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笙的眼睛亮了,連忙追了上去,“等等我,我也要吃章魚小丸子!”


    嘿嘿,果然哥哥還是嘴硬心軟,吃章魚小丸子去咯。


    雲笙一個人吃了兩份章魚小丸子,一本滿足的回到家,晚上她要練舞,陸承宣要忙公司的事,兩人很少像以前一樣晚上也待在一塊。


    她回到家時雲峰也在,看見她笑了笑,“笙笙回來了,剛好我燉了烏雞湯,你來吃點。”


    “我吃飽了。”雲笙學舞要控製飲食,不能多吃,兩份章魚小丸子已經很多了,今天晚上要加練。


    雲峰擦了擦手,有點失望,但還是說,“燉了一下午,放了黨參,很有營養,喝半碗好不好,剩下的明天喝,你每天練舞這麽辛苦,不多補充營養怎麽行。”


    雲笙抿了抿唇角,看著爸爸的眼神有點鼻酸,從前雲峰不會下廚,是為她學的,這幾年手藝越發嫻熟,她因為小時候的事,還有康倩母女一直對雲峰都有著隔閡,但雲峰對她一如既往的關懷,她偶爾也會想,自己是不是有點過分,讓爸爸小心翼翼的討好自己。


    雲峰看她沉默,以為她是不高興了,又笑道:“算了,吃飽了就不喝了,我端起來,你明天喝吧。”


    雲笙看了一眼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的康倩,住在一起才知道爸爸和康倩自從結婚之後就沒同過房,平常在她麵前更是沒什麽交集,一點也不像是夫妻,如果沒有康倩該多好,她的爸爸一定會是最好的爸爸。


    看著雲峰有些彎曲的後背,她長大了,爸爸也逐漸老去,他好像老的特別快,和陸叔叔年紀差不多,卻比陸叔叔看起來老很多,她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


    “爸爸,我突然又想喝了,你幫我盛一碗吧。”算了,人的壽命隻有這麽長,她也不想等將來後悔。


    “哎,好,我這就去盛。”雲峰笑逐顏開,高興的進了廚房。


    喝雞湯的時候雲峰坐在雲笙的對麵,問她好不好喝,最近練舞累不累,錢夠不夠花,就像是每一個嗬護女兒的父親一樣。


    她眼眶有點熱,差一點就想問爸爸,既然這麽愛她,為什麽當初要鬧出康倩母女的事,如果沒有他們,她和爸爸該多幸福啊。


    不過雲笙忍住了,都過去多少年了,問又有什麽意義,兒時的痛苦再也無法彌補回來。


    喝了雞湯雲笙回了房間,從背包裏取出那份邀請函平平整整的放在桌上,她雙手托腮看著邀請函,忽然歎了口氣。


    人怎麽就這麽矛盾呢,本來多高興的事,突然就變成負擔了,她都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理智告訴她,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她才十六歲就加入全球頂尖舞團,可以接觸到更優秀的前輩和老師,開拓她的視野,為她以後的芭蕾舞生涯打下良好的基礎,以她這個年紀加入舞團,以後在履曆上一定是濃墨重彩的一筆。


    可感性告訴她,去的話就要和哥哥分開,友情也是需要維係的,要是她去了法國,和哥哥還隔著時差,隻會越走越遠,到以後形同陌路,哪怕是再好的關係,久不聯係了都會變成陌生人,她舍不得和陸承宣分開。


    從她出生起,陸承宣就在她的生命中,到現在十六年了,兩天不見陸承宣她心裏都覺得空落落的,更何況是一年難見一麵。


    而且今年陸承宣十九,隻剩下兩年時間,兩年後,他的時間就不屬於她了。


    雲笙簡直遇到了曆史上最大的難題,前途和陸承宣。


    她知道前途很重要,可是陸承宣一樣很重要,更何況是隻剩下兩年獨屬時光的陸承宣。


    雲笙心裏好像篤定了,等過了約定的時間,哥哥就會談戀愛,她就不能再靠他太近了。


    這個晚上雲笙沒睡著,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想破腦袋也沒想出來自己該怎麽辦,她怎麽會知道自己才這個年紀就遇到了這麽難的選擇題。


    在結果沒有出來之前,雲笙誰也沒說,照常去舞團,舞團裏不少人知道了,紛紛恭賀她,隻是她聽著這些恭賀不是滋味,如果她最後不去呢?


