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許景昕轉過來,平靜地問:“你試探我這麽半天,有結果了麽?”


    周珩的笑容也終於落下。


    片刻後,她說:“你知道我在試探你,還故意露答案給我,我要是再猜不到,也太蠢了,許警官。”


    許景昕既沒承認,也沒否認,而是說:“你不知道我是誰,看來許家沒拿你當自己人。”


    “對。”周珩靠著椅背,雙手環胸,眼裏充滿了挑釁,“我和你一樣都是外來的,都是入侵者。”


    許景昕沒接這茬兒,隻是低垂了眉眼:“我累了,想睡會兒。”


    周珩便笑著起身,說:“那就等案子有進展了,我再來看你。”


    第37章 35


    chapter 35


    轉眼到了下午, 連續“曠工”幾天的周珩,終於給袁洋打了電話,叫他開車接她回公司。


    後來那一路上, 袁洋將他這邊掌握的消息,第一時間告知周珩。


    先是康雨馨的調查,和程崎那邊的消息出入不大, 康雨馨已經開始密切接觸各路大佬了,而且就在最近, 才去了一次周家,是給周楠申送藥。


    周珩計算著康雨馨手裏的幾張牌, 一張就是周楠申的藥,她掌握了, 就可以跟周楠申提出任意要求, 另一張則是照顧許景昕,有了他就等於擁有了一張護身符, 可以向許長尋提出人脈資源置換。


    兩張牌, 牽動著許、周兩家的頂梁柱, 這個康雨馨不僅聰明, 運氣也好啊。


    思及此,周珩開口了:“康雨馨手裏的藥方,我一直很好奇它的出處, 有線索麽?”


    袁洋說:“具體出處還沒確定, 但大概方向有幾個。姐,你還記得六年前的‘江城基因’麽?”


    周珩接道:“記得。江城基因的老板祝盛西,不僅是江城傑出青年, 也是顧承文的準女婿, 顧瑤的未婚夫。當時江城基因最值錢的研究就是基因藥, 藥方據說改了好幾代,最終版本就在祝盛西手裏。但所謂的能治好絕症的藥,卻救不了祝盛西的病,有人說他就是因為停藥後的反噬才離開人世。再後來,藥方就落在他未婚妻顧瑤的手上。”


    至於顧瑤和祝盛西,周珩隻在一次聚會上見過他們。


    那時候,顧瑤的父親顧承文,和許長尋、周楠申,以及霍家當家霍廷耀,還保持著定期聚會的習慣。


    在那裏,他們會討論江城的未來,也會討論利益分配,短短幾句話就是數以億計,貪婪地瓜分著這座城市的油水。


    圈內很多人都在說,他們幾個就是江城的土皇帝。


    這時,袁洋繼續道:“除了顧瑤,其實還有一份藥方,被‘江城基因’的一個主管偷偷賣給別的公司了。不過當時的藥方並不完整,那個主管賣掉藥方不久就死了……對了,他當時還上過新聞,叫連啟運。”


    周珩想了想,對這個名字沒有印象,很快拿出手機搜索。


    網頁上出現幾百個詞條,內容大多都是連啟運的命案,原來他不僅是這種藥物反噬的受害者,更是有性癮的□□犯。


    袁洋說:“顧瑤現在就是立心福利院的院長。她當年大義滅親舉報顧承文之後,這幾年一直深居簡出,按理說她應該不會將藥方賣給康雨馨這種人。”


    周珩關掉網頁,淡淡接道:“是啊,康雨馨財力有限,如果真要變現,何不直接賣給周家,畢竟也是老相識了。這麽看來,倒極有可能是連啟運賣掉的那張。”


    袁洋接道:“還有一種傳言,說是顧承文當時留了一份,被他下麵辦事的人拿到了。”


    這一次,周珩沒接話。


    其實無論是哪一張藥方,都不是靈丹妙藥。


    周楠申敢去試,也不過是在透支生命罷了。


    這之後,袁洋又提到了蔣從芸,說她最近倒是很老實,幾乎沒有外出過,就一直悶在周家大宅。


    周珩不由得笑了,自然知道蔣從芸是因為養傷,怕出去丟人。


    隨即袁洋話鋒一轉,又提到米紅和姚心語,說:“對了,姐,你之前跟我說要從姚心語十幾歲時開始調查,我這裏有點眉目。”


    “怎麽?”周珩問。


    袁洋說:“她十五歲的時候離家出走過,將近三個月沒回家。”


    這麽久?


