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珩和她握了下手,同時搜索著記憶。


    康雨馨,這個名字她肯定沒有聽過,但這個女人應該就是那天在電話裏,和許長尋匯報老三情況的那個。


    還有,袁洋說有個姓康的女人給周楠申送了藥,多半也是她。


    周珩不動聲色的問:“聽說老三是你找到的?”


    康雨馨接道:“是啊,我們找到景昕的時候,他已經身受重傷,幸虧我們趕到及時,不然還真不知道該怎麽跟許先生交代。”


    周珩挑了下眉,順著她念:“景xin?”


    康雨馨解釋道:“對,景昕,昕是一個日一個斤,許先生剛定下的名字。”


    “哦。”周珩說:“景楓這幾天也住在這裏,他讓我過來看看。你這裏要是有什麽需要幫忙的,盡管開口。”


    此言一出,康雨馨眼底露出一絲喜色:“那要不,咱們先交換個聯係方式吧。”


    周珩從善如流的拿出手機,等交換完,周珩便起身走向重症監護室。


    裏麵的護士迎出來,很快安排周珩消毒換上隔離服。


    而就在這短短的幾分鍾裏,周珩也想明白一件事,那就是康雨馨打算利用對許景昕的救命之恩來邀功請賞。


    而這個賞恐怕還不便宜。


    若隻是為了錢,她早就結賬走人了。


    可康雨馨到現在還在,甚至還一副打算堅守到底的模樣,足可見她的目的有多麽深遠。


    再者,周家如今落魄了,這件事隻要康雨馨有心,就一定能打聽到,何況她還去過周家。


    那麽,康雨馨明知道周家的近況,卻沒有半點鄙視,反而還很樂意與她結交,這就說明康雨馨如今的境況還不如周家,所以任何能接近許家的外圍,她都不會放過。


    等想清楚這些,周珩也在醫生的引導下走進了許景昕的病房。


    她抬了抬眼皮,心思方落,剛在病床前站定,人便愣住了。


    明明心裏已經有了準備,可到這一刻,任何心理建設都是那樣單薄。


    病床上的男人身上蓋著被子,露出來的皮膚大部分都纏著紗布,包括他的臉部。


    他的呼吸很平緩,也很微弱,身材是健壯的,個子應當很高,可如今躺在這張病床上,卻顯得萬分無力、虛弱。


    周珩盯著他的臉,隻能看到蒼白且微微抿著的嘴唇,還有一雙閉合的雙眼。


    空氣一下子凝結了,當周珩心裏最初的震驚落下時,許景昕似乎也感受到她的存在,他先是皺了皺眉,隨即將眼睛眯開一道縫。


    兩人的目光就這樣對上了。


    就在這個瞬間,周珩是後悔的,後悔進來打攪他,他看上去很痛苦,很煎熬,他需要的是休息,而不是陌生人的打量和觀察。


    周珩快速眨了兩下眼,措辭說:“抱歉,我吵醒你了。”


    許景昕並沒有應她,那雙黑如子夜的眼睛已經完全睜開,瞳仁深處有著疲倦,有隱忍和壓抑,也有冷漠,還有些藏在骨子裏的堅毅和平定。


    就在這個瞬間,周珩看懂了一件事。


    許景昕是個忍耐力極強的人,他甚至沒有呻|吟,或是喊一聲疼,就連他的呼吸波動都沒有大幅度的改變。


    周珩張了張嘴,最終卻沒有說話。


    許景昕也沒有任何情緒表現,隻緩慢地閉上眼,他的眼窩是冰冷的,嘴唇依然是一條直線。


    周珩又看見了他一眼,便轉身離開。


    直到走出病房外,周珩喘了口氣,心裏也說不上是什麽滋味兒,一時覺得起伏不定,一時又覺得好似被什麽東西震撼到了。


    唯有一件事她是確定的,在許景昕身上,她沒有看到生與死的糾纏,更加沒有看到對死亡的恐懼,就隻是平靜的麵對。


    雖然她並不知道他過去是什麽人,經曆過什麽事,但就這樣的精神和毅力來說,他絕不是一個普通人,恐怕許景楓和許景燁都算上也比不了。


    第17章 15


    chapter 15


    半天時間一晃即過。


    周珩很快就將於真安排妥當, 而於真作為新任秘書的第一個工作,就是照顧好許景楓。


    有於真在,許景楓再沒理過周珩。


    許景楓的病房裏, 也來了一些合作方和高管,隻不過就是走過場套交情,沒有一個是來真誠探病的。


    周珩處理了幾波探病的客人, 又和康雨馨在慈心醫院的餐廳裏聊了一小會兒,直至傍晚。


    周珩並沒有直接問關於許景昕的過去, 康雨馨也沒有提及,隻說在將他救回來之後, 他對她所說的身世半點不信,十分抗拒, 但礙於傷勢太重, 也沒力氣掙紮。


    康雨馨還歎道:“找到他,並且把他帶回來, 這倒不是什麽難事, 接下來讓他接受現實, 承認自己的身份, 配合治療,盡快恢複身體,才是最難的。”


    盡管表麵上康雨馨是知無不言, 大部分時間都是她在說話, 可周珩卻看得出來,康雨馨不僅在拉攏她,也在試探她的深淺。


    周珩隻安靜的聽著, 沒有露出半點驚訝, 還裝作一副自己早就知情的模樣。


    她也因此確定了幾件事, 一是康雨馨必然用了非常手段才將許景昕帶回,所謂的“救”其實是動用了武力。


    再者,他還斷了一條小腿。是什麽樣的意外災難,會造成這樣多的傷害,江城及周邊最近也沒聽說有大型事故或者災害發生啊。


    還有,許景昕過去的身份必然不一般,但看他的氣質與體格,很像是受過特殊訓練的,何況在那樣劇烈的痛苦麵前,他還能一直隱忍。


    如此堅忍不拔的耐力,也令周珩腦海中快速劃過幾種可能性。


    軍人?警察?


