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數條黑色的火蛇緊緊地纏繞在她周身,原以為會被火焰的高溫灼傷,卻發現自己此時凍得直哆嗦。這黑色的火焰是冰的。


    她會死。凍死,或窒息而死。


    周圍漆黑一片,她什麽都看不清,絕不存在失明這種可能,她僅存的一絲理智判斷著,因為她可以看見在黑暗的盡頭有白茫茫的光。


    身邊有許多人朝她厲聲尖叫,她能感受到原本並不應該存在的殺意在黑暗中放大了數倍,嘶吼聲更大了。但她不在意,在那些人殺了她之前,她一定已經死掉了。


    好冷,她要凍僵了,有光的那邊一定很溫暖吧。她神識並不清明,沒發覺自己朝前邁動著腳步。


    “別亂動!”耳邊突然炸開一聲厲喝,纏繞在身上的火蛇倏然一緊,立即又鬆弛了下來。大量空氣湧入肺腔,她得以正常呼吸,睜著漸漸恢複視覺的雙眼,看見身前站著一個少年。


    他穿著髒得看不出底色的白t恤,七分褲。矮小又單薄。


    她用力眨眨眼,眼前的身影漸漸模糊起來。


    “就算要死也不能便宜了他們。”她的腦海中隻留下這句話。


    做了個讓人不舒服的夢。


    蘇嵐醒來時出了一身的汗,空調不知道什麽時候被人關掉了,使本就密封的空間更加壓抑。


    隔著指揮車的暗色玻璃,她看見了外麵漫天的黃沙中站著個人影,就站在沙地的邊緣,深卡其色的厚外套,深藍色的長褲。指間夾著點燃之後沒抽幾口的香煙,頭發在狂風中仿佛群魔亂舞一般。


    他麵對的前方是由藍白相間的鐵皮隔離出來的一片區域,以及更遠處高聳林立的現代化樓群。


    呼嘯而過的寒風揚起漫天黃沙,明明踩在腳下的土地也屬於陽城市的市區內,可滿地的沙土硬是給人營造出一種置身於荒漠中的錯覺。而荒地四周的高樓大廈,使這種反差與割裂感更加強烈。


    他們所在的這個時空被人們稱為“基礎世界”。


    除此之外,這個世上還存在著無數個由“基礎世界”中延伸出來的“無數世界”,是與“基礎世界”既相似又不同的其他空間。它們有可能處於同一空間體係,但時間體係不同(就好像同在一條鐵路線上疾馳的先後兩列火車);有的則處於同一時間體係,但空間體係不同(就好像同時行駛在立交橋上下兩層通道中的小汽車)。


    這些空間有的與“基礎世界”極為相似,有些則大大不同,但這些空間無一例外都蘊藏著“基礎世界”所沒有的神秘力量和未知的危險。


    這些原本與“基礎世界”中生活的人類毫不相幹,直到百餘年前時空發生異變,大震蕩導致了時空裂縫的出現。當某個未知空間與“基礎世界”運行的軌跡重疊時,“無數世界”中的神秘力量便會通過裂縫滲透到“基礎世界”中,對人類的生活,甚至是生存都產生了莫大的影響。


    經過聯盟數代研究人員的嘔心瀝血和無數人的犧牲,人類終於找到可以監測與控製這些力量的方法。研究人員通過對實驗體進行基因改造後發現,一些人類的體質可以承受並吸收這些神秘力量,再由互相戰鬥的手段將所吸收的力量轉化、釋放出去。


    在政府的默許下,聯盟四處挖掘具有這種潛力的人(請不要吐槽挖掘機之類的。),成立了數支戰隊,在各大區域擺設了擂台,定期組織比賽性質的搏鬥。由此來維持空間的平衡。


    像這種被隔離出來的地帶幾乎在每個城市都有那麽幾處。他們將這樣荒蕪的灰色地帶稱為“界”。顧名思義,是兩個世界交界區分的界點。


    這片沙地就是存在於陽城市已被發現的“界”之一,是現在重點監測的地方。


    這一屆青宇賽的主辦地定為白鳥市,這兩天,李太宇隨隊到白鳥市報到,蘇嵐本應隨隊同行,但原本值班的監測人員在執行任務時出了意外,她就被臨時調換過來。


    麵前的背影與夢中的身影殘留的影像漸漸重合。這人的出現總是那麽不合時宜,卻能將她從噩夢與現實間的夾縫處拽回來。拋開從夢中回到現實中的違和感,蘇嵐按下操作台上的綠色按鈕,低頭湊近話筒。


