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門開著,秦禛直接進去了。


    “你倒是說話啊,忽然回家做什麽,二十個大錢說沒就沒了,你這孩子是不是傻?”


    “說話,聾了?”


    “你就強吧,家裏窮成這樣,別到時候連個媳婦都撈不著。”


    西廂房的門開著條縫兒,王鐵蛋的奶奶正苦口婆心地教導著王鐵蛋。


    “咳。”秦禛敲敲門,輕咳一聲。


    王鐵蛋過來開門,見是秦禛,鬆了口氣,“……嗯,來啦。”


    王家奶奶正守在一隻火盆邊做衣裳,她不記得秦禛了,盯著她的臉說道:“這位瞧著麵善。”


    秦禛點點頭,“我是鐵蛋的朋友,找他有點事。”她把一塊三兩左右的銀子放到老太太的手裏,“我這有點兒銀子,要過年了,您老可以添件新衣裳。”


    王家奶奶道:“這怎麽使得?我老太太就是怕鐵蛋出來瞎玩,不好好幹活兒。不能要不能要,鐵蛋快給你這位小兄弟拿回去。”


    老人家是個講究人,窮得有骨氣,非讓王鐵蛋把銀子還給秦禛。


    秦禛就把銀子偷偷給了王鐵蛋,“收著吧,這是你配合官府辦案應得的。老人家經不起事兒,咱們就不告訴她了。”


    王鐵蛋想替常開報仇,即便沒有銀子,他也會做這件事。


    但他拗不過秦禛,便隻好接受了。


    秦禛怕王鐵蛋露出馬腳,在細節方麵進行了多方揣測,並演練了好幾遍。


    大約六點,天黑下來了。


    王鐵蛋揣著一把包裹好的廚刀出了門,朝洛水去了。


    而在此之前,秦禛便離開了王家,蹲守在劉家豆腐鋪裏。


    李思源天沒黑就出來了,他先去雜貨鋪買兩支毛筆,然後又往豆腐鋪來了。


    秦禛跟豆腐鋪的人說過,她來此是為了另一樁案子,需要保密,絲毫沒提常開和李思源。


    李思源同劉家人說了幾句話,帶著兩塊豆腐走了。


    劉家很快賣完剩下的,關了店門。


    河南街上的行人寥寥無幾,隻有幾個孩子還在西北風裏瘋玩。


    天擦黑時,孩子們也回家了,就在這個時候,李思源駕車出來,沿著街道往北走,上堤壩,往平安橋的方向去了。


    馬車比一個人的目標大多了,他駕車出來,車要放到哪裏呢?


    難道不是他?


    秦禛動搖了一下,但事已至此,想太多毫無用處,隻能靜觀事態發展。


    因為不知道李思源接下來的安排,所以她在李思源拐彎時就離開了豆腐鋪,趕到堤壩下的第一條胡同,鑽進去,等候王鐵蛋。


    天黑了,漫天的烏雲遮蓋了月色,河南街終於陷入昏暗之中。


    恰在此刻,一個帶兜帽的人影出現在街道入口處。


    從身形上看,他就是李思源——他殺了個回馬槍,目的應該是觀察整條街道的情況,以及王鐵蛋是否真的一個人赴約。


    秦禛躲在胡同的暗影裏,心道:果然精明,可謂算無遺策了。


    當王鐵柱出現時,李思源重新上了堤壩,不見了人影。


    秦禛這才從胡同裏探出頭,與王鐵蛋打個招呼,給他吃下一顆定心丸。


    王鐵蛋從家出來時,緊張得上下牙直打架,直到看見秦禛,才鎮定了幾分。


    他裹緊棉襖,大步朝堤壩跑過去,速度極快,就像後麵有一百隻惡鬼在追。


    秦禛緊隨其後,但沒敢跟上堤壩——堤壩寬,光禿禿的,沒有任何可以藏身的地方。


    她必須信任她的同僚們了。


    等待,就像憋著大小號在廁所外麵排隊,每分每秒都覺得無比漫長。


    盞茶的功夫後,堤壩那邊傳來了含混不清地爭吵聲——按照秦禛的安排,王鐵蛋應該在提常開的死,並要更多的銀錢。


    事實也的確如此。


    王鐵蛋道:“李秀才,你和唐家嬸子的事確實隻值一百兩,但若加上常開的死,一百兩可就不夠了哇。”


    李思源頓了片刻,怒道:“常開的死跟我有什麽關係?”


    王鐵蛋冷笑一聲,“當然有關係,難道不是他在回家的路上聽到了什麽,才被你滅口的嗎?天頭冷,咱少說廢話,我想開個鋪子,你再想辦法給我湊二百兩銀子吧。”


    “年紀不大胃口不小,哈哈哈……”李思源低低地笑了起來,他一邊笑一邊四下看了一圈,“若果然如此,你憑什麽認為,我隻殺他而不會殺你呢?”


    王鐵蛋往後接連退了兩步,緊張得聲音都變了,“果然是你!”


    李思源的手背到身後,逼近兩步,“事已至此,我若說不是我,你信嗎?”說到這裏,他忽然朝堤壩上看了一眼,“你叫人來了?”


