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是啊,我兄長打聽過了,順天府一年到頭也破不了幾樁命案。”


    “咱們閨閣女子,遇到這樣的事嚇都嚇死了,又怎能衝上去破案呢?”


    水榭裏有了竊竊私語聲。


    秦禛收斂了唇角上僅存的笑意,“那麽,晴柔縣主覺得我日常做些什麽才能破了那個案子呢?”


    “這……”晴柔答不出來,小臉殷紅,扭頭看向晴雅縣主。


    晴雅捏捏晴柔的小手,“好了妹妹,秦二姑娘沒必要騙你,這大概就是天賦異稟吧。”


    秦禛道:“不好說,還可能是當時一心要救兄長,瞎貓碰上死耗子了。”


    晴柔抖了個機靈,“所以,要想抓到死耗子,首先得是隻瞎貓?”


    “晴柔!”晴雅輕喝一聲,“還不給秦二姑娘道歉?”


    說著,她自己率先站起來,鄭重地朝秦禛福了福,“秦二姑娘,咱們姐妹隻是對秦二姑娘好奇,晴柔不會說話,得罪了。”


    她目光平直,不回不避,姿勢嫻雅端正。


    這個道歉是認真的。


    “不敢當。”秦禛起身還禮,“玩笑而已,縣主不必掛心。諸位坐著,我去那邊走走。”她是準昭王妃,有不陪聊的底氣。


    鄭三姑娘說道:“我陪秦二姑娘走一走。”


    鄭四拉了她的衣角一下,她不為所動,堅定地跟著秦禛出了水榭。


    晴柔不滿地說道:“這就生氣了呀,小氣鬼。”


    晴雅戳了她的額頭一下,“我說你是瞎貓,你會很高興嗎?”


    “那倒也是。”晴柔噘嘴,“長姐,接下來怎麽辦?”


    晴雅道:“不打緊,還有大哥呢。”


    其他外客麵麵相覷,都不知道姐妹兩個在說什麽,便隻當沒聽見,各自聊各自的。


    怡然縣主笑道:“長姐,二妹過去看看,秦二姑娘在園子裏疏散疏散,可能就不生氣了。”


    晴雅頷首,“有勞二妹。”


    秦禛和鄭三一起出了水榭。


    鄭三道:“秦二姑娘似乎清減了些?”


    秦禛走得不快,雙手依舊插在裙子口袋裏,“自打接了聖旨,就一直在忙。”


    鄭三笑道:“嫁妝一事的確很繁瑣,難怪了。”


    “是啊。”秦禛附和一句,拖著步子朝假山的方向走了過去。


    山下有個小亭子,亭子裏擺著木桌木椅,二人對視一眼,頗有默契地進了亭子。


    剛坐下,怡然縣主就來了,“三表姐,秦二姑娘,不介意吧。”


    鄭三露出一個意外的表情,又很快消逝了,笑道:“縣主客氣了,這是你家,我們介意什麽呢?”


    秦禛一言不發,直接起身福了福。


    怡然還了一禮,“秦二姑娘客氣了,我是來道歉的,剛剛我和小妹都失禮了。”


    秦禛道:“縣主不必客氣,小事而已,我不會介意的。”


    “秦二姑娘大度。”怡然在鄭三身邊坐下,與秦禛對麵,又道,“前兩天,西頭的林子裏死了個婢女,唉……搞得大家心神不寧,我也不例外。”


    婢女是私產,即便死了,也是睿王府的私事。


    鄭三有些驚訝,端起的茶杯過了好一會兒才送到嘴邊。


    秦禛沉默著。


    “唉……”怡然歎了一聲,“家裏人多,事情也多,是吧,三表姐?”


    鄭三點點頭,“家家都這樣,縣主倒也不必掛懷。”


    “嗯。”怡然捏起一塊小點心,“三表姐嚐嚐,這是新來的廚子做的,甜而不膩,很好吃。秦二姑娘若是不嫌棄,也用一塊吧,午膳還早,先墊一墊。”睿王是建寧帝的皇叔,她和鄭三一個輩分。


    藕粉桂花糖糕,梅花型,疏密有致地擺在天青色的淺碟裏,賞心悅目。


    “謝謝縣主。”秦禛接過來,放到嘴裏咬了一口——淡淡的甜,淡淡的桂花香,層次分明,口感爽滑,的確好吃。


    “在那兒呢。”一個男子在假山南側轉彎處嚷了一句。


    坐在亭子裏的幾個姑娘相繼回過頭,隻見睿王世孫、安順郡王、秦禕等人朝他們這邊走了過來。


    三人站起身,各自見禮。


    安順郡王道:“秦二姑娘,總算又見麵了。”


    他叫景緗炎,是昭王最小的庶弟,與昭王關係一般,但與睿王一家關係不錯。


    秦禛道:“王爺客氣。”


    “哈哈,絕非客氣。”景緗炎在椅子上坐下,“秦二姑娘三下五除二地替秦二少免了一場牢獄之災,印象著實深刻。”


    睿王世孫景兆先順著他的話鋒說道:“十七叔所言極是,這也是我讓大妹把秦二姑娘請過來的原因之一。”他朝秦禛拱了拱手,“秦二姑娘,我們府裏也出了件命案,與秦二少受傷一案極為相似,還請秦二姑娘不吝賜教。”


    原來是他們的主意!


