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問道:“胡老爺對娘子怎麽樣?”


    胡王氏垂下眼皮,“前兩年不大好,自打有了醜哥兒後,慢慢就好了。”


    秦禛道:“不大好是……”


    胡王氏攏了攏懷裏的孩子,“經常吵架,他偶爾會動手。”


    大趙怒道:“這算什麽男人,他打得狠嗎?”


    胡王氏搖搖頭,“還好,能忍。”


    秦禛道:“你會因此懷恨在心嗎?”


    胡王氏抬起眼,語速稍稍快了些,“官爺,哪家兩口子不打架?要是因為這點事就殺人,那得死多少人啊。再說了,奴家有了兒子後,他對奴家也算不錯。”


    她有些怕了,且這種怕在正常的邏輯範圍內——害怕被懷疑殺了自家男人的那種怕。


    秦禛道:“胡娘子說說跟胡老爺有過節的幾個人?”


    胡王氏秀眉微顰,“官爺,去年查過他們了。”


    房慈道:“去年還查過案子了呢。”


    胡王氏把開始左右搖晃的小兒子抱了起來,“官爺說的是,奴家隻是有些擔心,怕人家以為又是奴家說了什麽……”


    胡寶山在胡家排行老四,最小的一個,從小被爺爺奶奶嬌生慣養,脾氣很大,不順心就罵,生氣了就打,所以在這附近名聲不好。


    與他有些仇怨的基本上都是左鄰右舍,其餘的是生意對手。


    左鄰右舍的矛盾都是小恩小怨,類似一句話沒說對,胡寶山就上手打人這種,總共有三個。


    生意對手兩個,他們和胡寶山不熟,隻是在同一個鎮上/街上做買賣,胡寶山不講武德,靠不正當競爭逼得人家兌了鋪子。


    兩個孩子小,正是愛吵鬧的時候,胡王氏按下葫蘆浮起瓢,講了很久才講完。


    秦禛聽得直想打嗬欠。


    好不容易聽完了,她問道:“你家什麽時候搬到這裏來的,胡老爺和這幾個人的關係一直都很差嗎?”


    胡王氏道:“一直不好,打架後就更差了。”


    秦禛問:“胡老爺一個人在家時通常都會把大門和入戶門栓上嗎?”


    胡王氏點點頭,“他那人在外麵混不吝,其實怕鬼怕得很,隻要自己在家,門窗都會關得嚴嚴實實。”


    粱顯問道:“白天也怕嗎,你早上什麽時候走的?誰趕的車。”


    胡王氏道:“我自己趕的車,天一亮就走了。白天他也怕,隻要一個人在家就會害怕。”


    秦禛道:“如果他必須找一個人作伴,你覺得會是誰?”


    胡王氏被不耐煩的小家夥扇了個耳光,她不以為意,把小家夥的手按下來抱緊,說道:“他有兩個讀書時的朋友,不過那是大年初二,他應該不會叫他們。或者……公婆他們。唉,公婆對幾個大伯不公,亡夫和他們的關係也不大好。”


    從胡家出來,五個人又去了當初搭梯/子給胡王氏開門的右邊鄰居家。


    右邊鄰居和胡家共用一條院牆,在距離上比左邊鄰居更近。


    鄰居姓李,招呼秦禛等人的恰好是當初幫忙的小哥,叫李智。


    考慮到李家四世同堂,秦禛等人沒進院子,就在胡同裏,一邊曬太陽一邊把問題問了。


    李智說,胡寶山夫婦是五年前搬來的,一開始兩口子確實總打架,一般來說都是女方挨打。


    胡王氏哭得慘,聲音大,起初每次都有鄰居過來勸架,但胡寶山逮誰跟誰來,後來大家夥兒就不再上門了……


    他的話驗證了胡王氏之前的陳述,這說明她沒有撒謊。


    李智今年二十一,眉眼清秀,身材偏瘦,他也是胡寶山鬧過口角的鄰居之一。


    他說,當年查過的所謂仇家基本上不會因為打一架殺人,當初都是胡寶山打人,其他人大多被動挨打,如果他們有殺人的勇氣,也不至於任由胡寶山欺負。


    周智問起他當時給胡王氏開門的細情。


    李智說,他怕胡寶山誤會他和胡王氏,根本沒敢細看,上梯/子,下梯/子,開門,然後就回家了。


    不過,他記得很清楚,胡家安靜得很,沒有任何動靜。


    秦禛又問,“在胡王氏回家,到第二天發現屍體間,胡家有過什麽不正常的動靜嗎?”


    李智不假思索地說道:“沒有。”


    秦禛問,“你怎麽這麽肯定。”


    李智賊眉鼠眼地前後看看,“死人了,咱們這一片就都成捕快了,那一陣子隻要大家聚在一起就聊那兩天發生的事,卻沒發現什麽異常。唉,要不這案子怎麽就破不了呢?”


    原來如此,人之常情。


    秦禛把話題扯了回來,“胡寶山怕胡王氏有外心嗎?”


    李智道:“好像怕得不得了,每次打架都是因為胡王氏多看了某人一眼。說來也可笑,人長眼睛是幹啥的,不就是看人看東西嗎?可是不行,到他那兒就成罪過了,非得口角幾句,教訓幾下不可。”


    大趙插了一句,“胡王氏有過什麽不好聽的風聲嗎?”


