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珩是自己叫的車,沒和任何人打招呼。


    坐在車裏,周珩滿腦子想的都是蔣從芸最後的表情。


    蔣從芸很恐懼,為什麽?


    很快,周珩就想到了一個人——柳婧。


    是了,既然蔣從芸能對付梁琦,那麽對於柳婧自然也不會手下留情了。


    柳婧為什麽瘋,多半和蔣從芸也有關。


    那會不會是在綁架案之前,“周珩”就已經知道蔣從芸做了什麽,因此兩人翻了臉?


    蔣從芸害怕“周珩”回來,會不會就是擔心“周珩”有了力量,就能對付她了?


    不,這樣似乎太順理成章了,應該還有一些“拚圖碎片”沒有找到。


    現在她能看到的隻是真相的一部分,所思所想所有分析,都隻能在這一部分裏打轉,唯有將整幅全貌都拚起了,才能把思路拓展開。


    還有,雖然蔣從芸已經親口說出她是誰了,可她還需要一點證據,比如許景昕送交的基因檢測報告。


    在那之前,她還不能輕易下判斷。


    半個多小時後,周珩回了許景昕的別墅。


    上了樓,換了身衣服,就靠坐在床頭發呆。


    大約是今天吸收的東西太多,腦子有些累,靠了片刻後就有點困了。


    可在眯著之前,她仍在整理思路,根本停不下來。


    她甚至還將八音盒拿起來,擰了幾下,聽著那曲調,迷迷瞪瞪的想著,現在她已經有了一把鑰匙,下一步就是想辦法去撬動柳婧。


    柳婧……不論那個女人是不是她的母親,不論她是不是周珩,這件事都得辦。


    她若是周琅,和梁峰的對壘倒還容易些,可若是周珩,就一定是你死我活。


    她要做兩手準備,就像周楠申一樣,她得將他的思路學起來,要做最壞的打算,站在周珩的位置,去破這個局,而不能將希望寄托在可能是可能不是的血緣關係上,企圖僥幸過關。


    周楠申留下的東西,一定是有用的。


    許長尋和梁峰聯手,也正如程崎所說,那絕非長久之態,他們早晚要狗咬狗。


    而她要做的,要麽就是殺出一條血路,將兩個老東西一鍋燴了,要麽就是努力活下去,等到他們狗咬狗的那一天,再坐收漁翁之利。


    還有……


    還有什麽呢,有什麽是她漏掉的?


    周珩一邊想著,一邊合上越發沉重的眼皮,頭也越來越昏,不多會兒就睡著了。


    這一覺,周珩睡了兩個多小時。


    床頭櫃上的手機響了兩聲,進來兩條微信。


    她醒過來,又靜靜地待了會兒,拿起手機看了眼,是許景昕發來的:


    “你已經回來了?”


    “程崎來了。”


    周珩坐起身,也沒著急下樓,先進洗手間對著鏡子整理了一下,這才拿著手機,臉色平靜的走下台階。


    許景昕和程崎正坐在一樓的客廳裏,兩人低聲說著話,聲音雖不大,隱約可以聽到他們提了兩個名字——康雨馨、陳末生。


    周珩走上前,兩個男人一同看過來,一個淡淡笑了,一個挑著眉梢。


    周珩掃過兩人,在中間的單人沙發上坐下,一言不發,唯有一雙眼睛幽幽的。


    一陣沉默,兩個男人似乎都發現她情緒不佳了,先對視了一眼。


    隨即許景昕問道:“臉色不太好,不舒服?”


    程崎跟著問:“頭疼了吧,沒吃藥?”


    周珩又一次掃過兩人,緩慢的,看的很仔細。


    許景昕上身的西裝外套就搭在旁邊,上身是淺色的襯衫,下身是和外套成套的西褲,他的身材很結實,因為坐姿的關係,襯衫袖子繃在上臂上,勾勒出肌肉線條,小臂的袖子則挽起來,骨骼精悍,十指修長。


    他的眼神除了關心之外,還有一點審視,大約是因為她安靜的太久了,他的眉宇間也浮現出一絲疑惑,好似發現了什麽。


    而程崎呢,他已經換了身衣服,不再是早上那套,如今這身很休閑,短袖背心加上亞麻質地的長褲,外套是一件卡其色夾克,也放在一邊。


    他單手撐著頭,頭發有些蓬鬆,幾縷落在額前,眼神原本帶著笑意,漸漸的也因為她遲遲沒有反應,而眯了起來,似乎已經開始警惕了。


    “你是一號?”


    “周珩?”


    兩個男人幾乎同時開口,同樣的詫異。


    周珩自然知道他們在詫異什麽,天還沒黑,這副身體就換人了。


    她輕輕眨了下眼,慢吞吞的笑了,隔了幾秒才問:“驚喜麽?”


