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他說得是真,但這炫耀的模樣委實幼稚,像是三歲孩童打了一次勝架,在跟她邀功。若不是親眼瞧見,她都不敢相信,衛暘居然也會這樣。


    但她也不得不承認,經這一鬧,自己心裏那點恐慌的確消散不少。啟唇想問他是什麽時候知道的,可轉念一想,也是,他是多麽謹慎的人,沒查清楚她底細之前,怎麽可能帶她進宮。


    “所以,你從一開始就知道了?”元曦問,“那為什麽還……”


    認一個仇人的孩子當妹妹,還照顧了這麽多年。


    衛暘挑眉反問:“為什麽不呢?當年那樁舊案,結得太過草率,很多疑點都沒調查清楚,就草草了事。沒準深挖下去,還會有完全不一樣的結果。再說了……


    他輕笑,往前湊了湊,“即便這事真與你父親叔叔有關,又跟你有什麽關係呢?”


    燈火微醺,月光如水,混合著映入他眼底。烏濃的瞳孔宛如月下微瀾的深海,一瞧見她,便瑩瑩亮起光輝。


    元曦心池也跟著泛起波瀾。


    也不知是被他今日難得的溫柔打動,還是折磨了她這麽多年的秘密終於塵埃落定,她心底泛開一片酸澀,腔子裏裝不下,便衝上眼眶,同斷弦的珍珠一般,順著臉頰“啪嗒啪嗒”滑落,忍也忍不住。


    有一滴砸在衛暘手背上,他心都揪了起來,忙抬手去擦。


    可淚珠卻越擦越多,如何也抹不幹淨,衛暘整顆心都抽疼起來,抽疼不已。也不知自己究竟著了什麽魔,竟捧起她的臉,湊過去,一點一點吻去她臉上的淚水。


    鹹鹹的,澀澀的,都是這些年她深埋心底的辛酸與苦澀,而今也將他的心浸泡其中。


    他不躲也不閃,反而甘之如飴。


    元曦也乖乖地坐在那,仰著頭,任由他吻去自己的眼淚。像是受傷的幼獸,本能地在尋找一種慰藉。


    而他也不禁受了鼓舞,吻淨了她眼角的淚珠,還舍不得離開。不知不覺間,唇瓣就已經遊移而下,落在她柔軟的紅唇上。


    四唇相貼,她的微涼,他的滾燙。


    在寂靜無垠的夜色裏,無聲迸起一星火花,渺小,卻也震耳欲聾。


    兩顆心都不由自主地顫動了下。


    元曦率先驚醒過來,臉像是被烙鐵燙過一樣,通紅大片,忙縮起脖子往後仰。眼珠子在眶裏亂竄,哪裏都敢看,就是不敢看他。


    她正想著該怎麽緩解這個尷尬的場麵,原本捧在她頰邊的大手忽然向後滑去,五指穿過她烏黑長發,徑直托起她後腦勺。


    元曦還沒反應過來,男人的唇就已經落了下來。


    猛烈而洶湧,還帶著方才還未褪去的溫熱,和他身上獨有的淺淡沉榆香,如驚濤駭浪一般,不由分說地將她裹挾其中,無法自拔。


    第25章 一更


    月色幽浮, 夜風繾綣。


    燈火在蓮座上輕輕搖晃,橘光融融,兩道影子在對麵白牆上糾纏,春意無限。


    男人的吻熾熱又霸道, 像一把火, 隻需一點火星子便立刻燎原成勢。


    元曦努力應承著, 卻仍像是溺水一般, 無力地軟倒下來。


    搭在她腰肢上的手順勢擁住她, 將她放倒在了桌麵上。劈裏啪啦一陣亂響,桌上的瓷瓶藥罐都落在地上,聲音驚動屋外的人。


    腳步聲都奔了過來, 在門外踟躕, 片刻又響起兩道遲疑的敲門聲:“殿下可是有什麽需要?”


