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無話,到了東宮,小太監就領著蘇夫人和桃兒先去了喬勇這邊,他正站在門口等著,見到蘇夫人和桃兒,先是打量了下兩個人的穿著打扮,見沒有不得體的地方,這才點了點頭,把剛才小太監問過的又問了一遍,蘇夫人已經是對答如流了,喬勇這才放心下來,領著兩個人去了廳堂。


    蘇夫人和桃兒隻覺得這廳堂雕龍刻鳳的,奢華的不行,裏麵有許多物件當真是一輩子都見過,宮女個個都氣派威嚴,老實的站在廳堂裏等著,大氣也不敢喘。


    吳嬌娘剛吃完午膳,正在跟萬姑姑說話,陽光通過雕花窗投射進來,照在吳嬌娘的麵容上,她最近的膚色是越來越好了,像是上一層釉一般,百裏透亮,十分的漂亮。


    萬姑姑忍不住側目,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吳嬌娘似乎越來越好看了,不過聽說有身孕的時候,膚色會很好?


    這麽一想就越發的想讓吳嬌娘看太醫了,說道,“娘娘也不要擔心,雖然陛下那邊病著,但是也用不上整個太醫院的太醫不是?不過是診個平安脈,又廢不了什麽時間。”


    皇帝病了,太子就一直跟在旁邊伺疾,吳嬌娘也不是不想去,但是她這身份有些尷尬,隻是一個良娣而已,說起來能往皇帝前麵湊的都是皇帝的嬪妃,而吳嬌娘隻是一個良娣,還不是正的兒媳婦,確實是不合適。


    但是她也十分謹慎,不想在這時候節外生枝。


    主要是吳嬌娘並不覺得自己身體哪裏不舒服,也就是口味變得有些不同,嗜睡一些而已。


    萬姑姑見吳嬌娘怎麽也不聽,索性直接說道,“娘娘,奴婢其實就是擔心…… 您想想,您多久沒來月事了?”


    吳嬌娘道,“也就是二個月,不過我一向不準的,你知道,剛入宮的時候還讓徐太醫看過,太醫說有的人就是隔著幾個月來一次月事,當時還說我身體挺好的,能懷上是早晚的事情……”吳嬌娘說道這裏突然頓住,看了眼萬姑姑,有些不確信的說道,“萬姑姑,你是說有可能有了?”


    萬姑姑卻不敢確定,謹慎的說道,“先診個平安脈總是沒錯的。”


    吳嬌娘也理解萬姑姑的心情,怕是真的虛驚一場吧。


    但是萬姑姑的話還是給了吳嬌娘無限希望,當初剛入宮的時候就讓最擅長婦科的徐太醫來診過脈,主要是她的月事總是不準,不過當時徐太醫說了她身子無礙,也就鬆了一口氣。


    喬勇是這時候進來的,小聲通稟了一句,吳嬌娘這才想起來,今天是蘇夫人入宮的日子,不過這會兒她想著萬姑姑的話,心裏抓心撓肺的難受,說道,“先讓她候著吧。”隨後對著萬姑姑說道,“那就請萬姑姑喊了太醫過來吧。”


    萬姑姑見吳嬌娘終於同意了,自然高興,又怕是她後悔,說道,“奴婢這就去。”


    喬勇還當吳嬌娘不舒服了,嚇了一跳,但是再仔細看吳嬌娘的臉色,似乎並沒有任何的不妥,反而是帶著幾分期待的模樣,他又不是傻的,吳嬌娘入宮許久,跟著太子也不少時間了,卻沒有任何的喜訊,其實大家都在等著。


    難道有了?


    要真是有了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呀,這會兒皇帝正病著,正是需要這樣的好消息,說起來皇帝子嗣單薄,到如今還沒做過外祖父,這時候要聽到這個消息,說不定病就好了?