    這個念頭一出來,雲笙都被自己嚇到了,她心裏,也許真的不想去。


    她的心裏,陸承宣的地位無可比擬,她人生中最痛苦,最艱難的那幾年,全是陸承宣陪在她身邊,如果沒有陸承宣,她不知道自己會變成什麽樣。


    雲笙在練功房揮灑著汗水,一遍又一遍的踮起足尖,讓自己累到近乎虛脫,放空一切,不去糾結那件事。


    下午陸承宣來接她,給她帶了一份烤紅薯,寧城這幾天降溫,賣烤紅薯的多了,紅薯的香甜氣息在車子裏彌漫,雲笙小口的吃著,吃下去的烤紅薯從嘴裏暖到了心裏。


    去了法國,就沒有香甜的烤紅薯吃了。


    “笙笙,最近很累嗎?”陸承宣看她捧著烤紅薯出神,有點不對勁。


    “沒有啊,”雲笙心中慌亂,好像生怕被陸承宣拆穿心裏的念頭,連忙解釋,“可能是昨天晚上沒睡好吧。”


    “那今天早點睡,休息好才能更好的練舞。”陸承宣不疑有他,一直以來,雲笙有什麽事都是第一時間和他說,他怎麽也沒想到,有一天雲笙會對他撒謊。


    雲笙囫圇的點著頭。


    因為這幾天有心事,雲笙就盡量不和陸承宣待在一塊,怕被他拆穿,畢竟他的眼睛太利了,雲笙在他麵前好像無所遁形。


    邀請函上寫了如果雲笙願意加入,就在規定的時間內回複郵件,給了她十幾天的時間考慮,幾天後,她下定決心——不去。


    比起這次機會,和陸承宣的這兩年更為珍貴,因為時間不可逆,她以後還可以參加舞團的考核,憑自己的能力考入舞團,但陸承宣不會永遠在二十一歲之前。


    等哥哥有了女朋友,她也應該理所當然的退離,到時候她再去參加舞團的考核,這樣也挺好的。


    雲笙決定之後就和主任說了,主任覺得惋惜,再三勸雲笙好好考慮一下,這個機會太難得了,以後再想考入這樣的頂尖舞團就沒這麽簡單了。


    雲笙知道主任是為了她好,弄得她倒不好怎麽說了,最終隻能答應主任再考慮一下,其實心裏知道,她是不打算去的。


    找過主任後她就把這件事忘了,反正等時間過了,就沒人會再想起這件事,她不去主任也不能拿她怎麽辦。


    心裏沒裝事,雲笙和陸承宣相處起來就和往常一樣,也不用怕被他發現什麽。


    可是雲笙沒想到雲峰會知道這件事,因為她還未成年,所以主任打了個電話給雲峰,把這件事告訴了雲峰。


    雲峰知道這件事的時候高興的連話都不會說了,那可是世界上最好的舞團之一,笙笙才十六歲就有這樣的成績,他作為爸爸怎麽會不高興。


    可當聽到主任說雲笙拒絕後,雲峰的笑容逐漸散去,笙笙沒有和他商量過,他甚至半點也沒有察覺,這麽大的事,笙笙自己做好了決定,他這個爸爸,好像真的沒什麽用處。


    雲峰掛斷電話想了很久,還是打算和笙笙商量一下,他想知道笙笙為什麽不去,這麽好的機會,不去多可惜啊。


    這天吃了晚飯,雲笙在學法語,之前沒有很認真學,現在自己真的有這樣的機會了,她就想好好學習,爭取能和別人流暢的交談。


    雲峰敲門進來,端了一碟子洗幹淨的葡萄,“笙笙,爸爸想和你聊聊方便嗎?”


    “可以啊。”雲笙放下耳機。


    “今天舞團的劉主任給我打電話了。”


    雲笙的心裏咯噔了下,指尖攥緊了書頁,“爸爸我……”


    “這麽好的機會,可以和爸爸說說,為什麽要放棄嗎?”


    雲笙長長的睫毛垂下,遮住了眸中神色,“我不想去那麽遠的地方。”她當然不能說是因為陸承宣,要是這樣,爸爸一定會告訴哥哥。


    “可這是一個特別難得的機會,你辛苦了十幾年,不就是想站到最高的舞台上,你去了法國,才會有更多的機會。”


    “可是我還小,我以後也會有這樣的機會,我想等成年了之後再去。”雲笙的手指摳著紙張,“太遠了,去了可能一年也不能回來一次,我不想去。”


    “隻是這樣嗎?還是有其他的顧慮?是不是因為小宣?”雲峰還是有些了解笙笙的,去了法國,兩人就要分開了,如果因為這個她不肯去,也不是沒可能。


    雲笙連忙搖頭,“和哥哥沒關係,爸爸你別把這件事告訴哥哥,這是我自己的事,我自己能做決定。”


    她這話,反倒有點此地無銀三百兩,這麽好的消息,無疑於還在讀高一的時候就被保送最好的學府,正常人不得放爆竹慶祝,她卻不肯讓別人知道。


    雲峰歎了口氣,“笙笙,你還小,你要知道,沒什麽事比自己的前途更重要。”


    “那我媽媽呢?”雲笙抬起頭反問他,眼神犀利倔強,“我媽媽也是專業的芭蕾舞者,為什麽當初你要讓媽媽舍棄自己的前途?”


