一條命,精神卻大受刺激,據說誰的話都聽不進去,出院後就整日將自己關在房間裏,有時候甚至躲在床下。


    周家傳出風來,說周珩瘋了,也有說她精神分裂的,一會兒一個性格,前一秒幹過什麽事,下一秒就忘記了。


    再後來,周家考慮到周珩的身體恐怕經受不住這樣的反複折磨,便將她送去國外治療,再回來時已經是三年後。


    自那以後,周珩就像是變了個人,做人做事都謹小慎微,對誰都是體貼周到,臉上一貫掛著笑,好似一個易碎的假人。


    而周珩再見到他,似乎也疏遠許多,好像將過去很多事都忘記了,無論他如何靠近、試探,她都一味地回避,一副要徹底摘清關係的模樣。


    許景燁對此十分不解,心裏也曾責怪過她,許多問號堆積在腦子裏,總想找機會討個說法。


    誰知過了兩年,許長尋突然發話,說要許景楓和周珩訂婚。


    周珩竟然也沒有絲毫異議。


    許景燁氣得不輕,便暗下決心,要將過去徹底斬斷。


    可事實上呢,他到底是將周珩放在心上太多年了,想的次數多了,就著了魔,越是要斬斷,往往就越斷不開。


    許景燁成年後也有過幾個女人,但要說真動過心的,大概也就是年少懵懂時,在周珩身上付出過。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真摯付出的滋味此後再沒遇到過,方才和周珩的一番通話,好似在無形中喚起了他心底深層的欲望。


    周珩嘴裏說著沒事,語氣聽上去嬌弱,可他腦海中幻想出來的,卻是她將毒藥喂給袁生吃的那一幕。


    就像少年時,她附在他耳邊,以最溫柔的語氣,出著最惡毒的主意。


    一想到這,許景燁頓覺有什麽東西自體內喚醒了。


    隻是他想到這裏,車窗外忽然響起敲打聲。


    許景燁清醒過來,轉頭一看,撞見的正是笑容可掬的姚心語。


    他將車窗按下來,就聽姚心語說:“我看你的車一直停在外麵,怎麽了,車壞了麽?”


    許景燁也淡淡笑開,說:“不是,剛好有點困,在車裏眯一小會兒。”


    姚心語有些驚訝:“困了怎麽不早說,要不要跟我進去,我讓阿姨準備客房給你休息?”


    這要是換做以前,許景燁不會拒絕,再說他本就有意跟姚心語再進一步,隻是時機不成熟,不必操之過急。


    可此時此刻,他腦子裏還殘留著過去的念想,當下便婉拒道:“不用,這會兒已經不困了,公司還有事情要處理,我得趕緊回去。”


    姚心語有點失望:“哦,那你回去路上小心,到了給我電話。”


    許景燁微笑著應了,心裏卻對姚心語這種黏黏糊糊的關心有點膩歪。


    可姚心語卻沒有點到即止,還依依不舍的囑咐了幾句,聽得許景燁索然無味。


    周珩就從來不會這樣,無論是過去那個有毒的她,還是如今無害的她,對任何人都沒有這樣難分難舍過。


    分寸這東西,就像是她的玩具。


    許景燁忍著煩躁聽完姚心語所有廢話,很快將車開走,臉上的笑容也在瞬間落下。


    也就是在這一刻,他心裏出現一道聲音說,周珩是與旁人不同的,周珩是無法取代的。


    ……


    接下來幾天,周珩始終在等待著程崎的消息。


    立心福利院已經收到捐款,以郵件的形式對周珩表示感謝。


    袁洋辦事效率極快,他不僅找到周珩提到的那三個人,而且查到她們如今的境況,一個正在坐牢,一個成了江城醫院的外科醫生,還有一個是江城新聞社的記者。


    隻是坐牢的那個,她的探訪名單上並沒有程崎,醫生也在一年前失蹤,至今下落不明,至於那個記者,一直在工作上忙碌,根本無暇聚會。


    周珩得知這層消息後有些驚訝,她自然沒有料到章嚴雲兒時最好的玩伴,如今是這樣天差地別的處境,心思一轉,便又讓袁洋在立心福利院的捐款名單上下功夫。


    可是袁洋調查了一番,在捐款名單上卻沒有一個叫程崎的,也沒有章嚴雲。


    周珩不免有些疑惑。


    難道真是她想多了?


    難道章嚴雲發達後就忘本了,連掛在嘴邊的最好的朋友們也拋諸腦後了?


    不,這不像是他的性格。


    ……


    轉眼又過了一天,周珩一早穿戴整齊,坐上袁洋開的車,一如既往地到長豐集團打卡。


    她在公關部是個閑人,棘手的事從沒落在她的頭上,同事們雖然羨慕卻也不希望成為她,因為一旦沒有事情處理,就意味著沒有立功的機會,晉升無望。


    自然,在他人眼中,她大概也是不需要晉升的,隻要做好許家未來的兒媳婦即可。


    周珩這一路上都在思考程崎的動向,如果她是他,她會怎麽做,會在哪裏露麵等等。


    袁洋說,現在不僅是他們在找程崎,國內還有其他幾家企業也在找,可這個人和誰都沒有往來,行事飄忽,讓人十分捉摸不透。


    周珩問:“如果是你,突然回國,卻又不露麵,圖什麽?”


    袁洋答:“掮客最重視的就是人脈,圖的是名和利,這樣藏起來似乎反倒像是跟自己過不去了。可既然周先生看重他,就說明此人有過人之處,我想,他等待的應該是更大的籌碼,以及現身的最佳時機。”


    是了,就是這個意思。


    最佳時機,而非隨隨便便的走出來,讓人圍堵。


    如今一群人四處找他,除了哄抬他的身價之外,也足以吊起大家求而不得的心理,大家越是找,他就越是躲,時間長了就能激發更多人的鬥心。


    周珩想了下,說:“對了,立心的捐款名單弄到了麽,發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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