    這就不是惡作劇了,而是少年們的好奇心和中二精神作祟。


    秦禛眉頭微蹙,目光在兩個清俊少年的臉上一掃,說道:“這是貴府的家事,秦二是外人,不好插手。”


    秦禕立刻附和:“家妹所言極是。”


    景兆先搖搖頭,“秦二少就不想知道到底是誰傷了你嗎?”


    秦禕道:“世孫,我是在大長公主府遇的襲,怎可能是同一個凶手呢?”


    安順郡王道:“那婢女沒有仇家,同樣為鈍器所傷,時間也是早上□□點鍾。”


    秦禛在心裏笑了,這位郡王倒也不錯,居然根據現有證據進行了聯想和並案,但並案沒有那麽簡單,僅憑這幾點遠遠不夠。


    她說道:“人之所以被謀殺,大多為情、為錢、為仇,如果不是這三種,還有可能知道了不該知道的,看見了不該看見的,而林子是睿王府的公共場所,一切都有可能。”


    基於這種可能性,秦禛根本沒辦法插手。


    安順郡王道:“有道理,是本王想窄了。”他與睿王世孫交換了一下眼神,“大侄子,不然就算了吧。”


    景兆先搖搖頭,“十七叔,園子裏無緣無故死了人,一家子人心惶惶啊。”


    之所以不報官,就是怕像蔡文心的死一樣,爆出天大的雷。


    找秦禛,是因為秦禛馬上就是宗室人,隻要大家顧全著彼此的麵子,事態發展就基本可控。


    景兆先也不算胡來。


    “這件案子我來查。”有人說道。


    “昭□□郡王一下子站了起來。


    “十三叔!”景兆先和怡然縣主離開八仙桌,快步迎了出去。


    秦禛朝外麵看過去,見昭王帶著兩個暗衛就站在亭子外的太陽地裏,不知聽了多久。


    景緗之的目光在秦禛身上一掃,又彈開了。


    秦禛今天穿了一件月白色褙子,領口和袖口繡著寶藍色回紋,搭配一條寶藍色馬麵裙,清雋素雅,與上次的打扮大相徑庭。


    “秦禕的案子本王一直在查,你具體說說此案。”景緗之在主位上坐下了。


    鄭三沒有湊過來,默默退出去了。


    秦禛看向怡然縣主,後者捏著帕子站在入口處,半垂著頭,似乎進退兩難。


    她朝景緗之福了福,給了秦禕一個眼色,也轉身往外走。


    景緗之乜著她,“秦二姑娘見解不俗,而且也參與了上一樁案子,不妨一起聽一聽。”


    她有心杠他一杠,可又不想激化矛盾,再加上技癢,思慮片刻,果斷回來了。


    “那我就陪陪秦二姑娘吧。”怡然見她不走,勉為其難,在她身邊坐下了。


    第17章 害怕


    除秦家兄妹外,留在亭子裏的都是宗室。


    睿王世孫景兆先說道:“案子發生在兩天前,就在西頭的桂樹林裏……”


    一名小花匠按計劃進林拔草時,發現婢女屍體。報給上頭後,老睿王和景兆先一起處理此案——景兆先的父親五年前病逝了,老睿王是其祖父。


    婢女隻有一處傷口,在頭部,也是刀鞘形的一個長條,屍體被藏在兩塊景觀石之間的夾縫裏,用一簇茅草擋著,也恰是這一簇茅草引起了花匠的注意。


    景兆先讓一個老嬤嬤檢查過屍身,婢女衣冠齊整,不曾遭過侵犯。


    林子裏沒有特別可疑的物件和印記。


    府裏未發現闖入府內的陌生人,也不曾丟失過貴重物品。


    婢女叫豌豆,十五歲,前年進府,一直在廚房做事,主要負責傳菜,容貌雋秀,性格不錯,沒查到與誰結怨。


    老睿王查了兩天,沒有任何收獲,他不想讓外人知曉自家事,便給豌豆買一口薄棺葬了,壓下了此事。


    但畢竟莫名其妙地死了人,府裏人心不安。


    而且,這樁案子讓景兆先想起了秦禕一案,就想讓秦禛幫著看看,是不是能找到什麽線索。


    安順郡王用餘光瞥一眼昭王,卻還是把問題甩給了秦禛,“秦二姑娘,兩樁案子是不是很像?”


    這個男人連自己的親兄弟都怕,而自己就要嫁給他了,唉……


    秦禛看得分明,不由在心裏歎了口氣,說道:“的確像,但我依然堅持之前的觀點。”


    “兆先。”景緗之對睿王世孫說道,“本王有幾個問題,需要你正麵回答。第一,婢女住在哪裏,什麽時候離開住所,大概死了多久,如果沒有基本的判斷,可以形容一下屍體的情形;第二,有沒有人知道婢女為何去桂樹林;第三,從住處到園子這段路多長,有沒有人見過該婢女。”


    “是,十三叔。”景兆先思忖片刻,“婢女住在廚房後麵,單獨一個房間。無人注意她何時離開,也沒人知道她為何去後花園。從廚房到花園的這段路不短,怎麽也要走一盞茶的功夫,但沒人見過她。發現屍體時全身僵硬,雙手在頭頂上支著,後來是被強行壓下來的。”


    怡然縣主打了個寒顫,小聲說道:“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秦禛暗道,聽這意思,像是達到了屍僵最大化,死亡時間差不多在十二小時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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