    周珩問:“因為什麽事?姚總沒去找她麽?”


    袁洋回道:“聽姚心語的高中老師說,好像姚心語那時候是跟著母親一起住,後來和她母親的男朋友起了衝突,還把人打傷了,然後就跑出去了。她在外麵結識了一些社會小青年,學校也經常曠課,還進過兩次派出所,再後來就被姚總拿回了監護權。”


    竟然還有這麽一段插曲,或許姚心語別扭、叛逆的性格,就是那時候養成的。


    而米紅開始在社會上遊蕩,也是那個時期。


    周珩垂下眼,半晌沒接話。


    直到車子抵達長豐集團,周珩下了車,一路心不在焉的走進公關部。


    部門裏氣氛詭異,周珩在位子上處理了一點雜事,抬起頭的瞬間,這才注意到有些同事往這邊張望,卻不知道他們在看什麽。


    周珩也沒在意,先去了一趟洗手間。


    要說觀風向、聽八卦,無非就是三個地方,茶水間、洗手間和樓梯間。


    結果,周珩趁著解決內需的功夫,就在隔間裏聽到了答案,原來是許景楓帶姚嵐返回江城的事已經傳開了,很多人都在猜是許、姚兩家要聯姻了,恐怕連訂婚的步驟都會省去,直接領證。


    周珩刷了會兒手機,等八卦的女同事離開,她這才不緊不慢的走出去洗手,順便整理頭發和妝容。


    就在這時,另一個隔間裏也傳出抽水聲。


    不會兒,姚心語出來了。


    見到周珩站在鏡子前,姚心語也是一怔,隨即就一副看好戲的模樣,邊洗手邊說:“你今天可又是主角呢,大家都在討論你。”


    周珩原本已經拾掇好了,聽到這話又不著急走了,又開始整理衣領。


    就聽姚心語繼續道:“明明是去避難的,結果卻成度假了,度假之餘還將你的‘接班人’帶回來了,還真是本事。”


    這話說的自然是許景楓。


    周珩看著鏡子裏的姚心語,真是很難相信現在這個說話尖酸,打扮精致的女人,在數年前曾經打傷過一個成年男子,還在無家可歸的在外麵混了三個月。


    隔了幾秒,周珩才慢悠悠的開口:“你消息倒是靈通。”


    姚心語故作詫異:“怎麽你沒聽說嗎,就是現在、此刻,你的未婚夫和姚嵐,正在陪董事長打小白球呢。我想啊,他們一定是在談兩家合作的大事,隻可惜你前前後後忙活這麽久,這回可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了。我要是你啊,哪還有心情來公司啊,早就去弄個究竟了。”


    聽到這裏,周珩笑著轉向姚心語,還一連問出好幾個問題:“姚總和董事長一起打過小白球麽?董事長有沒有暗示或是明示過,希望你來做許家第二個兒媳婦呢?你說許家會不會允許兩個兒媳婦都姓姚呢?還是說,你擔心姚嵐進門,許家就沒你什麽事兒了?”


    周珩的每一句落下,姚心語的表情都跟著變一分,可她卻並不生氣,隻是笑容在逐漸消失,心裏的擔憂逐漸浮出表麵。


    直到周珩話落,姚心語也轉過來,正視周珩。


    都說打蛇打七寸,周珩的切入點,的的確確切中了姚心語的要害。


    許長尋如果看中姚家,也隻會挑選姚嵐,因為她是嫡係,是正正經經的姚家千金,隻此一人。


    那麽既然挑選了姚嵐,自然就不會再看上名不正言不順的姚心語,畢竟姚總當年可是敗走春城,流落到江城的。


    相比之下,一邊是勝利者,一邊是失敗者,許長尋可不會傻到將兩人都籠絡到自家門下,這樣就等於打春城姚家的臉。


    也就是說,一旦許景楓和姚嵐聯姻,姚總和姚心語將在江城也無立足之地。


    而要說處境麽,此時的姚心語比周珩更難,姚家也不如周家有根基,不過就是許家池塘裏的浮萍罷了。


    正是想到這一層,姚心語的臉色才越來越差。


    她看著周珩的眼睛,本以為會看到嘲諷,或是譏誚,可是這兩樣都沒有,那雙眼睛就像是平靜的黑夜,隻安靜的存在著。


    直到周珩向她走了一步,低聲道:“我知道,讓你向人低頭是很難,尤其還是對我。不過心語,現在可不是嘴硬的時候,你若是想與我聯手,或是借我的手踢走姚嵐,你大可以直接說出來。我不需要你低頭,更不需要你示好,咱們可以暫時聯盟,你幫我,我也幫你,這樣不是更簡單麽?”