    喬勇也沒心思管在廳堂裏等著的蘇夫人了,怕是叫萬姑姑搶了所有的功勞,馬上就跟了出去,說道,“萬姑姑,太醫院我熟呀,既然娘娘不舒服,你就在這裏照顧娘娘,這種跑腿的事情讓我去就是。”


    萬姑姑還真是有些擔心吳嬌娘,要真是有了,那可是疏忽不得,而且一想到是齊衍的第一個孩子,就越發的慎重了。


    喬勇這話倒是提醒她了,這才停住腳步,說道,“那就有勞了。”


    喬勇自然是喜不自禁,說道,“您就放心吧,一定給您把差事辦好。”說著一溜煙就跑了,好似怕萬姑姑後悔一般。


    萬姑姑也知道,做事須得給人留點餘地,畢竟靠著她一個人,也不能把所有事情都做齊全了。


    吳嬌娘坐在椅子上,看了眼自己的衣服,今日穿的是藕荷色纏枝柳紋的褙子,隻是為了合身,那腰身做的很貼身,之前隻覺得正是好看,顯出玲瓏有致的身段來,如今卻是覺得是不是有些緊了?


    如意見吳嬌娘盯著銅鏡看了半天,最後對著她說道,“去把我那件百花燙金的水紅色襦裙拿來。”


    等著換上了齊胸襦裙,這才舒了一口氣,穿著這衣裳總不會勒到孩子了吧?一想到有個孩子就在肚子裏,就生出無限柔情來,忍不住把手放在肚子上。


    喬勇辦事也是快,去了不久就領著太醫來了,還是擅長婦科的徐太醫,到真是十分機靈的,笑著對萬姑姑說道,“萬姑姑,人給您領來了。”


    萬姑姑看著喬勇滿頭大汗,說道,“倒是辛苦你了。”隨後對著徐太醫說道,“您這邊請。”


    徐太醫正在用午膳,宮裏飯菜不好吃,今日特意塞了二十兩銀子,這才得了幾樣算可口的飯菜,那三黃雞正是他的最愛,吃的滿口留香,卻突然被喬勇喊了出來,一開始也是不耐煩,但是聽聞是給那位受寵的吳良娣診脈,就什麽吃飯的心思都沒了,套上了鞋子,叫徒弟背著藥箱就急匆匆的跑了出來。


    診脈的時間不長,但是這一次卻似乎格外的煎熬,徐太醫診過一次,似乎有些不確定,說道,“娘娘,您這幾日可否嗜睡?愛吃酸或者辣的?”


    吳嬌娘點頭,說道,“都有。”隨後緊張的看著徐太醫,似乎想從他的表情裏看到一點線索,不過她要失望了,無論徐太醫之前如何的狼狽,甚至為了快點過來,還小跑了一段,但是在貴人前麵是不會漏一點端倪的。


    好一會兒徐太醫才診完,隨後舒了一口氣。


    “徐太醫,到底如何?”萬姑姑忍不住問道。


    一時眾人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徐太醫身上。


    齊衍難得回來的早,不過因為伺疾而顯得神色疲憊,要是仔細看,還能看到淡淡的兩個黑眼圈。


    剛到門口就看到太醫院的轎子,齊衍的神色就一冷,問道,“誰請的太醫?”隨後大步的往裏走,直接朝著聽雨軒而去。


    “是良娣娘娘喊的太醫。”


    齊衍的腳步就更快了,目光冷冷的,叫身旁的人越發不敢靠近。


    到了門口,就透過窗子看到徐太醫的身影,齊衍走了過去,第一個就去看吳嬌娘,問道,“可是哪裏不舒服?”


    吳嬌娘見到齊衍,忍不住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來,眉眼彎彎的,笑的十分溫柔,讓齊衍忍不住看了又看。


    吳嬌娘說道,“殿下,我有了。”


    “什麽?”


    一旁的徐太醫笑著說道,“恭喜殿下,良娣娘娘已經有了二個月身孕了。”


    第六十章


    齊衍的神色倒是一如既往的平靜, 仔細詢問了情況。


    徐太醫對吳嬌娘是十分看好的,因為從小勞作,體質非常好, 而且他之前也仔細看過吳嬌娘的身形, 葫蘆似的身材,盆骨大, 比較容易生產, 隻要平時注意,把這一胎穩住就好了。


