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珩也隨著他的動作坐起身,安靜極了, 她盯著他, 同時用手將自己撐起來,直到兩人之間隔開了距離,她才將雙腳落到地上。


    兩人幾乎是同一時間站起來, 一個站在床尾, 一個站在床的右邊。


    許景昕依然看著她, 周珩卻沒有回望,就站在那裏靜了幾秒,突然朝門口走去。


    許景昕沒有阻攔,而是撿起地上的西瓜刀,跟了上去。


    此後將近半小時的時間,周珩就在別墅裏來回走動,幾乎每一個房間都去了,除了上鎖的兩間,分別是書房和康雨馨的臥室。


    而許景昕一直跟著她,觀察著她。


    直到最後,周珩又一次去了廚房,走向放著刀具的抽屜。


    許景昕的動作卻比她更快,在擋住她的同時,亮出了手裏的西瓜刀。


    周珩頓住了,又站了幾秒鍾,或者說是和他僵持了幾秒鍾,她沒看他的臉,隻是目光平直的盯著他的胸膛。


    西瓜刀的刀刃就在餘光可見的位置,隨著他手腕的扭動,而折射出一點光。


    顯然,他是在警告她,也有威脅的意思。


    她當然不可能空手奪白刃,也沒那個本事,於是僵持過後,她轉身走了。


    許景昕遂不動聲色的將西瓜刀放回櫃子,跟著出去。


    周珩後來又回到二樓客房,但她沒有關門,直接上床躺下。


    許景昕跟進來,就站在床沿,居高臨下的看著她。


    也不知過了多久,周珩將眼睛閉上,翻了個身,許景昕安靜得仿佛不存在一樣,就關注著她呼吸的頻率和肢體動作。


    直到幾分鍾後,他確定她睡著了,這才走出門口,將門關上。


    相比於周珩的沾床就著,許景昕卻花了將近半小時的時間,才重新培養睡意。


    而他在入睡的前一刻還在想,若是明天周珩看到監控錄像,也不知道表情會有多精彩。


    ……


    轉眼,天亮了。


    周珩早上醒來第一件事就是去拿手機。


    再看時間,她睡了將近十個小時,按理說應該是休息夠了,可她還是覺得困,覺得累,手臂關節也有點疼。


    她在眯著眼睛醒困的同時,還在想,會不會昨晚夢遊了,她是不是又幹了什麽?


    幾分鍾後,周珩從床上起身,先去浴室洗漱。


    等她拾掇好自己,下了樓,就聽到廚房裏有聲音。


    周珩下去一看,就見許景昕正站在爐灶前煎雞蛋,他沒回頭,卻知道她來了,還說了句:“給我三分鍾,桌上的東西可以先端出去。”


    周珩扭頭一看,案台上放著案板,案板上除了一把刀,還有剛切好的水果。


    周珩將水果放進盤子,端出去一看,才發現餐桌上已經擺了幾道小菜,還有煮好的熱粥,以及熱騰騰的炸饅頭片。


    不會兒,許景昕端著煎雞蛋出來了,臉上還掛著淺笑。


    也不知道為什麽,周珩總覺得他那笑容別有深意,等坐下後,她又忍不住看了兩眼,小心翼翼的問:“我昨晚,夢遊了麽?”


    許景昕盛出兩碗粥,將其中一碗放在她麵前,同時“嗯”了一聲。


    周珩都顧不上吃飯,就盯著他看:“那我都幹什麽了?”


    與此同時,周珩還忍不住腦補,是不是她說了什麽,或者攻擊了許景昕,還是上躥下跳了?


    然而許景昕的表情卻始終氣定神閑,好像沒什麽可大驚小怪的。


    周珩又不免推翻了之前的想法,以為自己最多也就是在屋子裏走動,隨即說:“剛換了一個新環境,我大概會覺得好奇,在屋子裏走來走去……呃,我是不是吵到你了?我走了多久?”


