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她回道:“叫吧,我受得起。”


    消息發出,周珩就關掉微信,打算幹點別的。


    可還不到十秒鍾,她的微信又響了。


    周珩點開一看,竟然是許景昕的回複:“你還沒睡?”


    周珩也很詫異:“我下午就睡著了,一直睡到現在,也差不多有十個小時了。你呢?”


    許景昕說:“我睡了不到六個小時,剛醒,睡不著了。”


    “你的作息一直這樣?”


    “嗯。”


    “睡眠質量呢?”


    “還可以。”


    不鹹不淡的對了幾句話,周珩轉而問道:“對了,新司機定了麽?”


    許景昕說:“定了。”


    “陳末生?”


    “不,定的是另外一個,叫林戚。”


    周珩說:“哦,原來你沒接受程崎的安排。”


    “算是接受了。”許景昕說:“林戚的女兒,就是陳末生的兒媳婦。”


    周珩回憶了片刻才想起來陳末生的背景,好像是他的兒子陳語和兒媳婦林玥一起遭遇車禍去世了,而且當時林玥還懷了孕。


    周珩問:“我不懂,為什麽變成林戚了?我還以為你當初相中陳末生,是因為要針對康雨馨?”


    許景昕沒有正麵回答,而是話鋒一轉,來了句:“我有點餓了。”


    周珩發過去一個問號,說:“餓了就吃。”


    許景昕回道:“我打算出去吃,找一家二十四小時營業的。”


    這回,周珩隻回了省略號。


    隔了幾秒,許景昕又來了一句:“你呢,要不要一起,邊吃邊聊?”


    周珩盯著這句話好一會兒,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想的,先是看了眼時間,然後說:“哦,那你把地址發給我。”


    第87章 11


    chapter 11


    周珩抵達餐廳的時候, 許景昕已經到了。


    此時剛過淩晨四點,大堂隻有一個店員,正趴在桌上休息。


    周珩來到許景昕麵前坐下, 看了看他碗裏的餛飩,問:“好吃麽?”


    許景昕表情很淡,眼神卻很精神, 一邊咀嚼一邊點頭:“味道不錯,就是有一點鹹。”


    周珩拿出手機掃碼點餐, 隨即就一手托著腮,看著他吃得津津有味, 頭都不抬的模樣。


    隔了片刻,她問:“你經常這樣大半夜跑出來覓食?這算早餐麽?”


    許景昕隻“嗯”了一聲。


    周珩又問:“那你以前也是這樣?”


    許景昕動作一頓, 遂放下湯勺, 用紙巾擦了下嘴,說:“以前麽, 幾點吃飯的時候都有, 什麽時候完成任務, 什麽時候吃。當然, 也有一整天都吃不上飯的時候。”


    “人民警察真是辛苦。”周珩垂下眼,說了這樣一句。


    許景昕掃了她一眼,一時也分不清她是真心感歎, 還是隨口一說。


    這時, 服務員將周珩點的餐端上來,除了一碗餛飩,一個雞蛋, 還有一點小吃。


    這之後, 兩人許久都沒有交談, 隻是各自吃著碗裏的食物,直到見了底。


    周珩又叫了兩杯熱茶,她捧著杯子,趁熱喝了兩口,然後從兜裏摸出一個優盤,放在許景昕麵前。


    許景昕拿起來,挑眉表示詢問。


    周珩說:“這是你住院期間,給你下毒的護士錄像。是廖雲川讓她做的,但指使廖雲川的人,是林明嬌。你最好心裏有個數。”


    許景昕眼裏露出一點驚訝,但很快就消失了,隨即一言不發的將優盤收起來,片刻沒有言語。


    周珩觀察著他的表情,也看不出來是他的情緒,很快又道:“我不知道你下一步會怎麽做,是討公道還是以牙還牙,我隻是希望你知道,在這個家裏沒有人會為你好,能做到自保不被他人謀害,就已經是萬幸了。林明嬌一貫是看人下菜碟,那時候你最弱最好對付,對你下手也是正常的。”


    許景昕似是扯了下唇角,接道:“就像她對許景楓下手一樣。”


    周珩在轉瞬間腦海中出現好幾個念頭,跟著問:“你知道什麽?”


