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珩又是一笑,說:“我不知道是不是她們倆聯手,我隻知道這盆髒水,是有人故意潑在我身上。而周圍的人,有的趁火打劫,有的落井下石,我不會就這麽算了的。”


    第58章 19


    chapter 19


    就在這天晚上, 周珩撥了一通電話給周楠申。


    周珩一直都有周楠申的電話,但在過去,因為父女倆始終有著隔閡, 她那時候從來不撥這個號碼。


    到後來周楠申病倒,周珩就不可能打了


    可即便是周楠申病愈,周珩有事也是會先通知蔣從芸, 或是打周家大宅的電話。


    像是這樣直奔主題,是極其少見的。


    而就在周楠申電話被撥通的那一刻, 父女倆同時意識到了一件事,周珩已經決定動用周家的力量了。


    這意味著父女的關係會進一步綁定, 也代表著周珩和周家的命運連接在一起,是為她將來接管周家做鋪墊, 在實際意義上的第一步。


    電話接通, 周珩沒有一句廢話,隻問:“爸, 您聽說這天在集團發生的事了麽?”


    “聽說了。警局那邊怎麽樣?”周楠申問。


    “人不是我殺的, 毒品我也沒碰過, 隨便警方怎麽查。” 周珩說:“反倒是集團形勢的變化, 才是我現在最關心的。”


    周楠申似是笑了下,說:“原來你突然打給我,是來求救的。怎麽, 就這麽點小麻煩, 你都處理不了麽,非得讓我出麵?”


    周楠申這話十分不客氣,而且也有在激周珩的意思。


    周珩卻並沒有往心裏去, 畢竟周家一向是狼性教育。


    周珩說:“集團那裏我自己會擺平, 我打這通電話隻是想跟您要幾個人的‘資料’。”


    隨即她點了幾個人名出來。


    說是資料, 其實就是把柄。


    如果是公開的,人人都知道的事,又何必需要動用到周家的情報網。既然動用了,那必然是見不得人的。


    幾秒的沉默,周楠申發出低啞的笑聲。


    他的笑聲持續了很久,然後說了這樣一句:“你終於長大了。”


    周珩沒接話,她隻是站在落地窗前,盯著遠處亮起的燈火,以及天邊和夜幕交接的那最後一點昏黃。


    直到她聽到周楠申這樣說:“稍後我會發郵件給你。”


    是啊,她長大了,終於知道要利用周家的資源了。


    而不是一邊偽裝著周家大小姐,一邊又處處防範小心和排斥這個身份,試圖和周家劃清界限。


    電話切斷,周珩的手垂了下來,她的眼神冰涼且幽遠,心裏是一片平靜。


    山雨欲來,大概就是這樣的感覺。


    在她的世界裏,沒有埋怨、訴苦,也沒有溫情脈脈和守望相助,更不會有愛情、親情、友情。


    真心倒是有的,真心地算計,真心地利用。


    以前她總是想著“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總是處於被動,被人打疼了才反擊,這次也是一樣。


    可從今往後,不會再這樣了。


    就算要出擊,也是她來主動,與其防範著敵人下一次出手,倒不如先發製人,把對方打趴在地上。


    攻擊,才是最好的防禦。


    ……


    也就是同一天晚上,周珩坐上袁洋開的車,去了一趟慈心醫院。


    袁洋知道,周珩是去看許長尋的。


    周珩也沒有多言,那一路上她額外的沉默。


    袁洋從後照鏡裏看了她好幾次,也不知道是光影交錯襯托出的錯覺,還是什麽,總覺得周珩的眼神讓人心裏有點發毛。


    而且她雖然異常的平靜,卻不低落,甚至沒有再為許景楓的案子牽扯到她而煩惱,更沒有討論案情的意思。


    這一切,都太過反常。


    直到車子抵達慈心醫院的停車場,周珩下了車。


    袁洋想了下,也跟著下來,叫住她:“姐。”


    周珩腳下一頓,回身時,仍是不冷不熱的。


    袁洋上前兩步,說:“呃,我就是想說,都會過去的。”


    “當然。”周珩笑了下,很淡。


    袁洋卻詞窮了,竟然不知道還能說什麽。


    周珩見他手足無措,不會安慰人的模樣,也不知道為什麽,想起了彌留之時的袁生。


    “小洋。”周珩說:“跟在我身邊,生活不會安穩,以後還會麵臨很多危險。你要是想過平靜地生活,等過幾天我和家裏說一聲。”


    袁洋立刻表態:“姐,我沒事,我也不怕事。”


    周珩卻說:“你不用著急回我,我的話一直有效,等以後你想明白了,再告訴我。”


