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自尊心不允許他那樣狼狽不堪,忍不了也要忍。


    許明硯看出他不對勁兒,慌忙按下床頭的求助鈴,值班醫生進來得很快,看了一眼徐喬的情況,很是淡定,“鎮靜劑剛才撤下來了,正常反應,沒什麽特殊處理辦法,挺一挺吧,熬過去就好了。”


    徐喬忍不住開口請求,“醫生,再給我輸點兒鎮靜劑行嗎?”


    “小夥子,你當鎮靜劑是鬧著玩兒的,想輸多少輸多少?輸多了會對神經造成不可逆轉的傷害,多喝點兒水,能代謝的快一些。”


    有句話他沒好意思說出來,你這特麽吃的是給女人用的藥,怎麽緩解?


    兩個人說話的功夫,許明硯看完了徐喬的病曆本,眉眼間陰沉沉一片。


    他知道自己這個兒子好看得有點兒過分了,說直白點兒簡直男女通吃,隻是他萬萬沒想到小喬才第一次露麵兒,就有人敢打他主意,當他許明硯是吃素長大的嗎?


    醫生囑咐兩句,帶上門兒,轉身出去了。


    徐喬受不了,用力咬破自己的舌尖,可也隻是片刻的緩解,他身子裏側的手悄悄縮回被子,探進自己的病號服褲子,用力抓自己的大腿上的皮肉,隻恨自己指甲修得太短,不能把皮肉撓下來。


    他開始後悔讓許明硯來,他想利用許明硯打擊許子睿沒錯,可他沒想讓自己在許明硯麵前狼狽,更不知道沒了鎮靜劑頂著,他想忍都忍不了,簡直他媽不是人受的罪,許子睿這王八蛋到底給他酒裏加了多少料。


    滔天的怒火狠狠撕扯著許明硯的心髒,讓他查出來是誰幹的,必然要千倍百倍地還到那人身上。


    許明硯迅速脫下西裝外套,解開襯衫的袖扣,袖子擼上去,露出半條結實的手臂,“難受就咬住爸爸的胳膊吧,不是對爸爸有怨氣嗎,把身上的疼都轉成怒氣發泄出來,讓爸爸感受一下你的脾氣。”


    徐喬把頭撇過去,不吭聲。


    “喬喬,在這點兒上你永遠也比不上子睿,一個大男人連恨都不敢恨,不敢恨你的繼父,對著自己的親生父親也不敢理智氣壯,就這麽慫嗎?你可真給你媽媽丟人。”


    一記重錘,狠狠擊打在老實人的底線上!


    徐喬猛得轉過頭,眼底猩紅一片,抬手就把輸液針頭扯掉了,一個餓虎撲食,直接把不防備的許明硯撲倒在地。


    揚手照他臉上就是一巴掌,“許明硯!我艸你祖宗!”


    下手夠狠,但他這會兒渾身都沒什麽力氣,全憑一顧氣性撐著,許明硯並沒覺得有多疼,卻是呲牙咧嘴裝得挺像。


    “喬喬,你對爸爸下手狠就算了,可不能對祖宗不敬,另外你別太過分啊,爸爸讓著你,不代表打不過你。”


    “我他媽用你讓著我!”


    本來就全身燥癢得難以忍受,又被許明硯如此挑釁,徐喬徹底被惹炸毛兒了,抬手又去煽許明硯另外半邊兒臉,不能厚此薄彼不是!


    許明硯反應迅速,一把攥住他手腕子,繼續挑釁,“就這點兒本事,怪不得從小受人家欺負,你不光丟你媽媽的臉,還丟爸爸的臉,我許明硯從來隻有欺負別人的份兒,可沒像你一樣受了欺負就知道忍著,躲著,你慫不慫!”


    徐喬氣瘋了!


    不管不顧和許明硯扭打在一起,他也不講武德了,打不過就咬,像隻失控的野獸,隻想發泄,怎麽解恨怎麽來!


    許明硯目的是讓兒子轉移注意力,緩解身上的痛苦,一邊用話刺激他,一邊小心地護著他不要磕到冷硬的地板上,偶爾不痛不癢地揍兒子一拳,大部分時間讓兒子在自己身上發泄怒火。


    藥劑讓徐喬整個人處於一種癲狂狀態,再溫柔的男人骨子裏也有血性。


    戰鬥!撕咬!


