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泓不知道他是不是哭了……


    周圍的夜色在不斷地消散變亮,白光在慢慢吞噬,林泓突然意識到,他們似乎要回去了,他猛然看向萬古川。


    萬古川看著他笑了一下,“回去吧……”


    *


    林泓醒來,夜色昏沉讓他覺得如真似幻,他下意識看向身旁,可寬大的床鋪上隻有他一人,身側空空如也。這一瞬,心頭像被冰刀狠狠剜了一下,又涼又疼,沉沉得讓他有些氣短。


    他坐起身來,窗外皎皎的月光照進來,屋裏的夜色顯得有些薄涼和慘淡,屋裏的陳設昭示著這是他自己的房間,他回來了。


    在這裏沒有四伏的危機,可是……也沒有萬古川,他在很遠的戰場……


    林泓靜靜坐在床上,孤寂和荒涼把他緊緊擁住……


    半夜幽歌·完


    作者有話要說:


    看了這一章萬哥的話再看看91章番外哈哈哈(手動大拇指)


    注1:標題:《詩經·采薇》先秦,“曰歸曰歸,歲亦莫止”:說要回家了要回家了,可怎麽到了年末仍不可實現?


    注2:蓴鱸之思、鱸魚堪膾:《世說新語·識鑒篇》


    注3:玉樹瓊枝作煙蘿,幾曾識幹戈?——《破陣子·四十年來家國》五代·李煜


    第10卷 太子墳塚


    第124章 暗夜雪戰追月請帖


    林泓若知道萬古川回去要麵對怎樣的境地,他就會意識到,最後萬古川含笑說的那句“回去吧”是如何溫柔至極。


    午夜的戰場一片混亂,天色昏暗酷寒,大片雪花簌簌而下,視野昏花。人影密密麻麻,兵器閃著寒光,拚搏廝殺著,呼出的氣體蒸騰。


    怒吼聲和撕裂皮肉的聲音震顫耳膜,冷兵器碰撞聲響成一團,如天雷炸響。


    在數十人的圍攻下,三把帶著長柄的刀同時砍在萬古川頸項的護甲之上!雖不至於當場鮮血飛濺,但這力道震得氣管欲折,三夜不眠的頭腦也為之一顫!


    刀並沒有離開他的脖子,三個大漢從三個方向把他死死卡住,另一人趁著間隙,掄起一把巨刀,躍身而起,怒吼著,要衝著他當頭砍下!


    這一戰,敵人占據的地勢太過優越,被亂箭射殺了馬匹,萬古川滾入敵軍之中,那注定是一場舍命的廝殺。


    眼前這一關卡對於帶傷的他來說絕對是死局。


    萬古川在回來的一瞬,已經感受到對麵大刀帶起的勁風了!


    就在這千鈞一發間,他兩手捏住架在他脖子兩側的長刀柄,手背青筋暴起!駭然巨力一拉一推朝右側撞去!


    右方那大漢竟被他的力道生生捅倒在地,左方的那人也被他拉得猛然一個踉蹌向前撲去,而那把悍然劈下來的刀根本來不及收住,狠狠劈在左邊那大漢還握刀的手腕上!


    斷肢和鮮血飛濺而起!


    “啊!!!!”慘叫聲震裂耳膜,那大漢在劇痛中倒地痛哭哀嚎。


    萬古川抬腳狠狠踹在揮刀大漢的肚子上!那大漢朝後飛出重重砸在地上!


    奪過手頭兩把長刀,右方那大漢根本招架不住他的力氣,被他拖得起身幾分又跌落在地。


    單手掄動長刀回身擊飛身後大漢正朝他砍來的刀,刀柄長杆回掃過他的腳踝把他撂倒在地,一刀刺進他胸口!大漢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吐出一口血來頭一歪沒了動靜。


    萬古川拔出刀來手腕一轉,刀鋒橫掃!


    “啊啊啊啊!!”被奪刀的大漢麵目猙獰正撲過來要肉搏搶回他的長柄刀,然而還未近萬古川的身已經被這帶血的長柄刀砍在了脖側,鮮血噴射而出!


    他捂住噴血的傷口,恐懼地大叫著倒在地上,大股血液從手指縫隙間湧出,細細血線噴射。


    長柄的刀“呼呼”一掄,方才被踹出去的大漢捂著肚子還沒站起來長刀已經重重劈在了他頭頂!


