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終究是承受不住這越來越燙的溫度,以及空氣裏刺鼻的味道,窒息的暈過去。


    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來時,睜開眼,是醫院的病房。


    我手腳都發軟,開口,嗓子也沙啞:“陸嘉恒……”


    他就坐在我床邊假寐,聽見我的聲音,站起來按了鈴叫護士,然後問我:“感覺怎麽樣?”


    “疼。”


    渾身上下的皮膚都泛著疼,尤其是腳底,我仿佛現在還能感覺到腳踩在滾燙的油漆裏的痛意。


    “我的腳……”


    “沒事,皮外傷。”他瞥我一眼,“現在知道疼了?我還以為你膽子有多大。”


    我抿唇,沒和他爭執,問他:“是你找到我的?”


    “不然,你指望那個嬌嬌氣氣的紀家公子?”


    嬌嬌氣氣……


    要是江城優雅矜貴的紀家公子知道自己被人形容‘嬌嬌氣氣’,估計又得給他一拳。


    “我沒想到高靜嫻這麽大膽,她就不怕……”


    “在她眼裏,你無權無勢,死就死了,上下打點一番,把證據毀掉,就算懷疑到她頭上,也沒人能把她怎麽樣。”


    他嗬的一聲,冷笑:“可她不知道,你有我。”


    你有我。


    這幾個字聽得我心頭一跳。


    正想細問他什麽意思,就看見護士進來,查看我的傷口,詢問我情況。


    陸嘉恒並沒有離開的打算。


    我有些難為情,低聲和護士說:“有人在,我不自在。”


    護士吃驚的看了我一眼,“你們不是夫妻嗎?你沒醒的這幾天,一直都是他照顧你,幫你擦洗身子的。”


    陸嘉恒瞥了一眼那護士,道:“出去。”


    護士放下手裏的藥,朝他笑了下:“你們感情真好,我先出去,有需要隨時叫我就可以。”


    等護士離開,病房內一陣沉默。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看著陸嘉恒:“你照顧我?幫我擦洗身子?”


    他蹙眉:“你想讓多少人看過你身體?”


    我哽住,但下一秒想起來,“這裏女護士那麽多!”


    “女的又怎樣?”


    女的又怎樣?


    他怎麽連女人的醋都吃?


    不是……


    他怎麽連女人看我身子都介意!


    但偏偏,我現在渾身都是被燒燙的鐵皮油漆桶燙出來的水泡,必須得有人上藥。


    我沉默著,看他動作熟練的幫我拆了紗布,一點點的,自上而下,幫我全身都上了藥。


    最後,半跪在床腳,握住我的腳腕,細心的把我腳底的傷處理好,還用剩餘的繃帶,在腳背上打了個蝴蝶結。


    我看著那蝴蝶結,有種他在故意惡搞我的錯覺。


    “你現在不能走路,已經春末了,溫度升高,傷口很容易感染發炎。”


    他說著,打電話讓護士送來了一把輪椅。


    望著窗外鬱鬱蔥蔥的樹木,問我:“你睡了幾天,要不要出去走走?曬曬太陽。”


    “嗯……”


    這病房裏沉悶壓抑,我確實不喜歡呆。


    而且,自從發現劉誌明出軌,我來醫院的次數,比過去多少年都多。


    我鬱悶的在陸嘉恒的幫助下上了輪椅。


    他推著我出了病房,下樓路過醫院大廳,正播放著兩則失火案。


    兩則?


    我坐直身子,後背的傷口頓時緊繃,疼的我倒吸一口涼氣。


    陸嘉恒停下輪椅,還貼心的替我把輪椅轉了個方向,讓我能更清楚的看清屏幕。


    電視上,一處火災地點,就是我所在的樓頂。


    因為裝修工人沒來得及收拾,不知道什麽原因,引發了油漆桶著火,造成了巨大火勢,但無人傷亡。


    而另一處……


    是林家。


    傷亡隻有一人,林夫人高靜嫻。


    我下意識的攥緊了雙拳,抬頭看向站在輪椅側麵的陸嘉恒:“你出手的?”


    他不可置否。


    “高家就這麽一個獨女,你是真不怕高家的報複?你做這些有什麽意義……”我還在蹙眉數落他。


    卻見他忽然走到輪椅前,抬手捏住我下頜,迫使我抬起頭來。


    “意義?童薇,她傷了你,這就是意義。”


    我被他的話震到,半晌後,才壓下慌亂的心跳,掙脫他捏著我下頜的手,“我想出去走走。”


    好在他沒繼續這個話題,推著我出了大廳,在醫院的林蔭路下逛著。


    走了會兒,到午飯時間,就回了病房去。


    他把我從輪椅上抱到病床上,叮囑我不要下地,然後問我要吃什麽,就去食堂了。


    我坐在床上,抱著手機,忽然有些不適應陸嘉恒這樣的溫柔。


    我們最初相逢,並不算太美好。


    當時我喝了汪瑩瑩的酒,他想趁虛而入,我還給了他一巴掌。


    但他到底也沒有真的強迫我,後來,也尊重了我的意願,同意等我離婚。


    可他雖然幫我,但態度也一直冷冷淡淡,我以為他隻單純的如他所言一般,想要我。


    除此之外,沒別的感情。


    可我終究不再是五年前那個未經人事的少女了。


    京州審計行業的無冕之王,為我包紮傷口,為我上藥,親自抱我上下輪椅,幫我打飯……


    我垂眸,按鈴叫來護士。


    護士過來,笑著問我有沒有吃飯。


    “有人幫我去打飯了,我那天送來醫院時,好像昏迷了,當時也是你負責照顧我的嗎?”


    “是呀。”她回想起那天,似乎還有些心有餘悸,“當時你先生把你抱到急診科時,你身上頭發上還全都是油漆,渾身都被燙出了水泡,又要清理油漆又要清理傷口,一不小心就會感染。”


    她說著,又歎著氣皺眉,“這麽大麵積的燙傷,就算恢複了,以後可能也會留疤……”


    陸嘉恒幫我換藥時,我看過手臂上紗布下的傷口,皮脫了厚厚一層,血肉模糊的。


    這樣的傷,要想恢複,確實困難。


    我正想著這些,小護士開口:“不過,還好都是燙傷,沒有真的被燒到,醫院裏幾個外科專家,愁的也都是清理油漆和傷口,倒是你先生,一直在手術室外,問你有沒有生命危險,要是皮膚恢複不了,需不需要植皮什麽的,看他那樣子,要不是院長親自過來說不用,恐怕他都要當場去做植皮配對了。”


    小護士羨慕的看著我。


    “這家醫院的護士,還真是聒噪。”


    陸嘉恒不知什麽時候回了病房,淡淡的說了一句。


    護士被他嚇到,怕被投訴,連忙道歉小跑出了病房。


    陸嘉恒淡定的把飯菜放在床頭櫃上,但我卻眼尖的瞥見他耳尖兒都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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