罐子散發熒熒白光,似乎感知到外界有人到來,下一刻,罐子的蓋子就被不明生物頂起。


    接下來,近乎駭人聽聞的一幕發生,從罐子裏冒出的竟是一個人的頭顱。


    那是一張蒼白的鬼臉,白到幾乎可以說是透明的程度,臉頰凹陷,隻剩下皮包骨的程度,頭發僅有幾根稀疏的白發。


    “秋百齡,這次為什麽這麽快就來找我。”那顆人頭嘀咕道,似乎因為不滿被人攪得清淨而惱火。


    他的眼睛深陷在眼窩中,透露出一種深深的疲憊和無奈。


    聞言,秋百齡冷哼,抬起腳對準罐子猛地就是一腳,怒斥道:“廢物,你說的天命歸我捕蛇門,結果呢?平白無故害死一個精英弟子。”


    “什麽?”罐中人顯然也是十分震驚,眼中掠過一絲驚慌,“這不可能,我的卜算絕對不會出現失誤。”


    “有沒有錯漏,你自己最清楚。”


    秋百齡眼睛死死盯著罐中人,但實際上他自己也清楚對方所言非虛。


    關於罐中人的來曆非凡,整個捕蛇門,不,應該說是整個修真界就隻有秋百齡一人知曉其來曆。


    罐中人自稱為百曉生,誕生時間未知,秋百齡隻知道對方出自上古年間,那個仙人遍地,亂舞的年代。


    百曉生身具某種長生血脈,即便修為全無,其壽元也幾乎可與仙人比肩。


    他天資聰穎,卜算之術獨步天下,無人能出其右,曾是時代的寵兒,無數大能求他幫自己算上一卦,甘願傾家蕩產,付出一切。


    百曉生的名號因此在仙界打響,無論去到哪裏都會被供為座上賓。


    可惜,他能為別人算卦,卻不能為自己而算卦。


    修真界有一個不成文的規矩,也是卜算之術的一大禁忌,卜算師若是為己卜算,便會遭受天機的反噬,輕則修為大損,重則命喪黃泉。


    百曉生始終恪守這條底線,然而,他終究泄露太多的天機,反噬終將來臨。


    他本性就不是一個忠厚老實的人,得勢之後更是不加收斂,用自己卜算之法,謀取大量的寶物與財富,甚至左右眾多修士的性命,達到前所未有的巔峰。


    水滿則溢,月滿則虧,至古不變的道理,越是張揚,那百曉生的末日就越發接近。


    終於,天地大劫爆發,往日不可一世的仙人紛紛在此劫難遭殃。


    “這…………怎麽可能,我沒能算出任何變故?”


    百曉生沒能預測出這次災難,那不是他這個層次可以窺測的高度。


    從此天機紊亂,百曉生失去所有自傲的手段,之前那些欠他一個大人情的人們離他而去。


    他又失去所有的自保手段。而百曉生囂張跋扈,得罪諸多仇家,他們在大劫中,百曉生被人砍去四肢,封印在一個罐子裏麵,製成了一個“人罐。”


    仇家們沒有殺死百曉生,而是將他封存起來,要讓他細細品味這無盡絕望與屈辱。


    最可怕的是,百曉生修為全無,自身又是長生血脈,可以活很漫長的歲月。


    於是,他終身都被困在這狹小的罐子裏麵,就算天地大劫已經過去,他依舊困於暗無天日的罐子裏,無法逃脫,成為永恒的囚徒。


    就連他也不知道過去多久,他被一個小孩挖出,準備賣給了一個路過的古董商,換取一些微薄的銅錢。


    時間可以消磨任何傲氣,百曉生幾乎已經被這段漫長到望不到盡頭的囚徒生涯逼瘋,不惜丟下尊嚴,低聲下氣懇求孩子能夠賜予他片刻的自由,哪怕僅僅是呼吸的自由。


    那個孩子正是如今的秋百齡,在百曉生的幫助下,秋百齡成長為今日的捕蛇門門主。


    雙方達成契約,秋百齡以天材地寶供養百曉生,而百曉生則需要給秋百齡算卦,推演天機。


    然而,就在最近百曉生推算到將有天命降臨,提前布局,欲要塑造一個身負大氣運的天命主角,以此來穩固捕蛇門的地位, 實現秋百齡的野心。


    百曉生推算出指出,這個天命之子將來會在捕蛇門的勢力範圍內出現,但具體是誰,百曉生也無法算出。


    可是,百曉生卻另有辦法達成目的,他算出天命是即將重現世間之人,那麽就會對方便急需一具肉體作為新生軀殼。


    於是他和秋百齡選中氣運濃厚的柳無痕,又挖掘出一條同樣看不透的黑蛇,兩者相爭,導致氣運不斷聚集,直至真正的天命降臨。


    百曉生的天機之術的確堪稱奪天地之造化,如此邪術竟也能被其尋出。


    其實,百曉生並不能算出是紫霄仙帝重生到這個世界,而是大概推算到會有已死之人歸來,此人必定會受到天道庇護,所以打算提前下注。


    畢竟無論是誰,都比站在這裏的秋百齡要好上十倍。


    用百曉生的話來描述,就是“此人命賤,不可救藥。”


    不過,本以為天衣無縫的計劃卻有意外發生,柳無痕徹底死透了,黑蛇也不翼而飛,這一變故使得百曉生慌亂不已,未曾料到計劃中的兩個關鍵因素出了問題 。


    “你且等等,待老夫推演天機。”


    百曉生驚慌的閉上眼睛,開始又一次推演天機與未來。


    按理來說,如今這個無仙,推演起來會更加簡單,然而這次他卻比任何一次都要艱難,猶如在黑暗的迷宮中穿行,試圖捕抓那一縷天道的脈絡,卻每一步都似走在深淵的邊緣。


    “怎麽可能?天命已死?!”百曉生聲音顫抖,用絕望的情緒如潮水般湧來。


    原本,百曉生推演天命已經變得困難許多,起初他還認為是天地大變的緣故,到現在他才發覺命運的軌跡已死,有股力量將其破壞。


    那種感覺…………就好像有更恐怖的怪物入侵到世界的邊緣 ,祂在暗中窺視,無情地撕扯命運的絲線,將原來井然有序的天地法則攪得一片混亂。


    “啊啊………祂發現我了。”


    百曉生驚恐地想要退出推演狀態,他從未見過這麽可怕的力量,甚至連仙人也無法理解,命運竟會如此脆弱。


    恍惚間,他看見一雙漆黑雙眸望向他,自己頓時就像落在蜘蛛網上的蟲子,被拉往深不見底的深淵。


    百曉生的身體不自覺抖動,口吐白沫,七竅流血,即將被抽幹所有生機。


    秋百齡見狀大驚,他自然不會任留百曉生出事,因為他能從這裏得到無數有用的消息,所以他急忙上前施救,但輸入的法力如石沉大海,無濟於事,隻能眼睜睜看著百曉生死亡,心底逐漸蒙上一層陰影。


    百曉生死前究竟看到了什麽?


    又有什麽東西發現他?


    天命已死是指天命之子的死亡嗎?


    天命之子怎麽可能會死?


    種種疑惑如一張龐大的蜘蛛網蔓延開來,將秋百齡纏著幾乎無法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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