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裏還有人。


    戚瀾深吸一口氣,放輕腳步,在黑暗中緩緩前行,透過門縫的光亮,看清了裏麵的情形。


    除了那天那個姓柳的茶男,裏麵還多了一個藍色眼睛的混血,混血男手裏抱著一把吉他,伴奏應該是他彈的,剛剛那句話也是他說的。


    柳宣開口道,“筠筠姐,你以前學過音樂嗎,你的樂感很好啊。”


    青筠笑道,“沒有係統學過,隻是個人比較喜歡,隨便唱唱。”


    雷戎又道,“隨便唱唱都那麽好,要是係統學習過,暈暈姐肯定是歌神級別了吧。”


    青筠:“你真是太看得起我了,我們繼續練習下一首吧。”


    要錄mv,雷戎和柳宣主動來陪她練歌。


    雷戎:“好啊,我來伴奏。”


    沒一會兒,房間裏又傳來一陣悅樂的歌聲。


    戚瀾站在黑暗裏,看不清楚表情。


    分手之後,他才知道她會唱歌,她喜歡唱歌。


    在一起的時候,他好像都不了解她,也沒有主動去了解她。


    青筠在他心裏,就是一個漂亮得像洋娃娃的女孩子,沒想到在分手後,他才開始慢慢了解對方的喜好。


    分手之後,青筠的形象反而在他腦海裏越來越立體。


    他是錯過了一個多麽好的女孩子啊。


    戚瀾靜靜地藏在黑暗裏,不敢發出一點聲音,他怕發出哪怕是一丁點聲音,被對方發現之後,又會被趕走,就連遠遠地看著她的資格也沒有了……


    再次唱完一首,青筠對雷戎手上的吉他產生了興趣,“能教我彈吉他嗎?”


    雷戎高興應道,“沒問題啊,暈暈姐,你以前學過嗎?”


    青筠:“沒有。”


    雷戎那蹩腳的普通話再度響起:“沒有學過就是零基礎,零基礎的話我們先談多瑞米發騷吧。”


    柳宣糾正他,“是哆瑞咪發梭。”


    緊接著,雷戎教青筠彈吉他,教授過程中難免碰到手,“唉喲,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青筠也一直在笑,“沒事兒,你教我指法,碰到難免的。”


    雷戎小心翼翼地靠了過去指點她怎麽壓弦,柳宣舉著樂譜,不停地吹彩虹屁。


    青筠有非常好的音樂天賦,沒一會兒,就能熟練地彈奏一首簡單的曲子了。


    戚瀾看著裏麵的人互動,心裏像是打翻了一瓶陳年烈酒,辣的嗆人,辣得割喉,苦得麻舌。


    他卻不得不將烈酒吞咽入喉。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烈酒太過嗆人,還是心裏太過難受,戚瀾忽然覺得眼眶有些濕潤。


    他現在無比確認,青筠已經向前看了,對他毫無留戀了。


    他還在這裏原地踏步,不,不是原地踏步,他反而在倒退。


    如果時光能倒退,他真的好像打醒以前那個混賬的自己。


    他所有的驕傲、自負,在這一刻全部土崩瓦解,消逝得無影無蹤……是誰給他的錯覺,讓他堅信青筠對他有所留戀,一定會原地等待?


    垂在身側的手有些顫抖……


    是時候該離開了吧。


    是時候該放手了吧。


    走了吧,別再來煩她了,在她心裏,自己至少還是一個合格的前任。


    戚瀾試圖邁步離開,可是,他發現自己的腳下好像灌了鉛,一步也挪不動。


    第二天清早,青筠在辦公室門口發現一個顏色很深的腳印。


    腳印的主人應該在門口站了很久,才將地板踩出了一個淺淺的凹陷。


    青筠想了想,猜到了幾分。


    她叫來工作人員,將門口損壞的地板換掉了。


    第71章


    戚家大宅, 李婉月將馮鳴送了出去,看著舅舅開車遠去, 她並沒有立刻回屋,而是原地站了很久。


    直到林苑出來叫她,她才慢慢走回來。


    林苑:“婉月,外麵涼,怎麽還沒回來?”


    李婉月單手摸著肚子,溫婉地笑了笑, “我馬上回來。”


    林苑走過去牽起她的手,“看吧,手都涼了。孕前期可千萬別感冒了, 等會兒回去讓梅姨熬碗薑湯。”


    李婉月笑道, “嗯嗯,謝謝林姨。剛剛和舅舅多說了兩句,我舅舅就是太擔心了,畢竟是祖業,他著急也是常理。”


    林苑:“怎麽樣, 他和阿瀾說好了嗎,阿瀾怎麽幫他?”


    李婉月歎了口氣, 沒有說話。


    林苑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他不幫?”


    李婉月:“舅舅隻是想借一點錢, 阿瀾不願意就算了,可惜了。外公外婆要是知道祖業敗了,不知道會不會明目, 下個月18號正是外公去世三周年, 媽說最近老是夢到外公外婆, 希望他們保佑舅舅渡過難關。”


    說到這裏, 李婉月黯然神傷, 虛弱地歎了口氣,眼裏閃著淚花。


    林苑小時候接受過馮家外公外婆很大的恩惠。


    她小時候貪玩,跑出去被人販子拐了,人販子開車的時候不小心追尾了馮家的車,處理車禍的時候,馮外公察覺到異樣,冒著風險將林苑救了下來,這也是林苑和馮家交好的原因。


    馮鳴來求她幫忙,她想都沒想,一口就答應下來。


    戚瀾竟然不幫?!