    許景昕夾了個雞蛋給她,說:“不久,也就半個小時。”


    周珩鬆了口氣,想著自己隻折騰這麽點時間,也幹不出出格的事,便踏踏實實的開始吃早餐。


    而在此期間,許景昕也若無其事的提到今天的安排,周珩也一一應了,比如她吃完早飯要先去許景燁的別墅,北區分局會去取證,她要在場。


    許景昕就先去公司,處理手頭的事。


    再比如日記本和視頻的研究,許景昕的意思是他會抽空看一些,有什麽發現晚上回來了再集中討論,白天兩人就各自辦自己的事。


    至於昨晚的監控錄像,許景昕也提了一嘴,說晚上再看。


    周珩沒有異議。


    等吃完早飯,周珩上樓換了身衣服,便先一步離開別墅。


    臨走之前,許景昕將自己的車鑰匙遞給她。


    周珩沒拒絕,直接開車去許景燁那邊,剛好比北區分局早了十分鍾。


    ……


    取證的時間並不長,前後還不到兩個小時。


    期間林明嬌也來了,也不知是不放心警方,還是不放心周珩。


    林明嬌前後張羅著,也幾乎是有問必答,十分的配合。


    反觀周珩,倒像是一個局外人,沒什麽施展的餘地。


    直到林明嬌被叫走做筆錄的時候,傅明裕走到周珩跟前,問:“周小姐之前一直住在這裏?”


    周珩似笑非笑的迎向他,餘光剛好掃到書房的門口,有一位身著裝備的女警,剛好拿著幾個證物袋出來,而其中一個證物袋裏,裝的就是許景燁的電腦筆記本。


    周珩的目光有一瞬間的閃動,傅明裕注意到了,順著看過去,又看回來。


    隨即就聽周珩問:“北區分局的專業能力我是相信的,可是這次取證似乎有點太興師動眾了吧,不知道的還以為許景燁是嫌疑犯。”


    傅明裕應道:“如果周小姐有異議,可以隨時提出來,隻要不阻礙我們辦案,我們願意配合。”


    周珩又問:“類似這樣的案件,是不是配偶或是同居人,作案的概率更高一些?”


    “坦白講,是的,而且非常高。”傅明裕回答道。


    周珩笑了:“既然如此,那我就更不敢有異議了,無論你們怎麽取證都好,把屋子搬空了都沒關係。相反,要是我反對,興許會引起你們的懷疑,誤導你們的調查方向。時間越長,他生還的幾率就越低,我聽說是黃金48小時,現在已經過了。”


    傅明裕沒接話,隻是審視著周珩。


    說實話,周珩實在不像是作案人,盡管她表現的過於冷靜,也過於古怪。若是第一次接觸周珩,傅明裕八成會因此將她鎖定,但鑒於此前因為米紅案的接觸,這一刻他反倒直覺地認為,周珩並非凶手。


    但與此同時,傅明裕又覺得周珩是知道一些事的。


    這樣的感覺並非空穴來風,除了周珩前後轉變的態度之外,還有她那天在警局辨認案發現場照片的表情,盡管她的演技很好,也非常善於掩飾和隱藏,但傅明裕仍是窺探到一點端倪——周珩可能認識凶手,或者知道凶手是誰,而她並非早就知情,應該是這兩天才發現的。


    如果真是這樣,那麽周珩為什麽要為凶手保密?


    傅明裕沒有點破這層認知,他又看了一眼痕檢員手裏的筆記本電腦,很快又問了周珩幾個問題,有的是前麵就問過的。


    比如,周珩和許景燁同居期間,有沒有發現他有什麽異常舉動,比如,兩人獨處時,會聊什麽話題,再比如,就周珩所知,許景燁近日有沒有什麽困難,或是為難的事等等。


    周珩一一答了,可她的答案都很簡短,也很標準。


    傅明裕很快話鋒一轉,問:“那這兩天,周小姐還住在這裏麽?”


    周珩看向傅明裕,笑著搖頭:“不在。”


    傅明裕又問:“你回了自己的公寓?”


    周珩又一次搖頭,雖然不知道傅明裕是不是明知故問,她卻沒有打算撒謊:“出了這麽大的事,我住在這裏也不踏實。所以前天晚上,我回了周家的老宅……至於昨天,我是在許景昕先生那裏留宿的。”


    說到最後一句,周珩剛好瞄到此時剛做完筆錄,正和一名警員走過來的林明嬌。


    傅明裕像是為了確認一般,問:“你說的許景昕先生,指的是許景燁的弟弟?”