    這話落地,周珩轉身便走。


    袁洋站在原地,看著她筆直的背影,久久沒有動作。


    周珩一路來到許長尋的病房外。


    此時已經過了探視時間,可是醫院裏的醫生和護士都認識她,見她來看許長尋,便沒有阻攔。


    周珩和守在門口的助手打了招呼,等助手進去通知許長尋,不會兒出來了,示意她進去。


    周珩進了門,卻見許長尋坐在外間的沙發上。


    他穿著病號服,外麵還罩了一件針織外套,看上去有些憔悴,好似一下子老了好幾歲。


    周珩腳下停頓了一秒,有些踟躕,知道眼前的男人剛剛失去一個兒子,已經是身心俱疲。


    可是這樣的猶豫也不過一瞬,在周珩的目光對上許長尋的刹那,她已經堅決的邁了出去,麵無表情地來到他麵前。


    也就是在這樣近的距離,周珩清楚地看到了許長尋的眼神,依然銳利、深沉。


    他並沒有被哀傷的情緒蒙蔽了雙眼。


    而外麵的人也不會在乎他死了幾個兒子,怎麽死的,他們隻知道他病了,出錯了,正迫不及待的等著分食。


    弱者,就是任人宰割。


    要靠對方的大發仁慈來逃過一劫,那是童話故事。


    周珩在沙發前站定,不卑不亢,更沒有半點哀傷。


    此時此刻,是強者與強者之間的對話,此時任何多餘的情緒,都是做作。


    許長尋率先發問:“你是來看望我的,還是來為自己爭取的?”


    周珩垂下眼,從包裏拿出一張紙,遞給許長尋,說:“爸爸,於公於私,這件事我都應該親自和您打個招呼,這是我的辭職信。”


    許長尋眯了眯眼,有些驚訝。


    直到把那張紙接過來打開一看,裏麵是周珩的親筆所寫,簡明扼要的感謝公司的栽培,和許家對她的照顧,而在今日她要正式辭去一切職務,也包括她作為周家長女,和許家聯姻的這層關係。


    許長尋看完了就將紙放下,問:“你這是什麽意思?”


    周珩說:“隻是不希望您再為了我而費心,我今天來,是為您分憂的。這件事,隻有快刀斬亂麻,才能將傷害降到最低。”


    “你是因為林秘書暫停了你的職務?”許長尋問:“就這麽點委屈,你都受不了?”


    周珩笑了:“這不是讓我受委屈,而是讓我當擋箭牌。”


    許長尋歎了口氣:“風波隻是一時的,你忍忍也就過去了。做人,要能屈能伸,你脾氣這麽大,怎麽得了?”


    周珩接道:“現在董事和股東們有人要那我興師問罪,其實也是借我來試探您的底線。真讓他們動許家,他們一時半會兒也要猶豫,而且心不夠齊,未必能成。可對付我一個就簡單多了。於是他們投石問路,先把責任推到我身上,外麵的輿論他們可以說因為我名聲受損,不適合待在集團,而海外部的業務線他們也可以說是我工作失誤,令集團利益受損。”


    “在這種情況下,如果我是您,我也會覺得這個周珩沒救了,可她若是願意顧全大局,一個人把所有責任都擔了,把所有苦水都咽了,打碎牙齒往肚子裏吞,那也算是替許家接了燃眉之急。等風波一過,再用其他的事來安撫這隻忍辱負重的替罪羊。”


    周珩非常的直截了當,連一點迂回都不講,就當著許長尋的麵,戳破了他的所有打算。


    而事實上,在來之前她就已經想得很清楚了。


    棄卒保車是一個省事辦法,卻也是下策,因為這個辦法會直接暴露一個問題,那就是許長尋在麵臨危機時,連掙紮、反抗都沒有,而是選擇直接犧牲她。


    這既說明了許長尋的無情,也說明了他的無奈。


    當然,還有一種可能。


    那就是許長尋故意放出這樣的信號,讓所有人都以為他是要甩鍋了,畢竟林明嬌出的那封郵件,若是沒有他的授意是不敢那麽做的。


    可是另一方麵,許長尋或許也有試探的意思,試探她到底是選擇忍氣吞聲,還是打算另謀他路,置之死地而後生。


    許長尋曾經許諾過,無論許家未來的掌權者是他哪個兒子,女主人都是她,周珩。


    這話周珩聽了卻並不會當做聖旨,因為它是會隨著世事的變化而改變。


    她相信,一旦這次她選擇了忍辱負重,許長尋也不會領她的情,更不會體恤她的付出,他就隻會認為,她到底還是個弱者,沒有挽救的必要了。


    而她自以為顧全大局的選擇,在他人看來隻是一個信號,就是原來她的底線可以刷,那麽下一次是不是還可以繼續刷?


    至於未來,無論她是否要再和許家有牽扯,是否掌權周家,這條路都不會容易走,類似的事或許還要麵臨很多次。


    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若是像那些集團裏的老東西算計的一樣,犧牲她一個,換來大局的穩定,這樣的買賣她絕對不會接受。


    幹脆,魚死網破。


    病房裏陷入長久的沉默。


    許長尋的眼神有些嚇人,他就那樣看著周珩,那張老奸巨滑的臉上寫滿了算計。


    等他再開口時,問了這樣一句:“你是在威脅我?你以為我不敢收你這封辭職信?”


    “您當然敢。”周珩說:“收了這封信,等到明天再跟大家宣布,是我自知有錯,引咎辭職,一切不就皆大歡喜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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