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珩說:“不知道,他隻說讓我照常安排自己的事,他會通知我。”


    隔了幾秒,程崎才回了句:“我知道了。”


    周珩忍不住問:“怎麽回事,你是不是意識到問題了?其實我也知道不會這麽簡單,但我摸不清他的路數。”


    “我現在也說不好,明天見機行事,有事我會擋著。”程崎隻說。


    周珩聽得更迷糊了,這意思是,程崎明天也在?


    然而還不等她細問,電話就切斷了。


    周珩歎了口氣,並不打算再打過去,她在車裏坐了片刻,就在附近找了個書吧,在裏麵安靜地待了幾個小時。


    在這幾個小時裏,周珩將臨出門前塞進包裏的日記本看了一遍,並用紙筆記下裏麵的幾個可疑的點。


    而這本日記主要是“周珩”用來發泄對周琅的不滿的。


    其中有一點,“周珩”多次重複,就是關於周琅兩麵三刀扮柔弱的部分。


    周珩不禁回想,她過去是這樣的麽?


    可是無論她如何回憶,都抓不住任何線頭,隻有一種強烈的認知偏差,即他人對自己的看法,和自己的感覺,往往是有出入的。


    她搞不清楚是哪件事令“周珩”這樣認為,日記裏也隻是說道:“今天那個野丫頭又在學校裏扮柔弱了,可她明明比誰的心眼都壞。”


    第二個點,是“周珩”提到,她已經不止一次發現,周琅在偷看許景燁。


    顯然這個時間點,他們三人的關係還沒有發展到彼此有“共識”的階段,這應該是她開始對許景燁起心動念的初期。


    再看時間,是“周珩”剛過十七歲的春天。


    第三個點,“周珩”說,周琅對她的行程很好奇,尤其是當她去心理診所見谘詢師的時候,每次回來周琅都要旁敲側擊的問上幾句,畢竟她們都在做定期輔導,但唯有“周珩”會每隔一段時間就去心理診所一次,而周琅的輔導都是在周家。


    看到這裏,周珩又一次翻找回憶。


    然而時間實在過去的太久了,她完全不記得十幾年前自己說過什麽話,或許那隻是隨口一問,純屬好奇罷了,問過就忘了。


    看到最後,周珩已經覺得有些困了,就用手撐著頭,閉著眼睛休息了幾分鍾。


    等到黃昏將至,她收到了許景昕的微信,他問她在哪兒。


    周珩回道:“我在公司附近一個書吧,你呢,已經下班了麽?”


    許景昕說:“嗯,正準備走。”


    周珩掃了眼時間,很快收拾好桌上的東西:“那咱們地下停車場見吧,我來接你。”


    ……


    十分鍾後,許景昕上了車。


    周珩已經麵帶疲倦,聲音很輕道:“我今天很累,晚上打算早睡。”


    許景昕看向她,隔了幾秒才應了:“也好,我有預感,她今晚還會出現。”


    “對了,昨晚你們都聊了什麽?”周珩問。


    許景昕卻似有遲疑:“不如這樣,咱們回去以後,你自己看監控,這樣會比較清楚。”


    周珩掃了他一眼,心裏已經有了準備,昨晚他們聊的東西必然是更重要,也更敏感的,他暫時不便轉述,或者是不便在她開車的時候說,因為那會刺激到她。


    周珩應了聲,隨即話鋒一轉:“聽說今天警方去找龐副總了?”


    “嗯。”許景昕說:“做了詢問筆錄。後來我和過來的民警聊了幾句,聽那意思,他們應該還沒有將許景燁和袁洋的案子聯係到一起。”


    這倒是,如果要將兩個案件作為有關聯的連環案,那麽唯一銜接二人的中心點就是周珩,可案發時她並不在現場。


    當然,人到了一定位置,做這種事是不需要自己動手的,何況周家的背景也不光彩,過去周楠申就給別人做過黑手套,後來穩居幕後,便找了其他人來代勞。


    但問題是,警方到現在還找不到周珩的作案動機,而且兩個案子做的這麽明顯,還都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倒有點刻意了。


    周珩安靜了一小會兒,等車子停在一個紅綠燈前,她才輕聲說:“我已經知道是誰殺了袁洋了。”


    周珩轉過頭,和他的目光對上,說:“是黃瑛,還有高慎。”


    許景昕的表情逐漸變了,直到周珩將來龍去脈講了一遍,他沉著眉宇,眼神低垂,在昏暗的車內忽明忽暗。


    綠燈了。


    周珩將車開上路,此後許久,兩人都沉默著。


    直到許景昕說了這樣一句:“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形成的局,周家已經被包圍了。”


    周珩倒是很平靜:“我最近總覺得不對勁兒,每發生一件事,我那感覺就強烈一分,可我又搞不懂他要這麽做的理由。”


    許景昕問:“你說的感覺是什麽?”