    元曦聽得頭皮發麻,眼神飄過去,緊張地盯著那扇晃動的木門。小手抵在他胸膛,推了推,想讓他離開。


    可她才推了一下, 衛暘就握住她手腕,舉過她頭頂,壓在桌上。原本隻停留於唇瓣間的吻, 也逐漸添上一種不容抗拒的強硬態勢。


    她張口欲推醒他外麵來人了, 卻隻是被毫不留情地撬開貝齒。於是滿口香軟,都成了任由他品嚐的珍饈。所有勸說的話語,也都在疾風驟雨當中一點點融化, 漸消無形。


    元曦舌尖都發了麻, 手腳都沒了力氣, 整個人完全變成他的俘虜, 昏昏然不知天地為何物。


    燈火叫夜風吹滅,屋裏瞬間昏暗下來,隻剩一線月光自窗外斜射而入室,將本就不大的屋子半明半暗。明亮處,是焦急的敲門聲;而昏昧處,則是抵死糾纏。


    衛暘從沒經曆過□□,也不知道男女之間在一起應當做些什麽,一切都出於本能。


    適才看著她難過,他便忍不住想去安撫,迫切希望她開心,哪怕自己遍體鱗傷也要捧著她、寵著她。隻要她好,自己便是粉身碎骨也值了。


    這樣心甘情願奉獻一切的心情,他還從未體驗過。


    本隻想將她的眼淚都安撫回去,他便收手。可等唇齒嚐到她的味道,欲望便像是荒原上的敗草,經曆了一整個隆冬臘月的蕭索,早已頹靡不成勢,可遇上春風,又頃刻間瘋狂生長。連他自己都控製不住,發了瘋似的想要更多。


    占有她、征服她,讓她成為獨屬於自己的所有物,隻對他笑,也隻能被他欺負哭。


    這想法比奪得那至尊之位還要讓他血脈噴張,欣喜若狂。經脈劇烈跳動,體內的鴆-毒隨之衝破藥物壓製,攪得他心口劇痛無比,仿佛萬箭穿膛過。額角青筋凸起,還冒了冷汗。


    可他卻一點也舍不得停下,手也情不自禁往上。


    指尖微涼的觸感滑過溫熱的肌膚,像是細小的電流從身上刺過,元曦倏地睜開眼,驚慌地喊了聲:“哥哥!”


    聲音含糊而細軟,隱約還帶著些許哭腔,無需刻意掐著鼻腔就已靡豔十足,撓得人心頭發癢。


    衛暘驚醒過來,睜開眼看她。


    月光從她身上細細流淌而過,她頭發和衣襟都帶了幾分淩亂,眼尾還泛著剛哭過的薄紅。烏瞳濕漉漉的,含著朦朧水霧,隨便一瞥便是刻骨銘心的嫵媚,讓人想起枝頭豔豔的杏花。芳唇微啟,蘭息輕吐,柔頸纖細,雪肌泛粉,當真無一處不美好,無一處不誘人。


    衛暘險些又要忍不住,咬著牙平靜了許久,方才重新尋回理智。


    見她小小地鬆了口氣,他不由想笑,低頭撞了下她額頭,啞聲戲謔道:“終於能喘上來氣了?”


    這“終於”二字,用得就極是微妙。


    元曦臉頰才消下去的紅,重又浮了上來,捏拳捶了下他的肩,嗔圓眼睛瞪他。


    衛暘輕笑,胸膛隱隱震顫,卻是沒生氣,還捉了她捶自己的小手,捏在掌心輕輕搓揉,哈氣,問她:“疼不疼啊?”


    雙眼一瞬不瞬地盯著她瞧。


    屋子闊大,卻又狹窄得隻能裝下他們兩人和彼此劇烈的心跳。


    那一眼的對視,仿佛就是天荒地老。


    元曦心亂如麻,紅著臉看向別處。這一切發生得都太過突然,她實在沒有心理準備。明明幾日前,兩人還形同陌路,現在居然就……


    想起方才的事,她連耳朵都紅了,越發不好意思看他,卻又舍不得不看,拿餘光偷偷地瞥。


    嬌羞又別扭的小模樣,能叫人愛到心坎兒裏去。


    憐惜之餘,又越發激起人心底藏著的一種不可同人言說的淩虐感,既想掏心掏肺地疼愛她,也想更加發狠地欺負她。


    衛暘喉結滾動,將臉探到她麵前。


    元曦扭頭繼續躲,耳朵受不了他的目光,紅得幾欲滴血。


    衛暘忍住笑,專注地看著她的眼睛,問:“待這件事情結束,我便去請旨賜婚,好不好?”