    一句話把雲峰堵的啞口無言,攥了攥手心,垂下腦袋,“是我對不起你媽媽。”


    人到底是雙標的,當初盛愉願意為他舍棄芭蕾事業他心裏不知道多高興,可是現在看著笙笙為了別的男人舍棄前途,他心裏卻不是滋味,極力想勸笙笙別這樣做。


    “也正是有你媽媽的前車之鑒,所以我希望你別步她的後塵。”


    “不,爸爸,”雲笙搖了搖頭,“媽媽的失敗並不在舍棄事業選擇您,而是選擇您後,您卻沒回報給她相應的愛,您背叛了媽媽。”


    事業與家庭,向來是很難抉擇的,可並不代表選擇了家庭就是錯誤的,每個人的活法不一樣,可以選擇事業,也可以選擇家庭。


    可是盛愉選擇家庭後卻沒得到雲峰全部的愛,這才是盛愉的失敗。


    如果雲峰能晚幾年再婚,雲笙都不會說出這樣的話。


    並非不允許他再婚,而是時間太短,盛愉屍骨未寒,很難讓人相信雲峰的愛意有多深。


    “笙笙,不管你信不信,我從沒背叛你媽媽,也許這其中是發生了一些不好的事,但我心裏永遠是你媽媽最重要,笙笙,我不是個好丈夫,也不是個好爸爸,可是我希望你想清楚,如果小宣知道,你覺得他會同意你放棄這個機會嗎?”


    雲峰沒做好,所以連教女兒的資格都沒有,雲笙說的沒錯,他的確是辜負阿愉了。


    “這是我的事,我不用任何人給我做決定。”雲笙偏過腦袋,“爸爸,希望您別把這件事告訴哥哥,算我求您。”


    雲笙心知肚明如果陸承宣知道一定會讓她去,可是哥哥照顧了她十幾年,為了她去二中,為了她讀寧城大學,她也想為了哥哥做出一些決定。


    絕不後悔。


    雲笙這樣說,雲峰又能怎麽辦,難得雲笙說出“求”這個字眼,雲峰怎麽忍心讓她失望。


    “好,我不說,你決定了就好。”


    算了,既然笙笙已經決定,那就按照她的活法走吧,他能做的,是給笙笙攢下足夠的本錢,無論她未來想做什麽,都有足夠的資本。


    在雲峰即將走出房間時,雲笙小聲說了句,“謝謝爸爸。”


    雲峰無聲喟歎,一切都是他的錯,錯誤的起源在他,他才是那個最該贖罪的人。


    雲笙說服了雲峰,她以為這件事就是萬無一失了,陸承宣不會知道,這輩子她都不會告訴他。


    但她想破腦袋也想不到,背後推了她一把的人會是袁妙蘭。


    這天,陸承宣來接她回家,但雲笙有個動作一直不到位,就多練了幾遍,她出來時看見陸承宣和袁妙蘭在說話,袁妙蘭一看見她就急匆匆走了。


    雲笙皺著眉頭走過去,“你們聊什麽啊?”


    這兩個又不認識,有什麽好聊的,而且雲笙沒忘記袁妙蘭對陸承宣有意思,心裏難免多想。


    陸承宣搖了搖頭,眼神晦暗不明,表情也有些凝重,“沒什麽,走吧。”


    他先走一步,雲笙咬了咬唇,總覺得陸承宣身上的氣壓低了點,袁妙蘭到底和他說了什麽。


    雲笙停頓了一會,陸承宣就走出好遠,今天他連步子也不對勁,以往每次哪怕先走也會走的很慢,等雲笙追上來。


    雲笙想不到,隻能先跟上去,今天有司機來接,她坐在駕駛座後麵那個位置,陸承宣坐她旁邊,如果陸承宣開車,她就坐副駕駛,如果是別人開車,駕駛座後麵這個位置就是她的專屬座椅。


    一路上兩人沒說什麽話,雲笙餘光覷了他一眼,見他雙手抱胸,閉上眼睛假寐,看起來很疲憊,這是第一次,兩人坐在狹小的車廂內,卻好像分隔很遠,雲笙心裏像是有一萬隻小螞蟻在爬。


    好不容易回了家,陸承宣卻往雲家走,雲笙回自己家反倒忐忑不安,總覺得陸承宣好像知道了什麽,要不然他從來不會對她冷臉,這樣的感覺太難受了,她都要嚇哭了。


    陸承宣到了雲笙的房間,扯了扯衣領坐下來,有點躁意,“拿出來我看看。”


    “看什、什麽?”雲笙要結巴了,哥哥嚴肅起來讓人腿都是軟的。


    陸承宣抬眸掃了她一眼,輕啟唇瓣,“邀請函。”


    雲笙倒吸一口涼氣,咽了口口水,“你知道了啊。”


    她終於知道袁妙蘭和他說了什麽,她就是現在也不相信袁妙蘭會做這個大舌頭的人。


    陸承宣點了點下巴,眼神銳利,“給我看看,馬上。”


    他心裏有氣,這麽大的事外人都知道,偏偏瞞著他,怎麽能不氣,可是又不想嚇到她,已經在極力克製了。


    雲笙扁著小嘴,不敢辯解,馬上從衣櫃最下麵拿出了邀請函,她就是怕被哥哥發現,所以藏了起來。


    雙手遞給他,小手微微顫抖,陸承宣接過之後她馬上背過雙手在身後絞著,低著腦袋,好像是等待老師訓話的小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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