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那東西,好像很麻煩。”食月微微伏低身體,耳朵往後一擺,本能地咧開了嘴,發出低低的咆哮聲,同時含糊不清地開口,“它和以前遇到的,不一樣……”


    “廢話,這誰看不出來。”嬌嬌爸爸強定下心神,閃到牆邊,一炮直接崩了對麵的供電裝置,發出轟然聲響。


    這聲音顯然刺激到了外麵正在拍門的那東西,砸門的聲勢更加急切,中間更混有指甲劃過門板的刺啦聲響,聽得人頭皮發麻。


    嬌嬌爸爸靠在牆邊,抱著腦袋護住頭臉,等這一波爆鳴過去了,方抬起頭來,再次舉起手中的手持炮。


    “你閃開。”他對食月道,“我直接開最大檔,把門給它轟了——”


    充足的火力給他增添了不少信心。然而食月聞聲轉頭,在看清嬌嬌爸爸的身後後,卻愕然地睜大了眼睛。


    ——隻見他的身後,正趴著一隻手。


    一隻完整的手,還包括半截小臂。沒人知道它是何時出現在那裏的,它就像是一隻壁虎,悄無聲息地趴在了嬌嬌爸爸身後的牆壁上。


    “小心!”食月慌忙出聲,猛撲過去。幾乎是同一時間,那手猛地張開五指,一下鉗住了嬌嬌爸爸的喉嚨。


    嬌嬌爸爸愕然瞪大雙眼,下意識地伸手去扯。卻見更多的斷手從天花板上掉下來,接二連三地往他身上撲。


    “淦!”嬌嬌爸爸艱難罵出了聲,食月已經猱身撲了上去,開始手忙腳亂地幫著扯了起來。才剛扯到一半,忽聽身後傳來喀啦一聲響——


    他動作一僵,愕然轉頭,隻見一隻斷手,不知何時已經趴在了門把手上。


    門把轉動,門扉緩緩向內打開。


    一隻纖細的手按在了門板上,緊跟著,一抹細長的身影,緩緩搖了進來。


    那是一個生著人臉的東西。


    脖頸的下方卻不是身體,而是密密麻麻、互相糾纏在一起的人手。


    那些手的手指還在自顧自地蠕動著,叫人想到堆疊在一起的蠕蟲。


    強烈的危機感襲上食月的心頭,他猛地轉身,護住身後的嬌嬌爸爸,威脅地齜開了牙。


    就在此時,卻聽“噠噠噠”數聲響起,那怪物身上綻出無數火光,整個人被打得像篩子般不住抖動,跟著咚地倒在了地上。


    “就知道你們這兒也出事了。”扛著機關槍的徐徒然大剌剌地推門而入,轉頭瞥見仍被大量斷手淹沒的嬌嬌爸爸,慌忙開口,“我宣布,這裏所有的非人存在,都不可接觸人的皮膚!”


    話音落下,密密麻麻的斷手像是接收到了什麽指令,呼啦一下四散逃開。嬌嬌爸爸漲紅著臉坐倒在地,努力喘著氣,好一會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我去這些不要臉的,居然扯我頭發!”


    “……你趕緊把它紮起來吧。”徐徒然看似有些無語,飛快地掃了一眼周圍,皺起眉頭,“老王不在這兒?”


    “沒啊。”食月緊張道,“你們走散了?”


    “……嗯。剛才遇到襲擊,就失散了。”徐徒然嘖了一聲,“我還以為他會來找你們的。”


    “那現在怎麽辦?”嬌嬌爸爸咳了一聲,看著倒在地上的多手怪物,“這些東西以前沒見過。好像更難對付。”


    “更難對付,不是不能對付。”徐徒然語氣輕鬆地說著,往地上的怪物身上踹了一腳,“就按原計劃來吧。”


    “原計劃?那也就是說……”食月話說一半,忽然被嬌嬌爸爸攔住。


    “那個,大姨?”嬌嬌爸爸清了清嗓子,“雖然剛剛才被你救過……不過保險起見,是不是應該先對一下那個?”