    “沒錯。”周珩卻無比的坦然。


    直到林明嬌走到跟前,周珩瞟過去一眼。


    兩人眼神對上,林明嬌眼裏寫滿了不可置信,和諸多複雜的情緒。


    而周珩卻仿佛看戲一般,隨即又轉向傅明裕,說:“他的邏輯能力很強,也很關心許景燁的安危,加上我們現在在一個部門工作,公事私事都需要交流,他那裏又有多餘的客房,討論完之後我就住下了。”


    這話落地,氣氛開始詭異。


    傅明裕卻沒急著回應,隻停頓了一秒,就轉向旁邊的警員。


    警員交代說,給林明嬌的筆錄已經做完,她還有事,想先走,問傅明裕還有沒有補充。


    傅明裕搖了下頭,又去觀察林明嬌的反應。


    林明嬌臉色有些難看,顯然她並不知道周珩和許景昕還有這麽一出,若不是礙於場合不對,大概會發作出來,可她到底還是按耐住了。


    直至目送林明嬌離開,傅明裕才非常直接的問:“周小姐,你和許景昕先生是什麽關係?”


    周珩笑著反問:“你這麽問是什麽意思?”


    傅明裕說:“在名義上,你是許景燁先生的未婚妻,卻留宿在準小叔的住處,這實在不符合常理。”


    周珩煞有其事的歎了一聲:“嗯,二嫂和小叔,的確有悖常理。那如果我告訴你,我們的關係已經超出你剛才的描述,你會不會懷疑是我們聯手害死許景燁?”


    傅明裕接道:“我們隻會按照證據辦事,不會冤枉任何人。”


    “既然這樣,那好吧,我承認,我對許景昕有好感,他對我應該也有。”周珩微微笑道:“不過我們沒有加害許景燁,也沒這個必要。我既然能從許景楓的未婚妻變成許景燁的,那麽就有可能和許景燁解除婚約,和許景昕走到一起。這些事隻要坐下來把話說清楚就好了,犯不著下黑手。再說,我們要真是心裏有鬼,這個時候也應該避嫌。我們之所以沒有避諱,就是因為這件事很坦蕩,沒什麽見不得人的。”


    這番話一落,傅明裕的眼睛眯了起來。


    周珩就在他麵前保持著笑容,既不緊張,也不慌亂,好像就是在閑聊天。


    片刻後,傅明裕終於有了結論:“周小姐,你是故意的。”


    周珩眨了眨眼:“傅隊在說什麽?”


    傅明裕也露出笑容,十足的刑警派頭,不僅深沉、老辣,眼神仿佛看透了一切:“你知道我們的調查流程,一定會調查你的個人生活,也知道如果你遮掩、隱瞞,會引起我們的懷疑,會將調查重點鎖定在你身上,所以你就幹脆都坦白了。等到我們調查出來的東西,和你坦白的部分吻合上,又找不到其他證據,這樣一來,你反倒能摘清嫌疑。還有剛才,你故意當著林女士的麵吐露此事,再看她的反應似乎毫不知情,你是希望通過她將這件事轉述給其他人知道。”


    “是啊。”就如同傅明裕說的那樣,周珩坦然的接道:“我這麽做雖然有點風險,會在短時間內吸引你們的目光,可是就算我不這麽做,你們也會先調查我,那我還不如幫你們一把。”


    說到這,周珩停頓了一瞬,又繼續道:“我還知道,類似這樣的案件,在調查完配偶或同居人之後,你們還會調查許景燁的其他人際關係,他的家人是下一步的重點。你們早晚都會調查到許景昕頭上,剛才你那個問題,就算現在不問,將來也會問,等到那時候你還會多問一句‘為什麽要隱瞞你們的關係’。既然如此,我還不如早點說。”


    反其道而行。


    傅明裕笑了笑,不再說話,就隻是審視著周珩。


    而周珩一開始還非常平定,直到後來她看到一位女警,從她的房間裏拿出來幾袋東西的時候,她突然有了動作。


    周珩走向女警,傅明裕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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