    許景昕說:“許景楓前腳走,於真後腳就被林明嬌接到許家,傻子都看得出來她倆已經聯手了。那麽她們聯手的契機是什麽,林明嬌是否早就知道於真懷孕,或者再大膽一點,她們會不會和許景楓的死有關?”


    聽到這話,周珩不得不感歎許景昕的洞察力。


    他本就身在外圍,和許家人都不親近,也從沒有在那個大宅子裏露過麵,而且隻見過於真一麵,卻能洞若觀火,將這裏麵的人物關係,明麵的和私下的,都猜的八九不離十。


    周珩說:“事實上,是你大哥生前就同意做試管嬰兒,否則廖雲川是不會幫於真的。但你大哥並不知道,林明嬌和於真也在暗中勾結。你大哥當時的身體已經非常糟糕了,他還在服用精神類藥物,同時也在混吸毒品,這樣猝死的概率非常高,所以……”


    說到這,周珩又頓住了,那後麵的事不用說也知道。


    “原來如此。”許景昕喃喃道,同時皺了下眉頭,等消化完這部分,又問:“你是什麽時候知道的?”


    “比你早一點而已。”周珩表現得非常自然,沒有透露梁峰的半點信息,隻說:“你大哥生前的司機叫劉迎東,是他親口告訴景燁,他看到於真去醫院的時候,和林明嬌多次接觸。至於試管嬰兒,也是慈心的人透露的。”


    幾秒的安靜,許景昕倏地笑了,卻是冷笑。


    周珩見狀,問:“你笑什麽?”


    許景昕說:“於真一個人做不了這麽多事。就我觀察,她的確有些心機,為人也謹慎,也知道眼露鋒芒,但她還沒有聰明到這個地步。她背後一定有人指點。”


    周珩沒有接話,隻是若無其事的端起杯子,喝了口茶,隨即說:“聽上去這隻是你的猜測,也有可能就是她順勢而為罷了。”


    許景昕搖了下頭,遂抬眼直視著她,問:“如果你是於真,你接近許景楓是為了什麽?”


    周珩說:“為名為利,衣食無憂。”


    “那麽,隻有許景楓活著,才會對你更有利。隻要孩子順利生下來,那就是一家三口,從比孤兒寡母來的靠譜。像是現在這樣去父留子的操作,可不像是為名為利啊。”


    周珩“哦”了一聲,跟著問:“那依你看,她圖的是什麽?”


    許景昕說:“害人性命,動機無非就是情、財、仇三個方向,既然前兩者排除了,那麽就隻剩下第三個。”


    周珩回望著許景昕的眼睛,半晌才說:“既然你能猜到這一點,你父親也會猜到。”


    “是啊,猜到了還允許於真進家門,這就很值得玩味了。”許景昕淡淡接道,隨即喝了口茶,好像對這件事並不在意。


    周珩見狀,說:“你好像一個局外人似的。你以為這件事和你無關麽,指不定哪一天,你威脅到某些人的利益,他們也會用同樣的手段來對付你。”


    許景昕應道:“隻要我不去爭搶,不威脅到他人的利益,就不會有人浪費時間在我身上。”


    周珩跟著笑了:“不爭不搶可不是你說了算的,有時候局勢會推著你走。”


    “那也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許景昕話鋒一轉,說:“反倒是你,這時候還有空操心我該怎麽辦。要說危險呢,你的位置可是矛盾最大的。”


    周珩自然明白許景昕的意思:“我知道,你大哥走了,你又沒有上位的意願,所以如無意外,你二哥就是許家的繼承人。可這樣一來,他的存在就成了林明嬌、於真以及你大哥遺腹子的擋路石。而我又和他即將訂婚,也是她們要針對的人。”


    說到這,周珩又是一笑:“不過我一點都不怕她們。我背後有周家,我還真不相信她們兩個能奈我何,也不相信你爸會因為內宅的爭鬥得罪我們姓周的。”


    當然,這裏麵還有更深一層意思,隻是周珩不能宣之於口,那就是於真是梁峰的人,即便於真敢會針對許家,針對周家,卻唯獨不敢針對她。


    誰知許景昕聽了她的話,卻說:“你剛才還勸我,不爭不搶不是你說了算,局勢會推著你走。你怎麽就這麽自信,認定她們二人拿你沒辦法?”


