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筱冷笑了聲,用隻有她們倆能聽到的聲音說:“你知道吧,抑鬱症其實就是一種精神病。徐未然,你可真是可悲啊,出身不好就算了,還把自己父母全都克死了。你變成現在這樣,全部是你罪有應得。”


    她轉過身去,麵對著陡坡的方向,聲音大了些:“你說如果邢況哥哥知道了你這個秘密,他會怎麽看你,他還會像現在這樣,喜歡你這個怪物嗎。”


    徐未然已經很快平靜下來,俞筱給她造成的精神波動隻有那麽短短幾秒而已。


    抑鬱症並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疾病,隻是失去了快樂的能力而已。失去了快樂的能力有什麽錯嗎?難道一個人失去了快樂的能力,是一件很丟人很不道德的事嗎?


    而且得病期間,她從來隻是自己一個人消化那些不好的情緒,從來沒有把消極情緒釋放給這個社會,也從來沒有對社會產生過報複心理。


    所以,她有什麽錯?


    她什麽錯都沒有。


    真正有錯的,該死的,是俞筱這個殺人凶手!


    她看著麵前背對著她的人。


    俞筱還在喋喋不休地說著什麽,大部分都在勸她能知趣,主動離開邢況。


    徐未然並沒有把她的話聽進去,腦海裏隻不停回憶著高三寒假的時候,俞筱把她從這裏推下去的一幕。


    憑什麽對別人進行過霸淩的人,現在還可以安然無恙地站在這裏,以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對別人進行羞辱。


    徐未然死死盯著俞筱的背。


    她朝前走了一步,朝著曾對她進行霸淩,又害死了她母親的人走。


    她伸出手,緩緩地、緩緩地放在俞筱背後。


    她蓄足了力,打算把俞筱推下去。


    手還沒挨到俞筱後背的時候,手突然被一個人抓住了。


    她愕然抬起頭。


    邢況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了她身邊,緊握著她即將作惡的手。


    她睜大眼睛看著他,邢況也看著她,眼中似乎並無情緒,但又好像包含了太多情緒,她看不清晰。


    她覺得,邢況肯定是討厭她了,討厭跟以前完全不一樣,變得心腸狠毒的她。


    她眼裏蘊了淚,手甩了甩,仍想去推俞筱。


    可她甩不開邢況的手。


    下一秒,她清楚地看到,邢況空著的那隻手突然抬起來,毫不猶豫地在俞筱背上推了一下。


    俞筱尖聲嚎叫,伴隨著一陣撕心裂肺的大喊大叫聲,從山坡處滾了下去。


    俞筱的尖叫很長時間都沒有停止,吸引了李章和錢蒙等人跑過來看。


    “怎麽回事?”當意識到摔下去的人是俞筱後,一眾人打算下去營救。


    “誰都別去。”邢況冷聲開口,話是對別人說的,但是他的眼睛一直看著徐未然,眼神裏有近乎無底線的縱容:“誰如果敢去救她,以後就當沒我這個朋友。”


    李章那些人知道邢況是什麽脾氣,聽他都已經這麽說,果然誰都不敢去救俞筱。


    這裏離別墅並不是很遠,他們隻能寄希望於俞筱自己找到回去的路。


    發生了這種事,誰都沒有了野炊的心思,收拾了東西打算離開。


    徐未然仍舊沒有從剛才的事裏回過神。


    她艱難地蠕動了下嘴唇,問他:“為什麽這麽做?”


    “你想這麽做,我就幫你。”他聲音很淡很輕,但是每一個字都好像帶著千鈞的重量:“就算你想殺人,我也會幫你。”


    徐未然一動不動地看著他,不知所措地看著他,誠惶誠恐地看著他。


    要把他看進心底,烙刻在骨頭上,融化進血液裏。


    從此不要有一天,忘了他。


    第1章 ??冬雪


    那件事的最後,是俞筱在山下受了十個小時的凍,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出去的路。


    她回家後大鬧了一場,俞良山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後果,一氣之下找到了邢韋兆,讓對方給個說法,威脅說如果邢況不親自來跟俞筱道歉,邢俞兩家的聯姻就此作廢,一切合作全部中止。


    俞良山的火還沒發完,手底下的助理卻匆匆跑了過來,要在他耳邊說什麽。


    “有什麽大大方方地說!”俞良山氣得厲害,口氣很衝。


    助理看了邢韋兆一眼,吞吞吐吐道:“邢……小邢總以集團名義在網上發布了消息,取消了與小姐的婚約……”


    俞良山麵如土色,很長時間都沒有反應過來自己聽見了什麽。


    在這個時候他才突然想到,最近邢氏集團進行的一係列變動,其實都是為了撇清與俞氏之間的關係,這樣即使是聯姻取消,邢氏集團也能全身而退,不會有任何實質上的損害。


    邢況早就不是小時候那個沉鬱寡言的少年。他早就成為了一匹狼,一匹逮誰咬誰的狼。


    俞良山憤憤地看著邢韋兆:“好!你跟邢況可真不愧是父子,一個比一個狠!這次算我輸了,可你別忘了,我俞良山也不是吃素的,混到今天不是我走運,那是我實打實拚出來的。山不轉水轉,咱們走著瞧!”