    其實對許長尋的三個兒子,周珩了解的並不多,她並非真的周珩,即便和許景楓訂婚了,周家也不會將許家的內情完全告訴她。


    直到現在,周珩就隻知道許景楓的生母,也就是許長尋的妻子,一直在郊區道館中潛心修道。


    說是道館,卻是許家自己建的,不對外開放,就是給景楓母親安置了一個去處罷了。


    老二許景燁,據說就是許長尋的第一位情人,但這個人如今在哪兒,沒有人知道。


    許景燁自己似乎也並不在意,在人前提都不提。


    至於林明嬌,她十年前和許長尋相識在長豐集團,原本隻是秘書部的一員,而後在因緣巧合之下有幾次和許長尋單獨相處的機會,雖然都隻有幾分鍾,卻給許長尋留下深刻印象。


    一來二去,兩人就走到一起,先是金屋藏嬌,後來連藏都不藏了。


    周珩不知道林明嬌用的是哪一套,竟能從幕後走到台前,是展現了溫柔體貼,還是如同解語花一般?總之就是許長尋吃的那一套,而且一擊即中。


    林明嬌跟了許長尋十年,期間懷過一個孩子,卻意外流產,隨後和丈夫離婚,許長尋還補償給對方一筆錢,林明嬌就這樣一步步的走到機要秘書和公關部總經理的位置。


    總而言之,能接近許家的女人必然都不簡單。


    眼前這個康雨馨也不會例外。


    ……


    周珩沒有在外逗留太久,傍晚剛過,就坐車回到自己的公寓。


    臨下車前,一直欲言又止的袁洋,終於問出了心裏的疑問:“姐,你是不是見著程崎了?”


    周珩腳下一頓,轉身過來:“為什麽這樣問?”


    袁洋說:“其實我也隻是瞎猜,我也不肯定,可我看你的態度,好像已經十拿九穩,所以……”


    周珩笑了下,隻說:“回去休息吧,今天我不會用車了。”


    這一天發生了太多波折,先是在許家搶功,和姚家父女撕破了臉,而後又去追趕程崎,好不容易見了麵,又因為許景楓跑去醫院。


    在醫院裏,她還見到了許景昕,他一點都不像是許家的男人,他和他們都不同。


    再往後,康雨馨又東拉西扯的說了很多。


    等回到家裏,周珩隻洗了把臉,換上居家服,就癱在沙發裏,真是一動都不想動。


    她是真的疲倦,閉上眼時腦子裏還是亂哄哄的,白天的情景仿佛還在眼前打轉。


    隻是周珩才眯瞪了幾分鍾,蔣從芸的電話就追了過來。


    周珩睜開眼睛,將電話接起,就聽蔣從芸問:“景楓那裏沒事了吧?”


    周珩吸了口氣,嘴上應著“他很好”,心裏卻很清楚,蔣從芸必然還有下文,她絕不會這麽無聊的來關心許景楓。


    果然,蔣從芸話鋒一轉,又道:“你爸爸交代你的事要抓緊。這幾天你需要頻繁跑醫院,會浪費不少時間,要是忙不過來就說一聲,陳叔可以幫你。”


    周珩不由得勾起唇角,聲音卻是懶懶的:“景楓那裏有人照顧,倒是不用我跑來跑去。”


    蔣從芸問:“你把他交給別人了?”


    周珩反問:“不然呢,難道我要在他麵前端茶送水,給他講床前故事麽?”


    蔣從芸說:“這都什麽時候了,你竟然不自己盯著,哪怕做做樣子也好啊。你就當是上班,去那兒打個卡再出來,也不會耽誤太久。你這麽做要是被許家知道了,還不定怎麽想……”


    周珩聽著蔣從芸指責,並不回嘴。


    其實說白了,蔣從芸就是希望她脫不開身,那陳叔就有機會介入周楠申交代的事。


    這下可好,她是徹底不困了。


    周珩等了片刻,直到蔣從芸將這出“恨鐵不成鋼”的戲份演完了,她才慢悠悠的將話題轉開:“康雨馨這個人你有印象麽?”


    蔣從芸說:“康雨馨?她啊,前陣子來過家裏,是你爸爸請來的。”


    果然,送藥的人就是康雨馨。


    蔣從芸問:“怎麽突然問起她?”


    周珩說:“許家老三這事就是康雨馨辦的。看來她和許家有些淵源,要不然這麽重要的事,怎麽會交給一個外人?”


    “這件事啊,我聽你爸說了。這個女人是有點本事。”蔣從芸語氣裏帶著不屑,“不過說到底,她也是仗著她爸生前那點名頭,這才和許家接觸上,不然誰知道她是誰啊。”


    她爸,生前?


    這麽看來,康雨馨的父親和許長尋是有交情的,或許和周楠申也有。


    隻是在周家,她倒是從沒見過有姓康的男人前來拜訪,周楠申更沒有提過,那這交情是從何建立起來的?


    周珩問:“她爸是誰?”


    蔣從芸沒有回答:“都是以前的事了,你問這麽多做什麽。”


    周珩如此應道:“哦,今天和她見麵的時候聊了不少,她表麵上很熱情,跟我套近乎,話裏話外卻一直在打聽周家和許家的事,而且還對集團的內部結構很感興趣。她提到的那幾位總和股東,都是高層,她能把人認的這麽全,可一點都不簡單,將來恐怕還會從我這裏打聽消息,我總不能對她一無所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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