    周珩沉默了,就因為他這句提醒,腦海中忽然蹦出一個念頭。


    而與此同時,許景昕也說道:“我敢肯定,於真背後一定有人,而且這個人來頭不小。他敢對抗許家,還有本事安排於真這步棋,甚至順利將她送進許家,此人一定也算準了就算許長尋知道是怎麽回事,也不敢輕舉妄動。此人手裏必然有充足的籌碼,自然也包括許家的把柄……”


    說話間,許景昕指了下桌麵:“你就當這是一盤棋。你是許長尋,我是於真背後的人,你我現在正在對弈,你手裏有什麽棋,我都知道,可我手裏有什麽,你隻知道一個於真。”


    然後,許景昕一邊說一邊逐一點過桌上的碗盤,說:“就當這兩個碗是你和於真,這個杯子代表許景燁,碟子代表林明嬌,吸管是我……現在我已經利用一個碗這步棋撬動了碟子,現在碟子已經歸我了,你作為許長尋,下一步要做的不僅是盡快將我找出來,同時也要防著我撬動你下一顆棋子。而在這個棋盤上,吸管目前身在局外,暫時對大局無礙,杯子麽敵我分明,很難下手,那麽接下來我要撬動的就隻剩下另一個碗。而這個碗尤其重要,因為‘她’不隻是一個人,背後還有周家。”


    聽到這裏,周珩心裏跟著一緊。


    許景昕的分析,剛好和她剛才蹦出來的那個念頭吻合,那就是——梁峰已經將自己的底牌全都揭給她看了,可是卻沒有強求她一定要聯手對付許、周兩家,甚至沒有說“你回去好好考慮”這樣的話,就那樣輕巧的讓她離開。


    其實當時周珩就有點起疑,但因為事情發生的太突然,她在那一刻滿腦子想的都是母親和小白樓,根本無暇細想梁峰的用意。


    如今回頭一看,再結合許景昕的分析,她這才意識到,梁峰要的根本不是她立刻做決定,因為她會不情不願,而他之所以不著急,是因為要一步步布局,逼她迫於形勢,在沒有其他選擇和退路的情況下,不得不與他聯手。


    思及此,周珩醒過神,又一次看向麵前的碗,仿佛看到了自己。


    而這時,許景昕也拿起一隻筷子,輕輕敲在碗的邊緣,說:“現在這個碗已經在桌上了,周圍團團圍住了,它要跳出去,就隻能摔到地上,徹底粉碎。”


    這話落地,周珩倏地抬眼,對上許景昕。


    好一會兒,兩人都沒有說話。


    直到周珩問:“如果我既不想成為下一顆被撬動的棋子,又不想摔在地上呢?”


    許景昕微微笑了下,搖頭:“有很多事自己都是沒得選的,就像我的腿。”


    周珩安靜了一瞬,跟著又問:“那如果我假意合作,讓他們以為我也被撬動了,再隨機應變,尋找其他的出路呢?”


    許景昕收了下,低聲說:“這是一招險棋。玩好了,是在玩心跳,拚人品,鬥智商。玩砸了,就會兩邊都得罪,得不償失。”


    說到這,許景昕又拿起剛才那根筷子,說:“還有,你忽略了一個人。”


    周珩問:“誰?”


    他將筷子舉起來,遂吐出一個名字:“程崎。”


    周珩故作詫異地問:“你是說,程崎也在這盤棋裏?”


    許景昕將筷子架在自己的碗上,接道:“而且我敢肯定,他會起到非常重要的杠杆作用。現在他不僅在接觸你,也和許家的業務有密切聯係,同時也利用介紹司機的名義和我達成共識。我假設,他和於真背後的人有某種聯係,而他這顆棋子埋得甚至比於真都要深,那麽以他現在做的事,他對許家的傷害隻會更大。而其中最為致命的,就是長豐集團的海外業務。”


    周珩看向那隻筷子,隔了兩秒,說:“如果我是許長尋,無論程崎隻是單純的掮客,還是另有圖謀,我都不會允許自己將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裏。之前集團遇到難處,便借用程崎的資源脫困,在那之後集團就立刻開辟新的路徑,除了程崎這條線,龐總也在開拓其他市場,還有你二哥,他的目光是鎖定在國內。這兩條路無論哪邊走通了,都可以擺脫你所說的局麵。”


    許景昕點了下頭,笑道:“是啊,順利的話,的確能擺脫。”


    周珩又一次看向他,瞬間明白了他的潛台詞。


    ——要是不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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