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啊,這輩子都是被男人玩在手掌心的命。”奶奶抽完煙進房去午睡,沒一會兒,老太太又衝了出來。


    紅果正在洗碗,回頭看見奶奶戴著老花眼鏡站在廚房門口,板著臉眼神甚是嚇人。


    低頭瞧見奶奶手裏拿著的戶口本,戶口本上此時她那一頁的婚姻狀況已經改成了已婚。


    看著奶奶那恨鐵不成鋼恨得快要滴出血來的眼神,紅果對付她,早就悟出了一套心得,她擦手進房把一遝藍色的鈔票拿出來放在餐桌上。


    “我留了一塊錢。”


    錢果然是個好東西,奶奶的神色緩和下來,爬滿了壽斑的手壓在那遝錢上。


    過了一會兒,奶奶又來找紅果,她說:“晚上你讓他回來吃飯。”


    ……


    紅果奶奶在家裏做了一桌子好菜,眼看快到八點,宗炎還沒下班。


    元寶餓得在旁邊偷肉吃,被奶奶罵了兩句,小娃娃咽著口水不敢動了。


    奶奶問紅果:“你沒跟他說晚上回來吃飯?”


    沒有,她沒機會叫他,當然主要是她不上心。


    雖然他們都在大玉坊上班,但紅果在玉料房,作為一個守規矩的新人,她還沒踏入過對門玉雕房半步。


    從封家大院去大玉坊也就幾分鍾的腳程,奶奶讓紅果去店裏叫他。


    紅果來到玉雕房外,透過玻璃窗戶看見幾個小夥圍在一起正說話,其中一人拿著手電筒貼在一塊石頭上,表麵平平無奇的石頭,透過手電筒的光亮,竟看到通透的紫色。


    “種水還行,就是這個裂不知道有沒有變,得沿著這裏切開來看看。”


    “這就種水還行了?見識少了吧!”


    “就你懂?嘿,給老子裝。”


    幾個小夥子嘰嘰喳喳爭執著。


    昨天在窗戶這個位置雕小玉兔的那位小年輕從人堆裏走回來,他一眼看到了窗外的紅果,嘿嘿笑了兩聲,湊到窗前,問她:“你又來等人?”


    紅果笑了笑算是回答。


    “她們前台要九點才下班。”小年輕以為紅果還是來等娟子的,他自來熟地自我介紹:“我叫馬一峰,你叫什麽?”


    “李紅果。”她環顧一周沒看見宗炎,便小聲打探:“你們幾點下班?”


    “九點十點說不準,這幾天要趕一批香港老板的貨,十二點前能下班就不錯了。”


    紅果懷疑宗炎在樓上的玉雕房,又問:“你們師傅都是在二樓嗎?”


    “一樓學徒,二樓師傅……你進來坐嗎?在裏麵等啊。”玉雕房沒有女工,馬一峰異常熱情。


    紅果不想進去,回去跟奶奶說沒找到宗炎,她應付應付就可以交差了,奶奶也拿她沒辦法。


    但她並沒有馬上走,而是站在窗邊盯著裏麵那幾個學徒拿著細細小小的手電筒貼在石頭上看玉石內部情況。


    這細細小小的手電筒宗炎有一個,安順也有一個,安順下井時拿的就是。


    紅果不禁問:“你們都是用這種手電筒照玉石的嗎?”


    馬一峰熱絡地給她解答:“這是專業用來照探玉原石的。家用手電筒光太散了,找東西可以,看玉效果不行。”


    宗炎作為玉雕師傅身邊常備著這類手電筒可以理解,安順為什麽也會有這樣的手電筒?而且他下井找金戒指不是應該拿家用手電筒才更合適嗎?


    回想起安順下井時隻濕了一小截的褲腳,他並沒有下到井底。所以安順根本不是找戒指的。


    那他拿著照玉石的手電筒下井找什麽?


    記憶開始亂竄,想起順嫂最近為了買她家柴草間這一連串不符合她性格的舉動,畫麵突然定格在那天她趴在窗戶邊醒來,她看到順嫂在院子裏收被套,而屋子裏有股怪異的香味。


    那天她沒走出大門就暈倒了,暈倒後還昏睡到第二天。


    紅果急匆匆往家走,回到家就進臥室。


    奶奶正在給弟弟喂飯,她見隻有紅果一個人回來,便問:“沒回來啊?”


    紅果打開抽屜,從抽屜裏拿出那塊沒有完全燃燒掉的類似蚊香片的東西,靠近鼻子聞了聞,對,是這個味道,那天下午她趴在桌上恍恍惚惚聞到的煙香味,聞久了腦袋就昏昏沉沉的……


    她終於明白為什麽自己輕輕撞門就昏睡了那麽久,原來是這蚊香片起的作用。


    紅果再次出門,紅果奶奶在屋裏喊:“又去哪裏?”


    “就回來。”


    這次她沒有出封家大院,連西跨院都沒出去,而是去了東屋。


    桂奶奶和桂英在廳裏看電視,桂英見紅果進來,忙熱情招呼:“吃飯了嗎?來看電視。”


    桂家有一台小小的黑白電視機,以前紅果常來她家看電視劇。


    紅果跟桂奶奶打了招呼,轉而問向桂英:“你哥呢?”


    “在裏頭聽廣播。”


    桂也聞聲從房間裏出來,紅果又把他拉進了房裏。


    廣播裏正放著葉倩文的《焚心以火》,這是今年最流行的曲子。


    “上次我讓你幫忙做的井蓋做了嗎?”


    桂也把廣播的聲音調小了,回她:“做好了。沒用水泥,直接用鐵,鐵輕,我自己焊的。”


    “你明天有沒有空?”


