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措眉眼生動起來格外漂亮:“走。”


    他拉著她的手,毫無歉意對餐桌上的其他人說了句抱歉,帶著她提前離開。


    他們也沒走遠,闖入冷若寒霜的雪天裏。


    路麵已有積雪,紛紛揚揚的大雪絲毫沒有要減弱的跡象。


    寧櫻仰臉看著漫天的雪花,舍不得挪開眼睛,江措去店裏買了條圍巾,還有一雙足夠保暖的手套。


    她彎腰蹲在地上,掌心貼著冷冰冰的小雪球。


    江措將她從台階上拉起來,動作輕柔幫她拍了拍頭發上的雪花,圍好圍巾,戴好了手套。


    初雪好像一下子把時間拉回了幾年前。


    晚自習後,他走路送她回家。


    當年那個送她回家的少年,現在已經成了接她回家的男人。


    寧櫻眉眼溫柔了幾分,低低叫了聲身旁男人的名字:“江措。”


    男人轉過頭,嗓音低啞:“嗯?”


    寧櫻說:“沒什麽。”


    江措好像也不介意她無聊時的遊戲,他問她:“你還記得初雪應該幹什麽嗎?”


    “吃炸雞喝啤酒?”剛吃完晚飯,寧櫻肚子還不餓,但是如果他想吃,也不是不行,“我們現在去買?”


    江措扣緊她的五指,“是接吻。”


    寧櫻臉頰熱了熱:“回家再親。”


    靜默半晌,江措好像同意她這個請求,又低聲叫了她的名字:“寧櫻。”


    “幹什麽呀?”


    “還有。”


    “還有什麽?”


    “還有告白。”


    她反應還在遲鈍的那根線上,緊跟著聽見江措啞著嗓子說:“我愛你。”


    就這樣愛著你。


    已經很多年了。


    *


    初雪過後,連著幾天的大雪。


    程矜在工作群裏宣布,讓他們在家帶薪休假幾天。等雪過天晴,再回單位上班。


    秋冬最寒冷的這幾天,寧櫻舒舒服服窩在有暖氣的家裏麵,早晨睡得迷迷糊糊,被身旁的男人親的醒了過來,半夢半醒間聽見他低聲說要去上班了,要她記得吃早飯。


    寧櫻感覺自己像是隻家養的小動物。


    每天也不用操心吃什麽喝什麽,江措上班之前都會做好飯菜。


    她閑在家裏就整理了下房間,收拾好自己的行李箱,才發現被她遺忘在角落裏的舊手機。


    當初她隻聽完了不到一半的語音留言。


    她以為那些過去就停留在江措的那句——聽見流言記得回我電話。


    寧櫻將手機充到滿格的電量,語音信箱裏還有上百條的未讀。


    午後陽光正融,她坐在陽台的沙發裏,一條條點開了語音信箱。


    從2016年開始。


    到她回到苔青市。


    從未中斷。


    那些曾經石沉大海的語音留言,穿越了歲月,送到了她的身邊。


    電話裏沙啞的聲音漸漸的變得平穩。


    或者不該說是平穩。


    而是一種早已絕望了的死寂。


    到了絕處了的沉默。


    ——“今天在學校裏看見鈴蘭花了,想摘一些送給你。”


    ——“快過年了,過得好嗎?我是江措,祝新年好。”


    ——“苔青今年剛好是聖誕這天夜裏下的雪,不知道你那邊有沒有下雪,天氣冷,記得添衣。我是江措,祝好,盼回。”


    ——“好像又快到夏天了,買好了周末去錦川的車票,不知道能不能見到你,想請你吃頓飯。我是江措,祝好,盼回。”


    ——“當初說好要一起拍畢業照,抱歉,沒有辦法實現我的諾言。我是江措,祝好,盼回,勿怪。”


    ——“我去了你的學校,費了很大勁翻牆爬了進去,差點被保安發現,你們學校真漂亮,看見晚上的煙花了嗎?畢業快樂。我是江措,祝好,盼回。”


    手機屏幕已經悄然被淚水模糊。


    少女的臉頰一片濕潤,眼眶紅通通的,她渾身都在抖,心裏被一種說不出口的酸楚吞沒。


    為什麽。


    要堅持那麽久呢?