    第179章 29


    chapter 29


    周珩話音落下, 兩個男人都不說話了。


    不會兒,許景昕站起身,進廚房去煮了一些熱水, 出來時手裏多了幾杯茶。


    程崎和周珩依然在大眼瞪小眼,直到許景昕拿起手機問:“我叫外賣,吃什麽, 邊吃邊聊,或者吃完再聊。”


    周珩這才錯開眼睛, 笑著說:“西湖醋魚、龍井蝦仁、蟹粉撈飯,再來一個清湯就好啦, 謝謝景昕哥哥。”


    許景昕不動聲色的找了一家專做杭州菜的下單,淡淡道:“變了個人, 口味也變了, 飯量也見長。”


    周珩仍是笑:“我一樣就吃幾口,但樣數要多呀, 再說咱們今天人多, 可以多點幾道菜, 你們多吃點。”


    許景昕沒再接話, 下單之後他就上了樓,臨走前撂下一句“你們慢慢敘舊”。


    等許景昕離開,又過了片刻, 程崎才終於找到聲音:“你……這幾年過得怎麽樣?”


    周珩抱住抱枕, 瞅著他:“你不是知道嗎,我一直在‘睡覺’,都是那個自以為是周琅的笨蛋在值班。”


    程崎垂下眼, 平時做什麽都是遊刃有餘的, 到了這一刻忽然有些局促了, 可他仍是極力控製著自己的情緒,適應著這突然出現的“周珩”。


    周珩打量了他片刻,開口問道:“為什麽不敢看我,是因為愧疚嗎,還是因為你知道愛上我對不起周琅?”


    程崎身體一震,架在膝蓋上的手也不由自主的握在一起。


    他咬了咬牙,似乎又深吸一口氣,半晌才說:“太久沒見,我還在適應。”


    周珩輕笑道:“你救不了她的命,連原本給她的感情也給了我,要接受麵對這樣卑劣的自己,的確很難。”


    程崎沒吭聲。


    周珩又補了一句:“可是這不是我的錯。我從沒讓你做過那些事。”


    “我知道。”程崎低聲應了,“是我太貪心。”


    “程崎。”周珩輕聲叫他的名字。


    程崎一頓,隔了幾秒終於抬起頭,對上她的眼睛。


    周珩問:“梁峰要害我,想再一次逼瘋我,還要借我的手毀了周家,你會幫我麽?”


    程崎點頭,毫不猶豫:“會。”


    周珩盯著他看了許久,隨即歎了一聲,從單人沙發上起身,動作緩慢地坐到他旁邊。


    程崎沒有動,卻下意識屏住呼吸。


    兩人挨的很近,周珩一手仍抱著抱枕,另一手有些小心翼翼的,帶著試探性的去碰他的胳膊,見他沒有挪開,這才將他挽住。


    不會兒,她的頭也靠向他的肩膀。


    程崎的身體是緊繃的,他連大氣也不敢喘一個。


    兩人就這樣安靜地坐了一會兒,周珩再次開口:“他還活著吧?”


    這個他,指的就是許景燁。


    程崎的情緒一下子落了,他側過頭,對上她的眼睛:“活著,他還有用,梁峰不會傷害他。”


    許景燁還是用來牽製許長尋的籌碼,當然如果到了極端情況,許長尋也不會為了一個兒子就舍棄整座江山,可現在許長尋還是想保他的。


    “許長尋,知道是梁峰把他帶走的麽?”周珩又問。


    “我猜知道。”程崎應道:“他們應該已經私下見麵了。”


    周珩“哦”了一聲,安靜了。


    幾秒鍾後,程崎問道:“你想我救他?”


    “嗯。”周珩點頭。


    “你還喜歡他?你在歐洲,他沒來看過你一次,連個電話都沒有。”程崎說。


    周珩低下頭,顯得有些委屈,聲音也低了:“你以前喜歡周琅的時候,她也是在利用你啊,她不喜歡你,可如果她遇到危險,她找你幫忙,你不是還一樣管麽?”


    程崎沒接話。


    周珩又道:“他也救過我,我欠他一條命,而你欠我一件事,你答應要還我的,我就要他活著回來。”


    說話間,周珩直起身,看向他。


    程崎也轉了過來,四目相交,看盡對方的眼底。


    程崎問:“要是我做不到呢?”


    周珩說:“如果你盡力了,他還是死了,那就是他的命。我欠他的,那就下輩子再還嘍。”


    程崎點了下頭,遂又抬起一隻手,緩慢地撫摸著她的麵頰,一路滑到下頜線。


    周珩勾起唇角,直到他的吻貼上來。


    他吻的很輕,也很緩慢,嘴唇似乎還有些抖動。


    周珩半闔著眼睛,等他錯開距離,才問:“是親我有感覺,還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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