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元他……將自己的一顆心髒給剖了出來。


    一顆鮮血淋淋,還在他手掌中不斷跳動的心髒。


    他因修為強大的緣故,隻要心髒還在,便不會死,所以方才即便是被班冬的長刀刺了一下,修為在消散,意識卻是清醒的,也並非不能動彈。


    鄭元掙紮著起身,手中握著那剛挖出來的心髒,踉蹌地朝遊封所在的方向走來。


    他的臉色白得嚇人,再與手上的鮮紅一對比,強烈的視覺反差足夠震撼每個人的心。


    這世界上為了表明衷心,揚言說“將心挖出來給你看看”的人太多了,但真正看見一顆心髒被捧到跟前的時候,還是覺得相當恐怖。


    白湫因站得裏遊封最近,也看的最清楚,所以當鄭元走過來的時候,她就被太過強烈的視覺衝擊弄得不敢往鄭元的手上看。


    鄭元站定,將手中的心往前送了送,“殺了我吧。”


    他一心求死,不惜將心髒挖出來,隻希望遊封能夠毀去他的心髒,讓他赴死。


    遊封背脊崩得很緊,仿佛一根隨時會斷掉的弦,“你做夢,我不會殺你的。”


    鄭元仿佛料到了他這樣的回答,唇邊露出個苦笑來,一邊笑一邊咳血。


    心髒離體換了別的人早便活不成了,他不過仗著一身修為在強撐著而已。


    遊封想,若是他夠心狠的話,便會毫不猶豫地將鄭元的心髒切成一片一片的,然後燒成灰送到阿娘的墓前,但他想到阿娘用渾身的血救的這麽一個人,若死在他手裏的話,阿娘會不會怪他呢?


    所以一種奇怪而又複雜的情緒,讓遊封覺得特別不適,“把你的心……”


    他剛準備讓鄭元把心髒放回體內,看見眼前的一幕,瞳孔驟縮,“你瘋了!”


    鄭元笑笑,“我沒瘋。”


    他說著,手指更加用力,五根手指戳入心髒當中,越來越深。


    那心髒上很快多出了五個血窟窿,在不斷的擠壓下,甚至有碎裂的趨勢。


    而鄭元隨著心髒收到重創,他再也支撐不住,“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而手裏的心髒被他這樣摧折,也早就沒有繼續跳動的可能了。


    遊封沒想到他會對自己這麽狠,心中恨極,上前半跪下握住鄭元的肩膀,“你以為你死了就能一了百了?你憑什麽死?你的命是我阿娘救回來的,你憑什麽死!”


    遊封大吼道,手指幾乎要將鄭元的肩膀捏碎。


    鄭元掀了掀沉重的眼皮,喃喃,卻不是在回答遊封的問題,“阿婉……阿婉……”


    “你憑什麽死!憑什麽!”遊封仰天悲吼。


    鄭元的心髒被他自己給毀了,就算強行續命,也活不了多久。


    鄭元跪不住,往旁邊倒去,呼吸很快也消失,徹底成了一具屍體。


    短短半柱香的功夫,場上進發生如此大的變故,所有人心間都蒙上了一層陰雲,然而秘境當中的陽光卻愈發燦爛。


    尤其是照耀在鄭元身上的那一束,將他包裹在其中,像是,像是他整個人都開始散發光芒了一般。


    此時的班冬看著那灼眼的光芒,已然有了不妙之感,他開始按兵不動,打量著場上的局勢。


    明知道自己在三界之中已沒有敵手,但他同樣也知道保命的重要性,這束從天而降的光線,明顯就是用來壓製他的。


    班冬的注意力都在天上,他很快看到,在鄭元死了之後,空中的雲又開始動了,且許多雲被糅雜在一起,那旋渦開始變得有點兒像一扇門了。


    他忽而想起字畫上的內容,抑製不住心中的狂喜。


    是神界的大門!


    神界之門就要打開了!


    作為在場修為最高的人,他有機會踏入神界!!!