    寧櫻都沒有勇氣去想象他一遍遍給她打電話,一次次等待回複的樣子。


    寧櫻自虐般將語音留言聽了一遍又一遍,她想告訴那個江措,她過得不好,也沒有人知道她喜歡鈴蘭花。


    她在錦川沒有見過雪,她一個人拍畢業照一點都不開心。


    她看見了畢業那天晚上,學校操場上那場聲勢浩蕩的絢爛煙花。


    直到手機因為電量過低而自動關機,寧櫻才漸漸回過神來,她抬手抹掉臉上的眼淚,心裏難受的發悶。


    寧櫻用自己的手機給江措發了微信:【我想你了。】


    江措看見消息已經是半個小時後的事情,開會間隙瞥了眼手機,他擰著眉頭,表情有些凝重。


    開完會,江措就開車回了家。


    路上趕得太急,一路都是超速的提示聲。


    寧櫻聽見門邊的動靜,看見匆匆忙忙趕回來的人,還有些驚詫,“你怎麽回來了?”


    江措平淡道:“擔心你。”


    寧櫻哭過,眼睛還有點紅,哪怕是刻意遮掩也看得出來。


    江措走到她麵前:“怎麽了?”


    寧櫻笑了笑:“沒有啊。”


    “想我?”


    “嗯。”


    寧櫻輕輕地抱住了他,她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叫過他:“江措哥哥。”


    是她的江措哥哥。


    江措乖乖站在原地讓她抱著,等到她好像沒有那麽難過了,他誠懇的問:“可以留到床上叫嗎?”


    寧櫻抿唇,好像是被他的話給逗得發笑了。


    *


    雪天剛停,寧櫻也要回單位繼續上班。


    火車站的項目快到了尾聲,假期這幾天,部門的郵箱收到了很多熱心市民發過來的照片,有些照片的後麵還附錄了一些動人的小故事。


    公眾號的後台裏,包括官微的評論區留言下都有很多人發來曾經在這個站台拍下的照片。


    一張照片。


    背後是一個故事。


    餘箏負責整理和挑選照片。


    她挑的眼睛都要花了,去實地考察的時候還得帶著平板看郵箱和官微後台的信件。


    再次回到苔青火車站,寧櫻感覺她對這裏一點都不陌生。


    從錦川來的火車,總是停靠在中間的站台。


    兩趟列車,有時候會短暫的交錯停留。


    一趟往南,一趟到北。


    一趟終點站是錦川市,一趟終點站在苔青市。


    寧櫻站在站台上,耳邊是火車的鳴笛聲。


    剛好有一趟從苔青開往錦川的列車,即將出發。


    她看著越行越遠的火車,好像透過玻璃窗看見了幾年前的江措。


    餘箏挑的眼花繚亂,“怎麽會有這麽多人發照片啊啊啊,這得有幾千張了!!!救命啊啊啊!”


    寧櫻笑了笑:“可能這裏有很多人的青春和記憶吧。”


    餘箏深表認同:“大部分都是失戀的故事,從這裏坐火車去戀人的城市,最後還是分手了。我真是一點都不關心大家的情感問題!我隻想要一張直擊靈魂的照片而已,怎麽這麽困難?”


    寧櫻咦了一聲,“你不是說可以讓老張現拍嗎?”


    餘箏一臉心累:“別提了,時間對不上,不好造假。”


    她邊看郵件邊說:“雖然雞毛蒜皮的戀愛日常怪煩人的,但是確實有很多高質量照片,十分的有氛圍感。”


    “那你可以慢慢挑。”


    寧櫻剛說完這句話,江措的電話就打了過來,她找了個角落接電話,聲音溫溫柔柔:“怎麽了?”


    江措剛回家,沒看見她人,“在哪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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