    當然不能這般直白的說出來, 徐太醫是擅長婦科,看女子會下意識地去看身形, 但畢竟是也是男子,須得避嫌, 所以也就說吳嬌娘身子無礙,別是補過度就行了。


    齊衍聽了點頭,還喊了喬勇去給皇帝身邊的劉安順通個氣,準備一會兒再過去親自稟告皇帝這個好消息。


    按道理來說,身孕沒滿三個月是不會對外說的, 怕是不穩當,但是這會兒皇帝病著, 沒有比這個更好的消息了。


    齊衍處理的十分得當,吳嬌娘原本十分激動的,畢竟她一直都很期盼這個孩子,但是見齊衍這般冷靜,倒也漸漸恢複了鎮定, 隻是臉上還是帶著掩飾不住的笑意, 顯然是歡喜的。


    等和太醫走後, 齊衍就準備漱洗,去了隔壁的耳房,結果吳嬌娘忽然間就聽到有什麽東西摔碎的聲音,然後是接連一片什麽東西咚咚的倒地的聲音,吳嬌娘驚的不行,走了過去,推門一看,洗臉的盆子掉在了地上,兩罐脂膏也摔碎了,一旁伺候的萬姑姑也是驚愕的不行。


    “殿下…… 您小心呀。”


    這還是從來沒有發生過的事情,吳嬌娘一下子就明白了,齊衍根本就外麵看著這般從容,其實他也很激動吧?一時忍不住嘴角上揚,露出笑意來。


    吳嬌娘可是還記得,之前在李家村的時候,齊衍就說過不喜歡小孩子,她為了讓他喜歡孩子,也是費了不少心思,到如今,終於和她一般的心情了。


    怕是齊衍不自在,吳嬌娘又偷偷的走了出來,就當是沒看到齊衍失態。


    等著齊衍從耳房出來,換了一件象牙白的雲紋的金銀線團花錦緞長袍,沒有帶戴發冠,插了一根昆侖玉素紋的簪子,一身素淨,加上他幾乎沒有瑕疵的玉白的肌膚,目光冷清,倒像是個玉人一般漂亮。


    吳嬌娘看了又看,心中隻有歡喜,想著都說女兒像父,如果這一胎是女兒,那該是多麽粉雕玉琢的孩子?


    一想到這些心都要化掉了。


    喬勇去了皇帝那邊沒多久就回來了,身後還跟著劉安順,他滿臉堆著笑,顯得喜不自禁的,一進門就給吳嬌娘行禮,說道,“恭喜娘娘,陛下聽了高興地不得了,讓奴婢來給良娣娘娘帶些東西。”


    劉安順也是跑過來的,滿頭大汗,那賞賜自然沒這麽快,要等一等,不過賞賜的名單卻是有的。


    吳嬌娘想要謝恩,卻是被劉安順攔住,他急火火的說道,“娘娘您可別動,陛下說了,免了您的禮,坐著聽就行。”


    如此吳嬌娘就這樣,破天荒的坐著聽完了皇帝的口諭,一旁的喬勇瞧著忍不住驕傲的想,當年皇後娘娘有了身孕也沒這般,可見皇帝的心情,這當真就是天大的臉麵了,“吳氏入宮後恭順賢淑…… 賞賜玉如意一對……”


    齊衍這椅子還沒坐熱,因為劉安順來了,自然是要跟著去一趟,對著吳嬌娘說道,“我去去就來。”


    吳嬌娘以前的身份是不適合去皇帝前麵,如今則是因為有孕了不宜去,皇帝也不想不讓她動彈,隻叮囑她好好養胎就是,所以也就齊衍一個人去了。


    等著齊衍走後,那賞賜才送來,吳嬌娘已經不是以前的她了,自從跟著太子入宮後,見多識廣,但還是被這些賞賜驚到了。


    其中光是給孩子做衣裳的料子就幾乎是幾百匹,還有各種滋補的藥材就不說了,可見皇帝是真的很期待這個孩子。


    如意和萬姑姑在一旁分類賞賜的東西,要是吳嬌娘喜歡的就留下來用,其他就先放庫房裏去,不然也太多了。


    吳嬌娘留了一些衣料,準備給孩子做衣裳。


    萬姑姑可是嚇到了,說道,“娘娘,那尚衣監又不是沒人,要您做什麽衣裳?別是紮到手了。”