    和馮家這麽好的姻親,更別說馮家外公還救過她的命,舉手之勞借點錢而已,有什麽大不了的。


    戚瀾給外麵的女人隨隨便便就是一個幾十億的公司,到了自家親戚這裏,這麽摳搜?!


    林苑當即認為戚瀾下了她的麵子,怪不得馮鳴離開的時候,臉上的表情不太好,說話硬聲硬氣。


    “我去問問他。”林苑有些生氣,丟開李婉月怒氣衝衝往回走。


    李婉月虛拉了她一把:“林姨,有話好好說,阿瀾也許是有什麽苦衷。”


    “什麽苦衷,他就是想讓我丟臉!我看他是翅膀長硬了!”


    她答應了要幫馮鳴,上次帶著李婉月出門做客,不知道是誰透露了這個消息,大家都很羨慕馮鳴,說她是個好親家,都想和她結親,還有好多人打聽戚瀾,把她恭維得渾身舒泰。


    她其實也覺得馮鳴能力不足,借出去的錢可能收不回來,但是想想馮外公的救命之恩,還有在貴婦圈的名聲,給馮鳴幾億也沒什麽大問題。


    李婉月懷了他們戚家的長孫,這個錢借給長孫的舅公,就當是為長孫祈福。


    要是這事黃了,不知道萬金秋在身後怎麽編排她,她想起萬金秋那張得意的嘴角,額上青筋亂跳。


    李婉月沒有跟著林苑,她繞了個彎,從後門進去了。


    林苑和戚瀾肯定會大吵一架,她不想被牽連。


    結果戚瀾偷偷跑了,林苑沒有找到人。


    第二天,戚瀾回家和戚燁交接工作上的事,他剛進屋,還沒來得及喝口水,林苑就追上來質問,“你為什麽不借錢給馮鳴?”


    戚瀾知道拒絕馮鳴後會遭到質問,耐心解釋道,“借錢是害了他,他現在做的應該是縮減規模,追根溯源找出上批貨出差錯的原因。他沒有準備好就要開分公司擴大規模,說實話,他有些好高騖遠眼高手低,這錢借給他,他根本沒有償還能力。”


    前麵的解釋林苑根本沒聽,她就抓住最後一句:“什麽意思,人家還不起你就不借了?你給那個小青幾十個億,不也是送出去打水漂!自家人借錢借不得,把我們的錢送給外人就舍得?!”


    聽到對方的指責,戚瀾冷冷地回應,“送給青筠的,一分一厘都是我自己掙的!”


    他的聲音不卑不亢、一字一頓,表情看起來還算冷靜,可是了解他的人卻知道,他在生氣。


    林苑:“你自己掙的?!沒有你爸你哥支持,你自己能掙那麽多,你要不是姓戚,你隻能去打工,你看看你身邊的同學,有幾個是一畢業就能開公司當老板的?!”


    “我生養了你,也沒見你幾十億上百億地送給我?!”


    林苑聲音很大,很快就驚動了戚逢山和戚燁,得知戚瀾拒絕了馮鳴導致林苑大怒,戚逢山不鹹不淡地勸了兩句,“阿瀾說借不得,總歸是有原因的。”


    林苑:“能有什麽原因,左不過是想氣我罷了,老戚,你給老張打電話,讓他想辦法挪十億,我就不信了,區區十億就把我為難了?!”


    戚逢山:“現在公司阿瀾在管,老張前段時間退休了。”


    公司易主,他也不能作主。


    林苑看向戚燁,“老大。”


    戚燁道,“我剛轉了二十億給老弟,現在賬戶上隻有幾百萬,你要我馬上轉給你。”


    林苑怒氣衝衝看向戚瀾。


    戚瀾冷笑一聲:“就算沒有爸和哥支持,我也能掙這麽多!”


    他知道自己的能力,有底氣說這個話,他做出的成績,容不得林苑貶低。


    淺色的眼眸幽深暗淡,聲音涼得徹骨,“媽,現在這個家,我說了算。”


    戚瀾沉下了臉,看向林苑的眼神完全沒有一絲溫情。


    他不笑的時候,薄薄的眼皮微微上挑,凹陷的瞳孔更添兩分涼薄。


    周圍的空氣驟然冰冷。


    戚瀾並沒有發怒,他的內心靜如寒潭,簡單一瞥,就將林苑的心思看得明明白白。


    說到底,林苑也並不是打心底幫助馮鳴,如果她是真心實意幫助對方,現在絕對不會為了區區十億和他爭吵,而應該冷靜下來問清馮鳴公司危機的原因,再商量對策。


    為了她那點不值一文的虛榮心,站在這裏對他大呼小叫,這不是一個母親該有的行為。


    他掙的錢,不是用來滿足林苑虛榮心的,家裏積累的財富,更不是林苑炫耀的工具。


    林苑覺得自己生養了他,他就該俯首聽命,可是她作為母親,卻沒盡到應有的關心,對待馮鳴那樣的外人都比對他好。


    戚瀾不是第一次頂嘴,可是這一次,不管林苑說什麽,對他毫發無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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