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及此,蘇皖毫不猶豫拽下腰間別著的暖玉,遞了過去。


    門縫現下的距離,剛好夠遞過去她的玉佩。


    裴懐透過門縫,就看到在天光煙火之下,蘇皖站起身,在不遠幾步的距離看著這邊。


    她雖看不到他的麵容,他卻將她的姿色盡收眼底。


    層層羅裙下,少女身影曼妙,臉上並未挽紗,一雙秋水般的眼眸星星點點,似皎潔宸夜,叫他此刻起再不複相忘。


    她走近幾步,微微彎下腰,透過門縫遞給他一塊翠竹般的青色玉佩。


    湊近時,蘇皖驚人姿容更叫他難以克製、心中澎湃。


    “阿懷,這給你,我與家中阿弟本是一人一塊,京都無人不曉。見此玉如我親臨,待我離去,若你在冷宮中再遇難處,持此物可順遂許多。”


    蘇皖的貼身玉佩,她竟要相贈與他,隻為了他此後安危?


    裴懐不敢被她瞧見真容,猶豫了一會,躲去一邊。


    蘇皖趁機將暖玉塞進縫隙。


    “阿懷,你接著呀。”


    她的聲音有些急切。


    天鼓樓已響起第一道擊鼓聲,這代表天子已罷了宴席,準備登上天鼓樓與民同慶,她已不能再在這裏耽擱了。


    裴懐隻問她:“你還會再來嗎?”


    會的吧,她說他不會忘記,她說要帶梔子花給他看的,他還沒有親寫姓名允她……


    蘇皖果真笑顏如花。


    “不騙你。”


    裴懐終於顫動著手,小心翼翼接過她的暖玉。


    “阿懷,再見。”


    他眼見她起身,背影漸漸遠去,雪地裏隻留下一串串腳印。


    裴懐戀戀不舍,良久才低頭細細摩挲手中暖玉,才發現,上麵正中心印刻著一個娟秀的‘皖’字。


    入手間,觸碰到的溫度透著絲絲暖氣,定然是上乘的玉製成。


    她說,與弟弟一人隻此一塊,而如今,是他的了。


    裴懐呼吸急促間,定神盯著暖玉中的‘皖’字,許久後,少年在四下無人處,虔誠跪在雪地宮門前,於天際朵朵煙花下,偷偷低頭。


    薄唇小心翼翼碰了碰那個‘皖’。


    裴懐想,今後,他又多了一個會寫的字。


    原本雪夜難熬,彌留之際,上蒼垂憐,叫他被蘇皖一雙無形的手拽回人世間。


    多年後,回憶往事,裴懐才明白,那雙手是希望。


    *


    蘇皖自宮宴離席後,很快就被承帝發現。


    承帝一雙眼眸清明,點了點手中酒杯,停下賞樂之心。


    “蘇女何在?”


    他並未鬧大,隻輕輕問了句,叫蘇家人和前排幾個席位的人聽到。


    歌舞升平,底下一些人根本聽不到,還在繼續飲酒欣賞。


    魏貴妃瞥了太子裴濟光一眼,見他隻是淡淡往這邊看了看,就冷哼一聲繼續杯杯入喉,也就跟著裝聾作啞。


    蘇重朗卻像是在等著一樣,待承帝發問,蘇父尚未反應過來,他已率先起身,乖覺回話。


    “陛下,阿姐不勝酒力,由一小宮女攜著去偏殿稍稍休憩,待飲下解酒茶,自會複宴。”


    魏貴妃偷聽時,心想,蘇皖方才還口齒伶俐,原來到底是嬌弱貴女,這麽一點點果酒就弱如薄柳了?


    她暗自搖頭,隻怕太子那脾性,與她很是不堪匹配。


    承帝不知是否接受了蘇重朗的說辭,擺了擺手,示意蘇重朗坐下。


    蘇重朗見他不再詢問蘇皖去向,略微鬆了鬆心神。


    魏貴妃盯著蘇重朗,見他眉目間神采奕奕,隻道這姐弟二人未來在深宮中定然非同凡響。


    正出神時,一小宮人上前傳話,於她跟前低聲耳語。


    待宮人說完,魏貴妃忍不住眉心凝住,似有不悅。


    “她竟會來?”


    一句話,引得耳尖的承帝側目。


    魏貴妃連忙稟報承帝,“陛下,殿外通傳,文月公主來了。”


    “文月?”


    承帝愣了會兒,好似在回憶什麽,才恍然大悟一般,“宣。”


    魏貴妃與裴文月並未有過多接觸,且不說她是新寵,每天忙著鞏固寵愛都沒空,更何況早聞裴文月的母妃曾不顧帝顏,硬是出宮侍佛,此等是非之人,魏貴妃自然不願過多沾染。


    聽說這個公主是個喜靜的性子,她入宮以來,與此女細細算來,竟沒怎麽正式打過照麵。


    今日宮宴如此熱鬧,魏貴妃根本沒料到裴文月會來。


    回憶起來,除了成年後出宮立府的公主和皇子,如今宮中隻剩下太子裴濟光,公主裴文月此等撐得起台麵的皇嗣,其餘的大多年幼,不足以道明。


    魏貴妃心腸千回百轉,更後知後覺承帝原來早已為太子裴濟光把通天大道鋪了一半,可笑她此刻因一個裴文月的驟然來襲,才想明白其中緣由。


    念及此,魏貴妃偷偷看了一眼承帝,見帝皇喜怒不形於色,方才蘇皖離席,他未有異樣,如今自己的女兒來了,他也沒有特別多的情緒。


    她終於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宴席進行到一半,裴文月才來。


    殿門打開,裏頭燈火通明,駐守在外的皇家侍衛一個個肅然站立兩側,伴隨著傳話宮人的高聲:


    “宣——文月公主,進殿入宴——!”


    太子裴濟光終於從酒中清醒,他眯著眼,好半晌接受了消息。


    “她來做什麽?”


    太子裴濟光很是看不上裴文月的母妃,自然對這個庶女之妹更加不放在眼裏。


    他比裴文月年長幾歲,裴文月的母妃出宮時,他早已是能記事了。


    一想到裴文月的母妃,裴濟光冷笑連連,隻道今夜來人之中,一個個都讓他惱火。


    殿外太監遙喊,卿卿扶著裴文月,對她說:“公主,陛下宣咱們呐。”


    裴文月一想到等會也許就會見到蘇重朗,不由得一顆心都提起來。


    “卿卿,我今天怎麽樣?”


    察覺到她的緊張,卿卿忍不住偷笑,上下瞧了裴文月一眼。


    “放心吧,公主是卿卿見過最美的妙人了!”


    裴文月聞言,心下才稍稍有些底氣。


    蘇重朗原本還在聽父親的教誨,蘇元明對他今日的表現不甚滿意。


    “若非今日有你姐姐幫你周旋,你有幾條命夠太子刁難?”


    他有些不服,嘟囔道:“明明是他們欺人太甚,若我不開口,豈非留阿姐一人孤身麵對?”


    “無知小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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