    吳嬌娘簡直哭笑不得,感覺從剛才徐太醫確診開始,身旁的人都像是把她當做瓷器一般供起來,生怕磕著碰著了一般戰戰兢兢的。


    不過吳嬌娘到是理解萬姑姑的心情,大家都等太久了。


    萬姑姑把賞賜收拾好,又按照吳嬌娘的叮囑,讓人送了料子去尚衣監準備小皇子的衣裳,其實就算是這邊不準備,尚衣監也會提前備好,但是那料子就不一定用什麽了,吳嬌娘倒也不是做了無用功。


    吳嬌娘算了算預產期應該是在明年春,感覺可真是漫長呀,好在天氣不熱,對生產來說,是個好時候。


    一行人一通忙活,等著喬勇來提醒吳嬌娘的時候,她這才想起來,蘇夫人還在廳堂等著她,其實不止是吳嬌娘,就是喬勇自己也快忘了。


    蘇夫人一開始是緊張,再後來則是等的煎熬,門口守著的宮女不聲不響的,但卻好像一直盯著她們一般。


    蘇夫人和桃兒早上是坐著馬車來的,怕是會如廁,連一口水都不敢喝,飯也沒吃飽,隻拿了個半個餅子墊了下肚子,這會兒當真是又餓又累,還十分的口渴。


    蘇夫人不敢抱怨,隻能強忍著,桃兒卻可舔了舔嘴唇,可憐巴巴的說道,“夫人,我好渴呀,可以要個茶水喝嗎?”


    “這是什麽地方?給我忍著。”


    桃兒委屈的低著頭,到也不敢說了,也不是怕蘇夫人…… 她現在倒是不怕蘇夫人了,因為經過這許多死裏逃生,相依為命,兩個人已經有了旁人沒有的感情。


    桃兒主要是怕會惹怒良娣娘娘,這才不敢繼續說的。


    吳嬌娘來的時候已經快到晚飯的點了,她想著趕緊把這件事解決了回去用晚膳去,主要是她估摸著,今天齊衍肯定會提早回來的,她希望第一時間就見到他。


    有太監唱喝說良娣娘娘到了,蘇夫人就帶著桃兒跪了下來,頭也不敢抬,規矩的很。


    隨後蘇夫人聽到一陣腳步聲,就知道良娣娘娘來了,心裏這個緊張,開始反複的複述昨天準備好的話語。


    等了一會兒,她聽到良娣娘娘說,“起來吧,賜座。”


    蘇夫人聽到這個聲音打了一個激靈,這似乎是吳嬌娘的聲音?


    隻是很快蘇夫人就把這個荒誕的念頭壓了下去,那吳嬌娘怎麽會是良娣娘娘?肯定是她聽錯了,又或者這兩個人聲音相似。


    再說如果她是良娣娘娘,那齊公子不就是太子?


    太子?


    私生子?


    外界傳聞太子齊衍生的眉目如畫,俊逸不凡,那齊公子不就是生的很好看?


    還有那位萬姑姑,行止談吐,甚至要比那縣太老爺的夫人還要氣派,當時就想著,什麽樣的人家會帶著這樣的下人?


    蘇夫人隻覺得腦子快炸了,以前都覺得無關重要的事情,這會兒一一的聯係了起來,居然都在指向一個地方。


    她忍不住緊張的咽了下口水,努力的安慰自己,想著肯定是自己太緊張,這才聽錯了,結果這時候又聽到這位良娣娘娘說,“蘇夫人,你要狀告誰?”


    剛才還在想著,自己是不是聽錯了,這會兒再一次聽到這個聲音,蘇夫人隻覺得心裏咯噔一下的,就如同被人澆了一桶冷水,寒氣從腳底冒了上來。


    她這會兒已經百分之百的肯定了,這就是吳嬌娘的聲音,要知道吳嬌娘從小就在蘇家,她是看著她長大的,這才多久不見?還不到一年吧,怎麽會聽錯?


    怎麽會這樣?


    見蘇夫人久久沒有回話,喬勇就有些不高興了,這蘇夫人還是用的他的關係來覲見的,這會兒丟人就是丟他的臉麵,之前問她的時候不是回答的好好的?當時還想著,果然是養出了狀元郎的母親,這膽子就是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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