    周珩說:“梁峰,似乎並不隻是為了針對許家——我知道他是恨許長尋和周楠申的,可現在看來,他對周楠申還算是手下留情了,起碼比對許長尋要痛快得多。梁峰的意思是,要讓許長尋嚐到家破人亡的滋味,要他看著自己的兒子一個個死去,而他叱吒半生,卻連一個兒子都留不住。”


    相比之下,他對周楠申就“仁慈”一些。


    周楠申雖然飽受病情的折磨,可在他的精神上卻沒遭受多大的痛苦,他去世前也很平靜,梁峰的那些手段似乎隻是加速了他的死亡,而以梁峰的手段,完全可以在這個過程中再加點料,製造一些意外之類的傷害,進一步打擊周楠申。


    周珩繼續道:“按理說,周楠申一死,梁峰的主要目標就應當是許家。可最近幾件事,他的手段總讓我有一種,他似乎是在針對我的意思……我不明白,我甚至都不認識他,再說他在血緣上是我的舅舅,就算我有另外一半基因來自周楠申,可這也不構成針對我的理由啊。”


    當然還有其它蛛絲馬跡,而這部分則是來自程崎。


    周珩下午在書吧的時候,就仔細回憶過,程崎有時候表現出來的古怪,有時候做出一些令她不解的反應,似乎都和梁峰有關。


    之前程崎就說過,不會讓梁峰動她。


    今天下午在咖啡店門外,程崎在得知梁峰明天會現身之後,也立刻表示說,“有事我會擋著”。


    正是這些細節,一再的提醒周珩,梁峰對她絕對不隻是他所說的合作那麽簡單。


    她甚至在想,梁峰是想吞掉許家和周家,也包括她。


    這麽看來,梁峰的確很瘋,就連陳叔都說,他二十幾年前就瘋了。


    想到這,周珩醒了醒神,這才發現許景昕好一會兒沒言語,隻是麵色嚴肅的看著路麵。


    周珩忍不住問:“在想什麽?”


    許景昕這才動了動嘴唇,語氣平緩道:“你的感覺是對的。就梁峰下的這幾步棋來看,他的確是在針對你。至於原因,我想,等待會兒你看了監控,或許就有眉目了。”


    周珩看了他一眼,心裏跟著浮出疑問。


    看了監控就有眉目?


    是昨天晚上,那個“她”透露了什麽?


    再看前方,還有一個路口就到了。


    周珩按耐著心神,等車子駛入別墅,康雨馨的車已經不見了。


    周珩說:“下午康雨馨回來過,我們沒有照麵,我在房間待了會兒就走了。”


    “不用理她。”許景昕隻淡淡道:“她不會在這裏多久了。”


    說話間,兩人一前一後進了屋。


    周珩問:“要動手了?”


    許景昕隻扯了下唇角:“等你的事塵埃落定。”


    周珩一時不解,更加不懂他所謂的塵埃落定是怎樣的判斷標準,她隻說:“許景燁和袁洋相繼出事,如果你的‘女朋友’再出意外,警方會連你都盯上。”


    許景昕腳下頓住,轉身看她時,目光幽遠,反倒沒有剛才那麽淡定了,而是複雜的看了她好一會兒。


    隨即他說:“我倒是不擔心我自己,反倒是你,可能會惹一點麻煩。”


    “我?”周珩先是驚訝,隨即意會。


    哦,是啊,她現在和許景昕也算是“同居”了,她剛住進來,康雨馨就出事,她必然也是嫌疑人之一。


    “我無所謂,都習慣了,反正我沒做,我也不怕查。”


    許景昕似是笑了下,這樣說道:“記住我的話,不管形勢走到什麽程度,都不要自亂陣腳,外麵的人越躁動,你越要低調、安靜。隻要咬著牙忍過低穀,一切都會好轉。”


    周珩輕輕點頭,可她還不明白這話的意思。


    隨之而來的,還有一股非常不好的預感。


    第171章 21


    chapter 21


    自周珩看過監控視頻之後, 她就一直嚴肅著臉,一動不動的坐在那兒。


    她似乎在思考,或者是還在消化。


    許景昕沒有著急開口, 起身了一次是去倒水,回來時周珩還維持著剛才的姿勢,他就坐在旁邊, 不動聲色的等待著。


    早半個小時前,兩人吃了晚飯, 進書房先聊了幾句。


    那是周珩問他,要對付康雨馨的具體計劃, 她也表示了,是有些好奇, 但沒有惡意, 也不需要知道得多詳細,隻是想心裏有個準備。


    許景昕思慮再三, 說:“這件事你還是不知道的好, 你隻有什麽都不知道, 將來事發了, 警察找來了,你才能做出最真實的反應。不過臨動手前我會通知你,你需要先回公寓住。”


    許景昕這樣安排, 就是為了將周珩牽扯進來的程度降到最低, 一旦康雨馨出事,警方必然會進來取證。


    周珩答應了,心裏卻仍不踏實, 不知道許景昕和程崎是怎麽商議的。


    當然, 她也是在擔心。


    並非是不信任程崎, 程崎是個恩怨分明的人,他每一次出手都是有理有據,比如對霍雍,或是對廖雲川、許景燁,而程崎和許景昕無愁無怨,兩人既然合作就是建立在互相幫襯的基礎上。


    但話說回來,程崎後麵還有梁峰,而梁峰的目的是要許長尋三個兒子的命,保不齊就會在這件事裏搞小動作。


    然而當周珩看到監控視頻之後,就無暇再想其他。


    阿珩一號的話,她反反複複看了好幾遍,包括她的麵部表情,第一遍是震驚,第二遍是消化,到第三遍才開始分析,還有否定。


    而她否定的主要還是她就是“周珩”這一點。


    她覺得荒謬至極,甚至在設想某種可能——阿珩一號就是參照“周珩”分裂出來的人格,所以她驕橫、跋扈,而且喜怒無常。


    隨即周珩就針對這種可能性,展開各種腦補,直到她成功地說服了自己,這才呼出一口氣,看向許景昕。


    兩人目光對到一起,許景昕問:“有什麽想法?”


    周珩調整了一下呼吸,眉頭還是無法撫平,她說:“其實我也覺得一號的性格和我相差太多,我也懷疑過,如果她是第一人格,那麽當年以這種為人處事的方式,她如何能在周家存活,別說‘周珩’不能容她,就是蔣從芸也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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