    這個認識讓班冬沒了繼續殺人的意思,他不關心神界之門為何會打開,他隻想要飛升。


    天空上出現的門不光吸引了班冬的注意,受了傷的鄞塵和湛啟同樣看到了。


    他們還發現,門似乎有打開的趨勢,因為從中散發出來的光太過於強烈,不光把院中的妖氣一並清散,且將鄭元照得都快要看不見了。


    遊封看著鄭元的屍體,雙目通紅。


    恨嗎?肯定是恨的,可從心髒處蔓延開的痛卻有不似作假。


    他臉上已然沒有了表情,此情此景之下,他根本不知道該有什麽樣的表情,或者說是做出什麽樣的舉動來。


    緊跟著,他看見,鄭元的屍體緩慢地飄了起來,往上方飛去。


    遊封的目光也跟著往上看去。


    鄭元懸停在由金光和白雲組成的那扇門前,他破碎的心髒被一隻無名的手放進了身體當中,金光驟然大作,亮得眾人不由抬起袖子捂住眼睛。


    一瞬過後,鄭元的手指動了動,在所有人不可思議的目光當中,他緩緩地坐了起來。


    顯然,他自己也想不明白,他明明已經將心髒都捏碎了,怎會又重新活了過來。


    不光是他,光芒照耀的地方,大家都覺得身體仿佛得到了療愈,之前受的傷在不一會兒便痊愈了,就連疼痛都沒有留下。


    鄞塵看了眼自己手臂上被班冬長刀劃拉出來的傷口,就這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他摸了摸自己方才還覺得不太舒服的胸口,那種窒息的感覺已經不見了。


    旁邊一直昏睡不醒的白落也睜開了雙眼,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對上鄞塵那雙欣喜的眼睛,被他抱進懷裏的時候還有些暈乎乎的。


    阿羅的身體也出現在了方才消失的地方,她傷得太重,安靜地躺在地上,湛啟看到她的第一時間,就把她抱到了一個較為安全的地方,起碼離班冬遠一些。


    而死在殿內,無法照到陽光的孔翎,沒有能夠複活,他被斬落的頭顱,早就化為了班冬所需的妖氣,軀殼更是不知去向。


    “鄭元。”


    一道聲音於縹緲中傳來,所有人不由自主地抬頭向著天空中的神界之門看去。


    鄭元站立在門口,心髒複蘇重新開始跳動讓他還有些不適應。


    “你如今已克服心魔,能夠成為我神界的一員。”


    說著,神界之門打開,裏麵一片白光,什麽也看不見,有一高大的身影從其中走出,他身著紅色的衣袍,麵容威嚴肅穆,帶著一股不可侵犯的莊重之感。


    是神界的人。


    同一時間,每個人都感受到了一股極為龐大的威壓,這種壓迫感是完全碾壓式的,以他們的修為,根本無法反抗,隻有俯首跪拜的份。


    鄭元聽見男人此話,卻搖了搖頭,“我已無心飛升,盼神君賜我一死,將機會許給這些小輩。”


    神君輕蔑地朝他看了一眼,然後目光從底下的人身上掃過,“就他們?不自量力。”


    說著,他朝鄭元的方向走了幾步,“你若今日沒有剖心之舉,再給你千年萬年,你也參不破,也沒辦法飛升。鄭元,你所修的無情道,並不是真的無心無情,你的心魔便在此處,你的隱忍克製,反而讓你沒有辦法飛升。知心知情,這才是你應該走的道路,所以,你真的要放棄飛升的機會嗎?”


    鄭元不說話了。


    他修的無情道,卻從沒想過無心無情會成為羈絆,沒想過那些隱忍克製反而阻礙了他前進的腳步。


    聽了神君的一席話,有什麽他一直沒有辦法領悟的東西在悄然生長,參破與否,往往隻在一念間。


    神君甩了甩袖子,道:“給你片刻思考時間,我許久未到下界來,看看以往的住處也是好的。”


    說著,神君腳尖輕點,衣袂翩翩間踩上了地磚,看著眼前的偏殿以及這裏的一草一木,他眼中流露出幾分回憶的神情來。


    第100章


    神君腳尖輕點,踩上了地磚,看著眼前的偏殿,他眼中流露出幾分回憶的神情來。


    一旁的班冬迫不及待地走到神君身邊,拱手詢問:“還請神君指點,如何才能飛升神界?”