    丟下這些話,俞良山頭也不回地離開。


    對於邢況發布的這則消息,邢韋兆並不覺得意外。


    他了解自己這個兒子,知道他什麽個性。在他能為了徐未然而重新振作起來,在短短兩年半的時間裏在邢氏集團站穩腳跟,甚至奪了大半掌控權的時候,邢韋兆就知道了他的可怕之處。


    邢況在商業上的敏感度和雷厲風行的手段,是他這個做父親的都難以匹敵的。


    即使是不借助任何世家,邢況也能把公司經營得很好。


    邢氏集團能交到他手裏,邢韋兆沒有什麽不放心的了。


    -


    “就算你想殺人,我也會幫你。”


    徐未然無數次地回憶起邢況對她說的這句話。


    他始終相信她,不管她想做什麽,他連理由都不問,無條件地站在她這邊。


    他原本是多麽光明磊落的一個人,從來不屑於在暗處耍陰招,可是為了她,他連在人背後把人推下山這種事,都替她做了。


    沒有讓她手上染一丁點肮髒的東西,而毫不介意會為了她,打破他之前的原則。


    而且就在前兩天,他也已經做到了當初的承諾,取消了跟俞筱的婚約。


    徐未然深呼口氣。


    她決定把自己曾經得過抑鬱症,好不容易才走出來的事告訴給邢況。也要把相倪死亡的真相告訴給他,把俞良山曾經迫害過相倪的事告訴給他。


    也要親口告訴他,15年的夏天,並不是她想要離開他,而是她得了病,擔心會把消極抑鬱的情緒傳染給他,所以才不得不走的。


    有關於自己的一切,她都要跟邢況說。從此她不再是一個人單打獨鬥麵對這個世界,會有邢況跟她站在一起。她會像他一樣,無條件地信任他,與他分享自己的一切。


    她打迭起精神,去超市買了些食材,回來做了幾道菜。


    之前都是邢況做菜給她吃,她不能總是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的照顧,也要為他做些什麽才好。


    哪怕隻是燒幾道簡單的菜。


    她把忙活了一上午,做出來的菜小心放進保溫餐盒裏,帶上去了公司。


    到那的時候,剛好碰到俞筱也在。


    即使是被邢況親手推下山坡,在寒冷的山林裏受了那麽久的凍,俞筱也並沒有責怪邢況,而把這一切全都歸咎於徐未然。她覺得邢況說的話肯定都是假的,動手推她的人並不是邢況,而是徐未然。


    她的演藝事業被迫暫停,每天沒有別的事,就過來公司這邊找邢況,可每次邢況都不願意見她。


    今天她再一次跑了過來,鬧著非要見邢況一麵,周秘書叫來保安,打算把她請走。


    徐未然這時候從電梯裏走了出來。


    俞筱看見她後,甩開保安朝她這裏走來,趁她沒反應過來時,一把奪過她手裏拎著的保溫袋,提起來看了看。


    “徐未然,”她冷哼:“你還挺會討男人歡心的啊,都來送飯了。”


    徐未然要把東西搶回來,俞筱卻直接走到了垃圾桶邊,把飯盒直接扔了進去。


    飯盒咣當一聲掉進垃圾桶。


    徐未然的臉色僵下來。


    俞筱得意地拍了拍手:“徐未然,你不知道嗎,邢況哥哥不吃這種東西的,他的胃可刁鑽了,不是特級廚師做的東西,他根本沒辦法入口。你這是什麽鬼東西啊,也好意思拿過來給人吃。”


    不遠處很多工作人員已經朝這邊看了過來。


    “你是不是病得太久,”俞筱繼續說:“連正常人該吃什麽都分不清了啊。”


    徐未然心口開始發緊,並不想在公眾場合與俞筱就這件事理論,轉身要走。


    俞筱拉住她:“你跑什麽?很討厭我啊?那你罵我啊,打我啊,你就會跑,丟不丟人啊你。”


    “你他媽是不是有病!”


    邢況突然出現,滿臉嫌惡地把俞筱的手扯開,以保護的姿態把徐未然擁進懷裏。


    俞筱並沒有怎麽難過,反倒是笑了笑:“我有病?邢況哥哥,你說反了吧,有病的不是我。”


    她扭過頭,看向一邊低頭不語的徐未然:“有病的是她!”


    邢況蹙緊了眉,如果俞筱不是個女人,他已經忍不住要打人了。


    “周秘書,把她帶走,以後再敢把她放進來,你就收拾東西滾蛋!”


    邢況冷聲丟下幾句話,帶著徐未然往自己的休息室去。


    進了房間,他檢查了下她的樣子,發現她臉色有點兒不正常的白。


    他放柔了聲音,問:“嚇著了?”


    徐未然默然不語,一直在想剛才俞筱的話。


    俞筱今天過來,一定是要跟邢況說些有的沒的。


    她必須趕在這之前,由自己把真相告訴給邢況。


    “邢……”


    在這個時候,俞筱從外麵硬闖了進來,張牙舞爪地逼退抓著她的那些人,一點兒形象都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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