    第四具軀體倒下了。


    整個過程僅在電光火石間,動作幹淨利落,凶猛悍然。


    這個披著黑色鐵甲的高大男人就像一尊地獄來的殺神,那雙漆黑的眉目比他的頭盔還要冰冷,掃過眾人連一點溫度都沒有,周圍的敵軍竟一時不敢靠近。


    “將軍!”張釺毅騎著駿馬急急趕來,長矛掄起在人群中破開了一個缺口,人群慘叫著倒下,剩下的人四散逃命。


    萬古川翻身騎上他牽來的空馬,扔掉手中那兩把裹滿鮮血的長刀,接過張釺毅拋來的畫戟,巨大的兵器在空中掄動了一圈,破風聲“呼呼”淩然,鋒利的刀刃“錚錚”作響。


    戰場上還是重型的兵器趁手。


    他的目光望盡黑壓壓的戰圈裏,大雪飄搖,喊殺聲震顫山川。


    此刻,可是他體力全盛之時。


    *


    江南的早晨清清冷冷,連天光都是沒有溫度的,偶有幾片玲瓏的雪花慢悠悠飄然而下。


    屋頂、地上和樹枝上積著白雪,黑與白、深與淺的對比卻恰到好處,依舊是溫柔的江南之冬。


    林泓坐在庭院的石凳上望著門前光禿禿的老桂樹出神。


    一身雪白的大氅拖到地上他也不甚在意,修長的雙手間抱著暖手壺。


    玉琢的臉幹淨白皙,墨發披散在大氅的白絨上,幾片雪花落在他的發頂,落在他睫上,眨一下眼睛也落不下去,林泓用修長的指節揉了一下眼睛。


    餘光瞥見一襲棗紅色,林泓側頭看去,發絲自肩頭滑落,他對上了一雙漂亮的鳳目。


    “林泓。”魚天亦提著一壺酒坐到他側方的石凳上,脖間圍了一圈黑絨的圍脖,襯得小臉更白皙,“在想什麽?”


    難得這小姑娘要主動理他,林泓笑了一下,“沒什麽,發呆。”


    魚天亦看到這麽安安靜靜的林泓有點不習慣,她得出結論:“又進去了。”


    林泓終於提了提他拖在地上的衣角,“是啊。”


    “凶險嗎?”魚天亦“噗”得一聲拔下她酒壺的塞子。


    “挺凶。”林泓見她在兀自灌酒,“你師父不是不讓你喝嗎?”


    魚天亦危險地眯了眯眼睛,威脅道:“你敢告訴他。”


    林泓挑眉,“那得看心情。”


    “少管我。”


    林泓不以為意,問她:“他們住得還習慣嗎?”他之前是親自問候過刀問寒山和樂然山人的,他們自然是客氣地說住得很好,魚天亦說話直來直往,問一問她說不定能問出他們更真實的感受。


    “挺好,”魚天亦道,“就是酒少了。”說罷還搖了搖自己的酒壺。


    林泓沉默幾息,“我是問他們,不是問你。”


    “那你為何不問我?”魚天亦瞪他。


    林泓覺得有趣,“怎麽?你也想在我鏢局落戶,幫我運貨嗎?”


    “我師父師母也不會幫你押貨!”魚天亦撇了撇嘴。


    林泓聳肩。其實他也拉不下臉讓天下第一刀客給他押貨……雖然刀問寒山親自請纓過幾次。


    其實押不押貨都無所謂,有他坐鎮已是天賜的好處。


    現下樂然山人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林泓給他們安排的住處清幽,二人本也無甚正事,與林泓又有一年之約,倒是也樂得待在江南。


    “那你呢?住得慣嗎?”林泓還是問了魚天亦。


    魚天亦笑了一聲,柳眉舒展,鳳眼彎彎,“還不賴。”


    “林兄。”不遠處傳來了程進玖的聲音。


    魚天亦收起笑意,“我走了。”話音剛落,人就起身,輕巧一躍上了圍牆,又輕巧地翻出了出去,棗紅色衣角從牆頭掠過。


    林泓在後麵喊都喊不住。就不能好好走門嗎??


    程進玖走近把手裏提著的熱酒放在石桌上,看著魚天亦離開的方向,“魚姑娘這是急著去哪?”


    林泓也很懵,“你這是做了何事能把邪醫都嚇跑了?”


    程進玖直喊冤,“我能做什麽?我話都沒能和她說上幾句。”說得有些惋惜。


    這會兒雪飄得大了幾分,寒氣撲麵。林泓攏了攏大氅。


    程進玖在林泓對麵坐下,把他的熱酒倒進杯子裏遞給林泓,“這幾天要叨擾林兄了。”


    “當是自己家就好,並無叨擾一說。”林泓笑著,也沒客氣,端起他遞來的酒喝了一口,熱酒暖暖的一路燙到胃裏,驅逐了些許寒意,“你今後有何打算嗎。”


    “不甚清楚。”程進玖望進灰蒙蒙的天色裏。


    “程兄若是不嫌棄,可以留下來。”林泓有招攬之意。


    程進玖看向他,笑了一下,端正俊朗的麵容帶著點羞怯,“多謝林兄美意,你鏢局裏俱是英雄,我自慚形穢得慌——我想再出去闖蕩一番,天地偌大,我看得還不夠。”


    到底是方及冠的青年人,滿腔熱血,不甘安定,想與天地一戰。


    林泓緘默了幾息,“闖一闖挺好,日後有什麽需要來找我就行。”


    “多謝,林兄若是有需要,我也定當盡綿薄之力。”程進玖其實很佩服林泓,比他大不了幾歲卻已然有了一番事業,不少英雄衷心追隨,為人也是大度和善。


    還有萬大哥,更是青年將軍,威震四海。


    魚姑娘也是江湖間有名有姓的邪醫。


    皆是年少有為。


    而他還有很長的路需要走。


    兩人把盞又交談了一番。


    直到屠鴻雪過來打斷他們,程進玖避嫌,請辭離開了。


    “頭兒,‘追月客’請您雪飲寒樓一晤。”屠鴻雪把請帖遞給林泓。


    要說著“追月客”是何許人,那就有故事了。他是林泓長瀛鏢局建立早期的那批客人之一,後來零零散散有過合作,也算是常客了。


    這個人神神秘秘,從未露麵,每次都派了不同的人打著“追月客”的名號來和林泓談生意。


    林泓都快懷疑“追月客”其實並非一個人,而是一個行商的幫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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