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重朗如今在許學究幾番指點下,著重於《易經》、《春秋》上。


    這是他的缺漏處,需要多多溫習努力。


    他抄書時,也主要以此二者中的內容來謄抄。


    幾日下來,他把一張張疊在一起的白紙整理了一遍,隨後交給阿鳶,伸了個懶腰。


    蘇重朗一邊鬆動手腕筋骨,一邊笑對阿鳶說道:


    “走,抄得差不多了,先去給父親過過眼。”


    阿鳶看不懂紙上抄的內容,隻磕磕絆絆認得幾個字,但他好壞還是看得出來的。


    “少爺不愧是少爺,抄得真漂亮,老爺瞧了一定不會再罵您了。”


    蘇重朗笑著踏出書房,阿鳶捧著他謄抄的一疊紙,亦是歡歡喜喜跟在後頭。


    一見到蘇元明,蘇重朗就揚起討好的笑容。


    “爹,兒子都抄好了,您給兒子掌掌眼?”


    蘇元明嚴肅著一張臉,接過阿鳶遞過來的抄寫宣紙,一張張認真掃視著。


    最終,半盞茶後,他才肯看向蘇重朗。


    “你也算開竅了,字寫得好,抄得也認真,可有把內容都記下來去理解?”


    蘇重朗連忙點頭應答:


    “爹放心,兒子說會認真做,就絕不會信口開河。我可是您的兒子啊,當年您乃殿試狀元,我又會差到哪裏去?背的已經算是七七八八了,隻有幾處地方還有些不理解,待我見到學究,定會討問先生不解之處。”


    “你這臭小子,誇你幾句就把尾巴翹到天上去了!”


    蘇元明瞪了他一眼。


    “你爹我是狀元,可惜你啊,算了算了,我不多言,免得你阿姐又說什麽我管你管得太過。我也不多求,不求你此番春闈中能怎麽優秀,你隻要榜上有名,縱然是末尾,也算不辜負我們蘇家了。”


    說完,他一臉‘我蘇家出了你這豎子,真是倒了八輩子黴’的惋惜表情。


    蘇重朗也不怎麽羞惱,他嘿嘿一笑,玩笑道。


    “行啊,爹說我考末名,我絕不會多考一名。”


    蘇元明聞言頓時就要抬腳去踢他。


    “臭小子,你說什麽?!”


    “爹,冷靜冷靜!我開玩笑的……”


    蘇重朗躲來躲去,最終連連討饒,轉移話題道:


    “阿姐呢,在房中嗎?我去找她。”


    蘇元明攔住他。


    “不必去尋,她被傳進宮中,一早就動身離府了。”


    “進宮?”


    蘇重朗高呼一聲。


    “是不是那個太子啊,當日在天鼓樓夜宴,他為難阿姐為難得還不夠嗎?!”


    “吵吵嚷嚷成個什麽樣子。”


    蘇元明睨了他一眼,倒是淡定,品茗飲茶,說:


    “倒也不是東宮,是宮中凝宵殿那位文月公主。就是你當時出口不敬,頂撞太子殿下解救下來的那位。”


    怕蘇重朗不記得是誰,蘇元明還多解釋了一句。


    可蘇重朗與裴文月早已接觸了這麽幾次了,私下你來我往的那點子事,蘇元明被瞞得是一點都不知曉。


    蘇重朗斂下異樣,裝模作樣道:


    “是她啊?嗯……她與阿姐不熟絡,找阿姐幹嘛?”


    蘇元明搖搖頭。


    “為父亦不知,大約是你當日言語解救於她,她又不好與你這個外臣男兒多有接觸,這才宣了你阿姐進宮吧。不過這些都是猜測,待你阿姐回來後,細細問幾句,也就知曉了。”


    父子倆也無什麽事了,於是蘇元明就趕著蘇重朗繼續去書房泡著。


    “父親,那兒子就先告退了。”


    蘇重朗轉身要走,卻被蘇元明複又叫住。


    他無意間掃視了蘇重朗的腰帶一眼,問道:


    “你的暖玉,這幾日我怎沒看到你佩戴?”