    李智搖了搖頭,“挺規矩的人,就是胡寶山混賬罷了。”


    秦禛道:“胡王氏這一年都是一個人過的嗎?有沒有人經常來,來的都是誰?”


    李智撓撓下巴,“這個事兒得問我娘,小人還真不知道。”


    秦禛笑了,他要是知道就成包打聽了,嫌疑也會大增。


    李母說,胡王氏的婆婆經常來幫著帶孩子,偶爾公爹也來,但從未見過胡王氏的娘家人,聽說胡家嫌棄王家窮,王家人來一次就打一次秋風,小媳婦就要被婆婆嫌棄一次。


    秦禛問道:“胡王氏帶孩子艱難,為什麽不搬回胡家呢?”


    李母擠眉弄眼幾下,“一個漂亮的小寡婦,好幾個大伯哥,那可熱鬧了。”


    還真是。


    秦禛覺得自己孟浪了。


    離開李家,秦禛等人分頭行動,秦禛周智去胡家,剩下三個查跟胡寶山有仇的三個年輕小夥子。


    胡家離花枝胡同不遠,與胡王氏的宅子有些距離。


    一個十來歲的小男孩給秦禛開了門,問道:“你們找誰?”


    秦禛道:“我們是順天府的,找你家大人。”


    小男孩轉身就跑,“祖父,順天府來人啦,祖母,順天府來人啦。”


    半盞茶的功夫後,一個五十多歲的老人家親自把秦禛二人迎了進去。


    這是兩進院,小客廳在倒座房裏。


    大家落座後,有婦人把茶水端了上來。


    “二位請喝茶。”胡老爺子是生意人,舉止儒雅,氣度也很從容,“二位此來,是為了我家寶山的案子嗎?”


    周智道:“的確,我們是順天府重案祖,專門負責疑難案件。”


    胡老爺子歎了一聲,“唉,去年風風火火地查了一個月,什麽都沒查到,今年隻怕更難了。”


    周智道:“確實難,但隻要肯查就總歸有些希望。”


    胡老爺子道:“唉……但願吧。一晃兒一年過去了,白發人送黑發人,度日如年呐。”


    周智問道:“令郎和家裏關係好嗎?”


    胡老爺子又是一聲歎息,“那孩子被老夫和他娘慣壞了,脾氣差得很,動不動就跟他幾個哥哥嫂子耍臉子,若非如此,也不會隻他一個住得最遠。”


    太陽光從高處的窗紙透過來,打在老人家臉上,亮堂堂一片。


    秦禛仔細打量著他的表情,問道:“在令郎遇害前,老爺子就家產問題偏向過令郎嗎?”


    胡老爺子搖搖頭,“樹大分枝,老夫早就分了家,他的死和家產無關。”


    秦禛繼續問:“老爺子英明。請問老爺子,令郎出事那天,你老的其他三個兒子在哪兒?”


    胡老爺子不高興了,“這位官爺懷疑我的幾個兒子殺死了我家老四?”他一拍茶幾,“這絕無可能,不過是兄弟間的吵鬧罷了,怎麽可能因此殺人?再說了,那天是初二,他們幾個都送兒媳婦回娘家去了。哪像那個孽障,因為口角幾句就哪兒都不去了,讓兒媳婦自己趕車回家。唉……孽障啊,就是死了也不讓老夫省心。”


    秦禛和周智對視一眼。


    周智接過話,就胡寶山在初二之前的動向做了一番細致的盤問——諸如過年在哪兒過的,有沒有跟哥嫂們發生口角,以及還有沒有其他可能潛在的仇家。


    這番談話進行了很久,二人起身告辭時,秦禛提出和胡家的其他幾個男丁見見麵,但胡老爺子說,新年伊始,幾個兒子去外地進貨了,都不在家。


    秦禛二人都是男子,提出見人家的兒媳婦不合適,隻好退出來,與粱顯三人匯合,往忠正南大街去了。


    秦禛等人直接殺進一家做羊蠍子的小館子。


    他們來得早,館子裏還沒什麽人,幾個人就占了最裏麵的一間。


    秦禛做主,點了幾道招牌菜,大家邊等邊談論案情。


    周智道:“小貓懷疑胡家人?”


    他這個問題一拋出來,大趙和粱顯立刻露出了難以置信的表情。


    第124章 部署


    粱顯道:“不能吧,都是親兄弟,至於殺人嗎?”


    房慈“嘖”了一聲,“這可不好說,有錢人家的貓膩多著呢。”


    大趙偷偷瞄秦禛一眼,張了張嘴,又閉上了。


    的確。


    論家鬥,誰家能比得上皇家呢?


    周智趕緊把話題收攏回來,“小貓為何認為胡家人有嫌疑?”


    秦禛放下茶杯,“我隻是猜測而已,沒有任何證據。而且,除了親人之外,我還懷疑鄰居和胡王氏。”


    周智道:“小貓的意思是,隻有死者的親朋才能讓死者不加防備?”


    秦禛點點頭。


    大家沉默了下去,滋溜滋溜地喝著茶。


    隔了一會兒,大趙道:“鄰居不可能吧,胡寶山不是都得罪遍了嗎?另外,鄰居來為什麽要閂上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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