    神君瞥了他一眼,毫不避諱道:“你啊,還是算了,我們神界不需要你這樣的人。”


    班冬聽出他語氣當中的鄙夷和不屑,卻敢怒不敢言,“煩請神君明說。”


    神君眼神一凜,“不行就是不行,哪來這麽多廢話。”


    他說完,手一揮,班冬不過眨了眨眼睛的功夫,身子便是一晃,再一看,人竟然到了萬骨枯。


    看著眼前封閉的石牆,他才意識到,自己居然被從秘境當中趕了出來。


    一朝夢成空,班冬氣得五髒六腑都快要炸了,上前用力捶打了一下石壁,銀牙咬碎,卻也無濟於事。


    神君耳邊少了個聒噪的人,他在閑庭信步地走了一段,忽而臉色一變,快步朝著偏殿的耳房走去。


    耳房處是有結界的,神君止住腳步,看著此處嚴密的結界,斂眉思索了片刻,這才開始逐一破除。


    結界不止一層,且都是修為與他差不多的人設下的,怪不得這麽些年來,一點兒遭到破壞的痕跡都沒有。


    鳳溪忽而想起什麽,手上的動作更加快了。


    結界上麵層層疊疊的封印,成功讓他失去了耐心,於是他大掌往結界上麵一擊,直接強行破除此處的封印。


    強行破開結界的後果就是,耳房的房頂給他震得塌了下來,碎片瓦礫掉得到處都是,白湫往後退了兩步,忽然覺得頭暈目眩,腦袋像是針紮一般疼。


    她捧頭往後退了好幾步,差點兒就要跌坐在地上,被遊封扶住之後,一邊抽氣一邊捶打自己的腦袋,“好疼——好疼——”


    說是有千百根針在紮都不為過,疼得她恨不得原地打滾,疼得她惡心反胃,四肢發軟。


    遊封一下慌了,給她把脈,脈象一點兒問題都沒有,白落也走過來用狐族秘術為她診治,卻也一切正常。


    白湫此時已經痛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伴隨著一陣陣的幹嘔,她覺得腦袋像是要被劈成兩半。


    “啊——”


    “砰——”


    伴隨著耳房的結界被破開,白湫的尖叫聲一並響起,她眼前閃過許許多多的畫麵,大腦像是炸開了一般,再無法思考,直接讓她陷入了昏迷當中。


    鳳溪沒有聽到外頭的動靜,他闊步走進耳房之中,卻看見了他夢裏的那張臉,整個人定在原地好一會兒,他才撲上前去將人一把抱住。


    “遙遙——遙遙!”


    走至近前,看見那張令自己朝思暮想的臉,鳳溪連呼吸都不敢放肆,生怕眼前的一切又是他的夢境。


    耳房中隻有一張大床,床上睡著一個女子,她雙手合抱腹前,雖在沉睡,眉間卻仍舊有一股解不開的憂愁,因著耳房中一層又一層的結界被破開,她眼睫顫了顫,有了要醒過來的趨勢。


    鳳溪側坐塌前,驚喜而又緊張地盯著床上的人,伸手想上前碰一碰她的臉蛋,卻又不敢,隻是輕聲喚她的名字,“遙遙——”


    過了好一會兒,終於等到她睜開雙眼。


    白遙眼睛眨了幾下,眼前從虛白變得清晰後,才勉強能夠看清眼前的景象。


    鳳溪握住她的手,“遙遙,你醒了!”


    白遙看著他,像是認得,又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好半晌都沒什麽動靜。


    鳳溪扯了扯嘴角,還想說什麽,卻被床上的白遙給甩了一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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