    正急著往外走的徐徒然:“?”


    “密語。”嬌嬌爸爸點明,神情變得更警覺了些。


    徐徒然難以置信地回頭,盯著兩人看了片刻,露出不耐煩的神情。


    “雅琴是仙女、不要夢月亮、祝你平安。”她將包括自己在內的三人都指了一遍,飛快地曝出答案,“好了,現在可以走了嗎?”


    “……”


    另外兩人對視一眼。嬌嬌爸爸摸了摸被掐紅的脖子,反問道:“你們那邊的供電設施切斷了嗎?切斷了就往地下一層去吧。”


    “供電設施?”


    徐徒然一邊帶著兩人往外走,一邊露出思索的神情:“老實說,這個我不確定。當時是老王一個人在房間裏,我守在外麵。後來就出了事……”


    “那意思是,還得上樓再確認下?”嬌嬌爸爸蹙眉。


    “嗯,對,上樓。”徐徒然想了想,點頭,“另外我還有些東西想讓你們看……”


    話未說完,便聽噠噠腳步聲從走廊的另一頭傳來。


    拿著手持炮、背著機關槍的老王氣喘籲籲地跑近,在看清麵前情況後,緩緩停下了腳步。


    “域主有病。”他飛快地說了密語自證身份,跟著看向眾人,“你們也先自證下吧。”


    食月迅速替自己和另外兩人報了密語,跟著問起老王的狀況。


    “我沒事,就是剛才迷路了一下。這樓現在的情況非常不對,莫名其妙多出來四層和五層,每層還多了走廊與短距離鬼打牆。我懷疑事情已經超出我們的預料範圍……”


    他話說一半,忽然看向徐徒然,神情變得古怪起來:“你在生什麽氣?”


    “啊?”徐徒然莫名其妙,“你在說什麽,我沒生氣。”


    “……不,你有。”老王審視地打量著她,眉頭漸漸皺了起來,“從我們見麵的某一瞬開始,你的情緒波動就非常強烈。你不僅是在生氣,甚至還有點……”


    害怕。


    老王的表情漸漸變了。


    害怕——在此之前,他從未在徐徒然身上讀出過這種情緒。


    她在害怕什麽。在他們見麵之後,發生了什麽能引發她情緒的事?他們隻是互相報了密語而已……


    老王的思緒飛快轉動,視線掃過麵前仨人,話頭忽然一轉。


    “大姨。”他輕聲道,“您今天多大?”


    “七十二啊,怎麽了。”徐徒然莫名其妙。


    “我是說真實的年齡。”老王強調。


    “……”徐徒然陷入了沉默。


    “或者,在上次行動中。你曾經用另一個年齡來糊弄我。”老王繼續道,“你當時說的是什麽?”


    徐徒然:“……”


    寂靜的走廊裏,詭異的氣氛開始蔓延。


    似是意識到了什麽,食月與嬌嬌爸爸謹慎地往旁邊退去,與她拉開距離。


    又過片刻,方聽“徐徒然”頗為泄氣地“誒”了一聲:


    “輝級的能力者啊,還真是不好糊弄。”


    話音落下,隻聽“嗤啦”一聲,兩隻手忽然從她嘴裏伸出,一左一右,忽地往兩邊一撕。“徐徒然”整張皮隨之從中間撕開,露出裏麵密密麻麻的手指——


    “早知道就先把你弄死了。”身上生滿手臂的怪物輕輕笑著,舒展開身體,腦袋幾乎頂上走廊的天花板,“既是輝級又是長夜。沒有比你更討厭的了。”


    詭異的唰唰聲又在走廊中響起。食月警覺地動了動耳朵,轉頭往後一看,呼吸頓時一滯。


    隻見他們的身後,方才被打成篩子的另一個怪物,正緩緩地從房間裏走出來,身上的傷口隨著移動逐漸修複。身邊還跟著無數正在爬動的斷手,似是前呼後擁的跟寵。


    ——伴生物。


    同樣的答案出現在三人腦海裏。


    無法打死的伴生物。


    這樣一來,對方為何會覺得輝級長夜難對付,這也解釋得通了——這個域的域主是辰級,它的伴生物最高隻能到輝。而且大概率也是永晝。


    “這下要死了。”嬌嬌爸爸咕噥著,再次舉起手持炮,“不止一個的輝級伴生物……這要怎麽打?”