    聽到這裏,姚心語暗暗吸了口氣,隨即問:“你要和我聯手?你就不怕我利用你?”


    “怎麽都到了這個時候,你怎麽還這麽別扭呢?”周珩輕笑道:“你利用我,我也利用你,這叫互惠互利,大家都明著來。”


    姚心語垂下眼想了想,又抬起來,盯住周珩,仿佛下了決心:“好,我可以給你提供消息,但你也要盡力爭取。就算許景楓不值得,姚嵐的介入對你我也是不利的,不管怎麽樣先把她踢走再說。”


    周珩又朝姚心語靠近了一步,一手撐在洗手台上,另一手落在她的肩膀,靠近她耳邊,問:“敢不敢跟我打個賭?”


    “賭什麽?”姚心語下意識屏住呼吸。


    就聽周珩說:“我敢說,姚嵐此行的目的根本不是我的位子,她一定另有圖謀。”


    姚心語錯開半步,再度看向周珩:“她是想針對我和我爸?”


    周珩笑出聲:“不是我小瞧你們,但你們已經是手下敗將了,若是要趕盡殺絕,當年就可以,何必等到現在,何必要她姚嵐親自出麵?你這什麽都要往自己身上攬的毛病,得改改了。”


    這話不無道理,姚心語仔細琢磨了片刻,也不知是出於什麽心理,竟然沒有反駁,而且還覺得周珩的估計是最貼近真實的版本。


    這時,周珩話鋒一轉,忽然說:“不過呢,你我也不要因此就放鬆警惕。就算人家針對的不是咱們,這件事在其他人眼中也會有一番解讀,若是你我毫不作為,一樣會被人看扁。”


    “哦。”姚心語的臉色漸漸輕鬆起來,揚了揚下巴,問:“那你打算怎麽做,已經有計劃了?”


    周珩笑道:“兵來將擋,必要時候,還需要你的配合。”


    ……


    許長尋帶許景楓和姚嵐去打小白球的事,很快就傳到了周家。


    這天下午,周珩就接到了蔣從芸的電話。


    在看到來電顯示的那一瞬間,周珩心裏已經有了數,顯然周楠申和蔣從芸的關係並沒有因為一次捉奸就打破。再者,這件事還不足以入周楠申的眼,用不著他親自指點。


    周珩將電話接起來,便聽到蔣從芸說:“姚家的事我們商量過了,現在基本可以肯定,姚嵐不是衝著許家來的。”


    周珩漫不經心的應了:“我想也是,為了一個許景楓,犯不著姚家這麽上趕著,太給他臉了。”


    蔣從芸接著說:“許景楓隻是煙霧彈,姚嵐的真實目的現在還不知道。不過有一點,你爸說了,這件事也算是一次試金石,是騾是馬都該出去溜溜,好歹也要給那小子一點教訓,省得他老仗著自己長子就耀武揚威。”


    聽到這話,周珩心裏漸漸定了。


    其實她也有意和許景楓正麵攤牌,隻不過礙於周家,礙於形勢,礙於沒有借口發作。


    反過來,若是她自作主張跟許景楓翻了臉,回頭還要和周家解釋。


    如今倒好,沒有後顧之憂了。


    周珩應了:“我知道該怎麽做了。”


    蔣從芸又囑咐了一句:“姚嵐那裏,不要正麵衝突,可以交好,但不必刻意討好。”


    這話落地,電話就切斷了。


    周珩拿著手機,一邊琢磨著該如何借題發揮,一邊往部門走。


    誰知剛穿過走廊,就迎麵對上林明嬌。


    林明嬌似乎正在找她,見到人立刻箭步上前,說:“董事長讓我通知大家,晚上把所有人都叫回去吃頓飯。對了,姚總和姚心語,包括姚嵐都會過來,當然他們是以客人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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