    如同野獸一樣用最原始的暴力打倒對方!


    徐喬的嘴唇牙齒上沾染著豔麗的血跡,目光裏噙著前所未有的狠戾,眉目冷峻緊繃。


    許明硯從自己兒子身上看到了狼崽子的野性,果然是他許明硯的兒子,骨子裏狠著呢,好樣兒的。


    藥效終於過去了,徐喬也渾身脫力,連抬起手指頭的力氣也沒有了,眼前一黑,直接暈了過去。


    許明硯狼狽不堪,向來一絲不苟的騷包發型亂成一團,襯衫扣子崩掉了,胳膊上好幾處血肉模糊,這倒也罷了,穿上衣服誰也看不見。比較操蛋的是這小子逮那兒咬那兒,半個耳朵差點兒給他咬下來。


    不過能讓孩子出口氣,這頓揍挨得值!


    把值班醫生叫過來,值班醫生看見倆人的鬼模樣兒嚇一跳,挺有創意啊,通過打架來發泄倒也是個辦法,就是眼前這中年男人著實慘了點兒。


    “他沒什麽大問題,就是脫力了,休息一下就好,你這傷口必須得處理,感染就麻煩了。”


    許明硯點頭表示知道了,送走值班醫生,護士送來一套新的被褥和病號服,順便給他傷口做了消毒處理,吩咐一周之內不要沾水。


    徐喬身上都被虛汗泡起來了,連整個頭發都像水洗過一樣,許明硯給兒子換上全新幹燥的病號服,目光在徐喬自己抓的血肉模糊的皮膚上掃了一眼,目光陰冷。


    他已經好多年沒有像現在這樣想整人了。


    合衣守在兒子床前,看著他安靜睡著的樣子,摸了摸兒子的頭,心裏潮水般湧起一層一層的疼愛。


    他自己的親骨肉,他和周雅唯一的寶貝,他怎麽能不愛?憑什麽不愛!


    見這孩子第一眼他就覺得親切,喜歡。隻是子睿那個情況,他沒有選擇的餘地,子睿的心髒容不得他一意孤行,他賭不起。


    手心手背都是肉,他哪一個也輸不起,再給他一點時間,一定有解決的辦法。


    守了兒子一夜,擔心早上徐喬醒來尷尬,許明硯站起身,輕手輕腳帶上病房門兒,走了。


    門兒剛一關上,徐喬的眼睛就睜開了,嘴角抿出極淺的帶著諷刺意味的弧度。


    還真是個“好爸爸”,照顧人果然有經驗。


    換做以前的自己,說不定早都感動得痛哭流涕,可惜,除了媽媽和清越,誰給的委屈他都不想再受了。


    卷毛兒不行,大柱不行,薛坤不行,李鳴飛不行,許明硯也不例外!


    他沒有告訴任何人,他不但夢到了自己淒慘的一生,還夢到了許子睿的一生。


    他不打女人,那個“蘇清越”卻肆無忌憚傷害他,他全身上下舊傷好了,添新傷。


    為了給兒子一個完整的家,他特麽忍!忍!忍!忍受被暴力,忍受被毀容,甚至為了給兒子一個房子,甘願去送死。可他為之付出一切的好兒子竟然逢年過節連紙錢都忘記給他燒。


    他孤零零地躺在墓地裏,逢年過節周圍的鄰居都熱熱鬧鬧,他的墳前也就隻有卷毛兒送上來的一盒煙,一瓶酒,這個窮鬼連個下酒菜都不知道拿點兒來,那怕是個雞爪子。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那麽能忍,為什麽那麽窩囊,現在他想明白了,因為他在用一生拯救童年的自己,他把自己投射在兒子身上,不想讓他受一點點傷害和委屈。