    元曦心尖蹦了蹦,轉回頭愕然瞧著他,以為他又在說笑戲弄她,然他的眼神,卻比任何時候都要認真,仿佛自己就是他的一切。


    元曦抿著唇,心頭泛起一種難言的滋味,高興有之,慌亂亦有之。


    這句話,她等了足足六年,卻從來不敢奢望它真能實現。而今當真親耳聽見他說出口,她又不敢相信,也不敢回答,唯恐眼前的一切都是一場夢,自己隻要一出聲,這夢便醒了。


    心裏反複咀嚼他的話,她突然蹙了眉,“這件事情?”


    什麽事情?


    一道靈光忽地從腦海中閃過,她登時瞪圓了眼,“是章皇後和恒王……”


    說來說去,連瑾不過是別國之人,又如何能打探得到她的身世?況且就算知道了她的身世,又能做出什麽文章?可章皇後和恒王就不一定了……


    隻怕從一開始章夕櫻戳穿她身份起到現在,都是他們在背後籌謀!


    說到這個,衛暘眼裏的溫度冷下些,“若是我,拿到這麽要緊的消息,定會挑個絕佳的時機爆出來。”


    “絕佳的時機……”元曦抿唇嘟囔,恍然大悟道,“下個月的千秋節!”


    奪嫡之爭,有時候就在毫厘之間。


    上回假皇嗣之事,他們已經失去一次良機,倘若這回再被衛暘反擊成功,隻怕這輩子都不能再翻身。


    十八年前那樁禍亂,是建德帝心中永遠的病。


    眼下,他的確是對皇權、對子女都沒了興趣,所以即便知道她不是真正的公主,他也無甚所謂。可事情一旦牽扯到大章氏本人,結果就完全不一樣了。


    一個謀害了他妻女的叛將之女,還冒充了他這麽多年的女兒,受了他那麽多疼愛,叫他如何忍得?


    這事放在平時爆出,其威力就已經足夠將元曦挫骨揚灰。


    若是放在壽宴上,當著滿朝文武,以及別國使臣的麵公之於眾,隻怕元曦長十個腦袋,也不夠建德帝泄憤的!


    寒意陰惻惻地襲來,元曦不禁哆嗦,羅裳下的光潔肌膚直冒起一層細密的毛栗。


    衛暘卻笑得輕鬆,還有閑情逸致調侃她:“害怕了?”長指撩起她一綹烏發,閑閑地在指尖纏繞,“嫁給我,做我的太子妃,有我庇護你,就不用害怕這些了。”


    這突然的峰回路轉,元曦一下反應不過來,圓著眼睛愕然瞧他,卻是支吾著,不知該如何作答。


    一則是因為眼下這種境況,她實在沒心情考慮這些;


    二則不過還是那個老問題,她仍舊不太敢相信。畢竟這些年,衛暘對她一直不冷不熱的,怎麽就在一天之內,態度完全調轉了呢?


    別不是適才在酒宴上吃醉了,跑她這裏說胡話來了。


    她可不想白高興一場。


    衛暘似也瞧出了她的懷疑,雖有些焦急,但也實在埋怨不了她,畢竟都是他自己過去做出來的惡果。出來混總是要還的,而今這些惡果都反噬回來,他也隻能受著。


    想不到他堂堂一國太子,一人之下,萬人之下,居然要任由一個小丫頭片子拿捏。


    偏自己還沒辦法跟她生氣。


    在心底無奈地暗歎了口氣,衛暘輕撫她鬢角的碎發,低頭吻她額心,道:“不用著急回答,我可以等,也等得起。”


    即便等上一輩子,隻要最後還是她,那再多的等待都是值得的。


    橫豎這輩子,他是不會讓她嫁給別人的。


    *


    春獵風風火火地舉行,也風風火火地收場。


    大家都收獲頗豐,回來的路上高歌猛進,好不快活。然笑容底下深藏的暗流,卻也是一刻不停地往前奔湧。


    回去之後,元曦便不再亂走動,每天都窩在銅雀台,潛心繡著她賀壽的屏風。隻有給自己找點事情做,她那顆躁動不安的心才能稍稍得以安撫。


    衛暘倒是自那晚以後,每日都會主動來銅雀台陪她。


    有時候是尋她一塊吃飯,早膳午膳晚膳,一頓不落;


    有時候則是看她繡花,沒話也要找話,好像要把自己一輩子的話都在一晚上說盡,直到她眼皮子打架,昏昏睡過去,他才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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