    蘇重朗一瞬間汗流浹背,他忙打著哈哈:


    “那係著玉帶的紅穗錦繩有些舊了,我拆了下來,等新的係繩做出來送過來,兒子再佩玉。”


    蘇元明不疑有他,囑咐他:


    “那可是你母親留給你們姐弟二人的東西,一人各一塊,特別是你這塊,你是府中嫡子,非日後成親贈妻,否則不能輕易取下。待新的係繩做好了,你就快快佩上,要好好保管,可切莫隨意對待。”


    說完,蘇元明又補了一句:


    “你要是丟了,老子我就打斷你的腿,再把你拖到你母親牌位前跪夠三天三夜。”


    早已經把暖玉送給裴文月的蘇重朗一聽,頓時尷尬地訕笑幾聲,扯謊糊弄道:


    “兒子知道了……兒子知道了……”


    轉身離去之際,蘇重朗做賊心虛般長籲一口氣,心還突突地跳個不停。


    *


    凝宵殿中。


    裴文月盛裝打扮,正襟危坐於主位上。


    待蘇皖一席鈷藍色厚長裙,蓮步款款而來時,她更是緊張。


    瞥了一眼左側的屏風,裴文月又挺了挺腰身,等蘇皖對著她行禮說:


    “蘇府嫡女蘇皖,見過公主殿下,殿下萬福。”


    裴文月這才連忙走下去,扶她起身。


    “蘇姐姐切莫如此,你我之間不必拘禮。”


    因著蘇皖是蘇重朗的親姐姐,裴文月根本不舍得受她這禮數,隻想快快迎她坐下,茶水點心好好待客。


    蘇皖見狀,有些驚訝:


    “殿下認識我嗎?”


    裴文月忙點頭,拉她親昵坐下,又招呼宮女上茶和點心。


    “蘇姐姐雖與本宮未曾謀麵,但本宮幸在天鼓樓夜宴上得令弟解圍,所以蘇姐姐自不必與本宮太過客氣。”


    蘇皖對這件事確實不知道,當時她走了後裴文月才出現的,對於之後發生的事情確實一概不曉。


    聞聽裴文月這話,她更為驚訝:


    “殿下原來認識阿弟?”


    “是啊,當時他仗義執言,叫本宮不必在太子殿下和魏貴妃的兩麵夾擊下左右為難,若非是他,本宮當日定是臉都要丟盡了。”


    裴文月把事情原委簡潔告訴蘇皖,卻是隱去了自己和蘇重朗其他種種接觸。


    畢竟,今天叫蘇皖來,實非她的意思,她隻是做著順水人情的幫忙罷了。


    且她與蘇重朗私下多番接觸已是有違男女大防,今日她與蘇皖隻是初見,雖蘇皖是蘇重朗的嫡親姐姐,但人心難測,她也沒那個膽子一上來就一股腦全都吐露出來。


    不過今日她還是開心的,之前言語談吐間,蘇重朗似乎對蘇皖這個姐姐很是親厚,且宮中也多有傳言此女良善,她現在接觸了蘇皖也好,有蘇皖在其中周旋,她往後要再想和蘇重朗接觸,也更為安全妥當一些。


    而且,倘若蘇皖真是個閨秀好女,她自然也願意和此人多多接觸,畢竟她既是蘇重朗的姐姐,來日蘇皖又要嫁入東宮,也算是她名麵上的嫂嫂了。


    蘇皖來時多聽說眼前這個公主性子安靜,很好相處,又見她談吐有禮,氣質不凡,且美貌上乘,已對她多了幾分好感。


    現在又聽她說與弟弟蘇重朗有過此間纏繞,更是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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