    他夢見許子睿的童年和自己完全不一樣,像一個小王子一樣,眾星捧月,隻有他欺負別人的份兒,沒人敢欺負他。


    自己吃上一塊兒糖像過年一樣,都不敢咬著吃,怕吃得太快就沒有了,都是用舌頭舔一舔,再用糖紙包起來,饞了就拿出來舔一舔。


    許子睿的零食自己見都沒見過,但他卻完全不稀罕,隨意地扔在地上喂他養的小狗兒。


    許明硯給許子睿買的玩具堆滿了屋子,他爬在地上給許子睿當大馬騎,他把許子睿扛在肩頭,他教許子睿讀書識字,他教他下棋,書法,彈鋼琴。


    他手把手教許子睿做生意,許子睿闖了天大的禍,他幫許子睿善後,他為許子睿的心髒遍尋名醫。


    更加諷刺的是,老天爺似乎還覺得許子睿不夠受寵,世界那麽大,自己的心髒偏偏就被用到了許子睿身上。


    許子睿用著自己的心髒,享盡人間富貴,妥妥人生贏家!


    為什麽呀!


    同樣是許明硯的孩子,


    老天爺竟然不公平到如此地步!


    他徐喬活了個什麽?


    他感恩老天爺這輩子總算是開了眼,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他沒想過報複任何人,甚至沒想過要許子睿的東西,有媽媽和清越就很好了。


    可是為什麽?


    為什麽!


    欺人太甚!


    艸你大爺的,那就來吧!


    第50章 貼身秘書


    許明硯開著車,總覺得兒子被算計這事兒哪兒不太對勁兒,說是見色起義未免牽強,都是有頭有臉的人,不至於明目張膽到這種地步,可要說得罪人,就喬喬那個脾氣性格也不太像。


    有那麽一瞬間他甚至懷疑到了許子睿,但這個念頭馬上就被他掐滅,子睿的身體不允許他胡來,怎麽可能隨身帶著那種藥。


    又想到醫生給了那麽多鎮靜劑,徐喬都受不了,這要是不給藥的情況下,孩子在酒會上發作起來,簡直不堪設想。


    這不行,得給他身邊兒安排個人。


    回到家,剛剛早上七點來鍾,李芹下樓撞見丈夫這副模樣兒,嚇一大跳。


    “明硯,你這是怎麽了?”


    “沒事兒。”


    不帶任何感情色彩的語氣,許明硯上樓梯的步伐一步不落。


    李芹敢保證,如果不是子睿的麵子,就連這三個字兒的回應都沒有,什麽功能障礙,就許明硯這身體素質,騙鬼呢,他哪裏是身體上有病,他是心病!


    因為周雅這個陰魂不散的女人又回來了!


    許明硯進屋,脫下髒衣服,忍不住掃了一眼手腕子上咬最狠那處,樂了,這得多大怨氣,怕是恨極了他吧。


    還上什麽藥呀,小雅當年在他身上留個記號,如今兒子再給留一個,一家三口挺好。


    笑著笑著,眼圈兒又紅了,他許明硯一輩子活得肆意,從來不知道“後悔”兩個字兒怎麽寫,周雅把他教會了,不但教會了,他這樣風流的一個男人,這二十年來竟然沒有再快活過。


    情到濃時,周雅一迭聲叫他“明硯,明硯。”這倆個字兒從她嘴裏說出來,仿佛有了特別的意義,再也不能忘。


    許明硯收拾好自己,下樓吃早飯,鼻青臉腫那樣兒他一點兒也不覺得尷尬,李芹不敢問,衝兒子許子睿使了個眼色,許子睿握緊了飯勺,眼底晦暗,“爸,您和人打架了?”


    許明硯“嗯”了一聲,明顯不想多說。


    許子睿執意要得到答案,“和誰打架了,把您傷成這樣?”


    許明硯放下筷子,擦了下嘴角,“私人恩怨,公司有事兒,我先走了。”


    昨天晚上打了一架,許明硯好像一下子找到了給徐喬做父親的感覺,他自己的親兒子,他為什麽要躲著,憑什麽要躲著,都是自己人還要臉皮幹什麽?不要了。


    許明硯給徐喬撥出電話,響了好半天,那邊終於接起來了。


    “找我什麽事兒?”


    “喬喬,你身體好點兒沒。”


    “嗯。”


    “早餐會有人給你送上去,另外呆會兒我讓高秘書給你送過去替換衣服。”


    “好。”


    許明硯不知道該說什麽了,“那你好好休息。”


    醫院裏,徐喬直接掛了電話。


    薛坤瞅他,“你要和許子睿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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