    王鐵蛋想要扭頭,轉一半想起了秦禛的話,“你的目光絕對不能脫離他的手”,他警醒了,又往後退一步。


    後麵有個小坑,他一腳踏上去,右腳一崴,就朝地麵上摔了下去……


    “跑!”


    就在秦禛覺得西北風把她的小心髒都凍透了的時候,忽然聽到一聲斷喝。


    這是周智的聲音,也是她反複跟王鐵蛋叮囑過的:一聽到這個聲音就撒丫子跑,什麽都不用管。


    秦禛躥上堤壩,就見一個黑影趴在地上,拚命地往前爬了幾步。


    後麵的黑影抬起手,手往河裏一揚,河裏發出“咕咚”一聲。


    李思源道:“鐵蛋,咱們有話好好說,好商好量,我絕對虧待不了你。”


    王鐵蛋忍著腳痛站了起來,罵道:“滾你娘的!你當我是傻子?殺人償命,李秀才,你就洗幹淨脖子,等著受死吧。”


    周智等人率先趕到了,“李秀才,人證物證俱在,你還有何話要說?”


    李思源長歎一聲,“官爺,不過是通奸而已,何必如此興師動眾呢?”


    周智笑著搖搖頭,“不見棺材不掉淚,這話你還是留到大堂再說吧。”


    李思源抖了一下,顫顫巍巍地從袖子裏摸出兩張銀票,“幾位官爺千萬別誤會,我不過是想打他幾下而已,絕對沒想殺人,常開的死更是與我無關。”


    秦禛也到了,“李秀才,我們的腦子是不大好,眼力恰恰都不錯,天雖然黑了點,但刀和拳頭還能分清的。”


    “常開死的那天中午,你和唐氏在木匠鋪聊了什麽,我們一問便知。作案動機明確,你是逃不掉的。”


    她的話極為篤定,非常有說服力。


    李思源是讀書人,對大慶律法略知一二,聞言不再狡辯,收起銀票,一言不發地上了堤壩,鑽進順天府的車裏。


    在回順天府的路上,秦禛瞧見了被拴在一個兩進院門口的騾車。


    大趙下去趕車時發現,院門是上著鎖的。


    這種掩人耳目的手段可謂極巧妙了。


    一般來說,路人隻會以為這家人回來了,或者來客人了,很少能想到有人故意把車放在這裏,隻為回去殺個人。


    一幹人連夜審問,很快就拿到了口供。


    事情與秦禛之前的判斷幾乎完全吻合,常開一案徹底告破。


    因著堂審,唐氏的事無可避免地被爆了出來,侯木匠休了她。


    她離開河南街,不知去向。


    把常開一案的後續處理完畢,做一個總結,再對剩下幾樁案子做一番初步分析,臘月就過完了一大半。


    小年到了。


    大慶的小年不休息,但衙門大多會偷偷放鬆一些。


    中午,周智請秦禛等人吃一頓相對豪華的午飯,下午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了。


    秦禛沒回家,去了西城最大的市場。


    將近年關,市場比往常熱鬧得多,菜的品種也大幅度增多,又新鮮又好。


    秦禛沒帶琉璃,讓老何牽著馬車陪她逛,一路走一路買,大閘蟹、瑤柱幹、蝦幹、雞腿、豬蹄、羊肉、豬五花、豬裏脊……但凡看得上眼的就往車裏搬。


    從市場出來,車廂裏幾乎堆滿了。


    秦禛把東西分門別類整理好,去了飛鳥閣。


    虞玉竹和小翠都在,還有其他四個姑娘。


    大家三下五除二地把年貨搬了下去。


    秦禛先去服裝店看了看,成衣庫存不夠多,隻是勉強夠賣的狀態。


    但姑娘們新做的玩偶上架了,銷售火爆,不少大家閨秀慕名前來,每個都是三個五個的買,根本不計較價錢。


    回籠的資金足夠養活店麵,以及諸位姑娘們。


    飛鳥閣的人氣連帶著也有了好轉,去古董行的大多會來此轉上一轉。


    陸皇後的畫和秦禛的字畫各走兩幅,進賬一百五十兩,比錦繡窩賺的還多。


    這在一定程度上給了秦禛信心——盡管這是古代,但畫廊是絕對可以做好的。


    她在飛鳥閣裏又畫了幾張卡通圖案,過了四點才往家走。


    到家時,她把剩下的部分年貨交給周管家,讓他給負責她安全的暗衛發下去。


    她則親自下了廚房,和王媽媽一起做了小年飯--秦禛做黃豆燉豬手和菠菜拌花生米很拿手,味道極好。


    晚飯後,秦禛讓琉璃把洗淨的豬小腸和拌好的肉餡拿過來,大家一起做香腸。


    正一點點順著漏鬥往下塞肉餡兒時,門開了。


    景緗之帶著一身風塵出現在門口,他笑著看向秦禛手裏拿著的豬小腸,問道:“王妃在做什麽好吃的?”


    秦禛捋了捋手上黏糊糊的腸子,笑著說道:“王爺回來啦,我在灌豬小腸兒。”


    景緗之臉色巨變,“嘔”的一聲奔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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