    明天星期六要上半天班,但桂也作為學徒,假期也得幹活。


    “中午有空,下午還得去送貨。”


    “那明天中午我們把井蓋裝了,你別叫其他人幫忙,就我們兩個。”


    “你幹什麽神秘兮兮的?”


    兩個人在房間裏鬼鬼祟祟地說話,桂英貼到奶奶邊上小聲說:“紅果做我嫂子怎麽樣?”


    桂奶奶輕輕搖頭,手裏打著蒲扇。


    桂英詫異:“你不是挺喜歡她的嗎?”


    桂奶奶溫和笑道:“什麽鍋呀就該配什麽蓋,他們不般配。”


    那天也不知道宗炎是幾點回來的,紅果奶奶知道自家孫女指望不上,第二天一上午都在院子裏守著,她倒要看看這姓宗的懂不懂規矩,會不會主動來跟她這位奶奶問好。


    宗炎一直到十點才去上班,他下樓來目不斜視地徑自走了,似乎沒看見坐在家門口的紅果奶奶。


    當時老吉剛好走過來,他見紅果奶奶眼神刀子似的瞪著宗炎的背影,忙嬉皮笑臉地在老太太眼前揮了揮手,“怎麽了這是?”


    紅果奶奶尷尬笑了笑,沒說話。


    老吉昨天收到了紅果奶奶還的本金和利息,他好奇錢是哪兒來的?


    很顯然,在他看來,宗炎並不像是要做李家女婿的樣子。


    紅果奶奶隻說是跟娘家親戚借的。


    老吉並不信,老太太娘家崔家坳幾乎都是窮人,不可能接她那麽多錢,房子沒交易成功他有點失望,但也不氣餒,“這鬼地方我是不想住了,我家房子打算賣給杜老板,曾廠長兄弟倆也要賣房,你要是改變主意了,你跟我說,我們三家一起去談個好點的價錢。”


    紅果奶奶對賣房子沒興趣,她沒吱聲,眼看老吉討了沒趣要走,才問他:“你說姓宗的是殺人犯,有沒有什麽證據?”


    老吉捏著聲音小聲道:“我也是小道消息,哎喲你錢都還了,也用不著紅果嫁他了,還管他是不是殺人犯,讓紅果離他遠點就是了。”


    也不知老吉哪句話是真,哪句話是假,紅果奶奶無話可說了。


    ……


    中午太陽曬得蟬鳴似震鼓,桂也把井蓋和借的電焊機放在柴草間門口,他先回家吃飯去了。


    過了會兒,紅果提了一個大蛇皮袋回來,剛好看到順嫂站在柴草間門前鬼鬼祟祟地翻看井蓋。


    紅果咳嗽了一聲,順嫂馬上回過頭來,笑問:“你們這鐵蓋子是做什麽的?”


    “桂也幫忙做的井蓋。”


    “好端端的怎麽突然想到要給井加蓋子啊?”


    防賊。


    但紅果沒說得那麽直接,隻說:“安全。”


    這話可以有很多種解釋,順嫂臉上的笑容淡了下去,她也沒多問,隻訕訕的回屋去。


    進了柴草間,紅果把繩子從蛇皮袋裏倒出來,這是她剛買的麻繩,用兩條麻繩結成h形的梯子,方便下井作業。


    ……


    半小時後,桂也從井下上來,他伏在井圈上,整個臉都開心成了團子。


    “按照你說的去找,大概水麵往上一米的樣子,果然有塊石頭邊上有撬過的痕跡。”


    紅果輕聲問:“你拿手電筒照過了嗎?”


    “照過了。那石頭裏麵是綠色的,很通透看不到什麽雜質,也沒有裂,應該是塊上好的翡翠料子,至少值個幾千塊。我看不準,最好讓我師父來看。”桂也興奮的難以自抑,“李紅果你要發財了!”


    第12章


    周六中午是封家大院最熱鬧的時候,正院東屋的曾老太出院後一直在家休養,她咳了一口痰,坐在房門口邊剔牙邊數落著兒媳關秀梅煮的菜太淡了沒有味道。


    關秀梅也不頂嘴,任由她說,曾老太說著說著又說到曾玉寧的事,“盯著玉寧趕緊跟那李正路斷了!大把好男人,偏什麽要找個掃糠的!我看後麵樓上的那個美國華僑就很好,長得高大英俊又有錢以後還可以移民美國,嘖嘖,近水樓台的機會,玉寧招個這樣的不更好嗎?”


    關秀梅收著碗筷連連搖頭:“那個宗老師啊?好是好,可惜李家已經盯上了。”


    又是李紅果!曾老太呸了一聲,道:“隻要沒結婚那就是公平競爭,怕什麽?”


    而此時西跨院的柴草間播放著震耳欲聾的迪斯科舞曲,正屋樓下,紅果奶奶和桂奶奶一人坐了一邊石凳子在閑聊家常,桂奶奶說今年天氣反常,三四個月沒有下雨了,鄉下的收成怕是好不了,紅果奶奶則給趴在膝上的元寶耙耳朵,有些心不在焉地應和著。


    順嫂端著盆往院裏灑水,眼神不時往柴草間門口遛,桂英剛洗完頭坐在沒有樹蔭的地方曬頭發。


    順嫂問桂英:“你哥在裏麵焊井蓋,怎麽沒有電焊聲?”


    “音樂那麽吵哪裏聽得見電焊啊?”


    “看那井蓋還挺沉的,你怎麽不去幫幫忙?”


    “頭發沒幹呢,而且那井蓋也不沉用不著我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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