    “那別打就是了。”高個子的怪物嗤笑一聲,發出含混古怪的聲音,“隻要等死就好了——”


    “死你大爺哦。”又一道聲音另一邊走廊裏傳了出來,同時傳來的,還有撲麵而來的寒氣——


    “都躲遠點!!”


    認出徐徒然的聲音,食月想也不想地轉身,一把攬住身旁二人,帶著往前一撲。幾乎是同一時間,哢哢的結冰聲在走廊中響起,厚重的冰麵迅速生長,不過轉瞬,就覆滿了整片走廊!


    “……”老王小心翼翼地抬頭,隻見原本近在咫尺的怪物,已經被凍成了一座巨大的冰雕。


    再往後看,不遠處又是一座同款怪物小冰雕。此外還有大片大片的斷手,被凍在了冰層之中。


    他遲緩地眨了眨眼,視線順著繼續眼神。憑借良好的夜視能力,他清楚地看見,另一個徐徒然正拿著手持炮,迅速地從另一邊的走廊裏走出來。


    兩邊的走廊中間,還隔著一個大廳。也就是說,在方才短短瞬息之間,徐徒然的冰層覆蓋了小半大廳,以及幾乎整條走廊。


    而且都還凍得相當紮實……


    炬級的天災,就已經強到這種地步了嗎?


    老王仰頭看了眼上方的怪物,咽了口唾沫,推著壓在身上的食月,想站起來。然而很快就意識到了不對。


    食月一動不動。


    隨著他的推搡,有什麽東西從食月身上滾下來。他撿起來看了眼,發現是半截被凍成冰坨的斷手。


    冰坨從中間斷開,看上去像是在哪裏撞碎了。


    “怎麽了?”徐徒然察覺到不對,快步走了過來。


    “他好像被砸暈了。”老王和嬌嬌爸爸手忙腳亂地將人扶起來。食月低低唔了一聲,看上去不太清醒。


    “誒,都腫了。”嬌嬌爸爸摸了下他的後腦勺,嘶了一聲,“找個安全地方吧,我先給他看看。”


    眾人點點頭,攙起食月往前走去。徐徒然跟在旁邊,在路過那個巨大的怪物冰雕時,忍不住多看了幾眼,心中同樣湧起幾分詫異。


    ……還好我白天就先去了趟天災墓園,還順便升了個級。


    她慶幸地想到。不然這麽大一個,還有這麽多爬手,她可沒把握能全部凍上。


    七號冰——輝級。提高的不僅是結冰速度,顯然還有技能的整體的威力。


    徐徒然收回目光,又迅速與另外兩人溝通了下情況——就在不久前,她和老王在三樓時,她聽見外麵有奇怪的聲音。試著走出去看了看,結果才走出去幾步遠,再回頭時原本的房間就不見了。


    她和老王因此失散,通訊器也無法使用。想著先去找其他人,就往樓下走。中間又莫名其妙地去了一次四樓,好不容易,才總算找到正確的路下來……


    話說回來,這樓不是本來就隻有三層嗎?哪裏來的四樓?


    這個疑問再次浮上徐徒然心頭,很快又被壓了下去。明顯他們現在有更值得關注的問題。


    變化的醫院內部結構,還有突然出現的伴生物。


    “而且他們那麽多斷手,爬得到處都是,蟑螂似的。靠當前的武器很難處理。”嬌嬌爸爸一麵扶著人快步轉移,一麵道,“得設法組個更合適的。”


    “目前能對他們形成有效打擊的隻有大姨了。”老王麵色凝重,“就是不知道你的冰封能控住它們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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