    “我在這兒等了你整整兩天。”


    略帶沙啞的女聲通過擴音器傳出,在空曠的操場上格外明顯。李太宇抬起夾著煙的那隻手揮了兩下。


    “進來說話吧,喜歡在外麵吃沙子嗎?”說著,她扳下操作台側麵的閥門。


    “嘭”的一聲,指揮車的門朝兩邊橫向移開,露出站在外麵那個蓬頭亂發的男人。


    李太宇貓腰鑽進車裏,看到像隻大貓一樣縮在椅子上的蘇嵐,裂開嘴角,沒心沒肺的笑了。


    “辛苦你了,這太讓我過意不去了。”


    “少來!一點實際意義都沒有。”


    “實際意義在這兒呢。”李太宇嘿嘿一笑,將拎在手中的袋子遞給蘇嵐,空出的雙手支撐在操作台上,低頭看向麵前泛著白光的顯示屏幕。


    畫麵中顯示的影像有些模糊不清,被一層白色的霧氣遮擋著,從霧氣稀薄的地方可以看出物體大致的輪廓。


    “咦,鯛魚燒!劣質糕點、漿果,還有……風幹腸?”蘇嵐將袋中物品一股腦倒在身前的操作台上,也不管是否會誤碰到什麽不該碰的按鈕,一樣一樣檢閱起來。


    “我說,你在糊弄我吧?”


    “誰說的,不是有那麽多吃的麽。”李太宇隨口應付,繼續專注地盯著顯示屏。手指在操作台上飛快的按下了幾個按鈕,畫麵頓時切換成近景。屏幕上出現了少量雪花,但影像中的輪廓更加明顯了。


    “少來!鯛魚燒是對麵街上魚吉家的,其它的根本就是土特產店隨便買來充數的吧!”蘇嵐吐槽,著重強調那個“土”字。


    而且所有吃的都混在一個袋子裏裝著……你這樣糊弄我大丈夫嗎?蘇嵐好想這樣問。


    “還有這個是白鳥城的觀光指南吧!你逗我玩?”蘇嵐看著麵前這一堆雜七雜八的東西哭笑不得,氣得直想掀桌。


    “霧氣好像散開些了,什麽時候開始的?”李太宇指著屏幕問。


    “你不在的這兩天唄。”蘇嵐怎會看不出李太宇的意圖在於轉移注意力。一邊漫不經心地翻著小冊子,一邊吃著鯛魚燒隨口回應。


    “咳!說正經的呢!”


    “說正經的也是在你不在的這兩天。”蘇嵐騰出一隻手在操作台上看似隨意的劃拉兩下,屏幕右上角顯示的坐標開始變化,雖然屏幕上所顯示的還是一片白霧,但憑透過白霧看到的輪廓來看,視角已經切換。


    “監測隊的人明天就能到崗,擬態勘測還是要由你來進行吧?”


    李太宇挑了挑眉毛以表達自己的無奈。“我就是塊磚,哪裏需要往哪搬。”


    “來趴下先讓我墊墊腳。”蘇嵐將一條腿抬起,轉動了兩下腳踝。


    “姑娘家家的,沒個正形兒。”李太宇回頭,見蘇嵐整個人都快仰躺在椅子裏的懶樣兒,忍不住笑了。


    “又不耽誤吃飯。”


    “你說的對。”李太宇大點其頭,直起身子伸了個懶腰,順手扳下側麵的閥門,朝外麵走去。


    “喂喂!你這才回來,又要幹嘛去?”蘇嵐詫異,問。


    李太宇回身,指了指自己的肚子,“還沒吃飯啊,姑奶奶!”


    “早說啊!這有風幹腸你吃不吃啊?”蘇嵐一把抓起麵前真空包裝的風幹腸搖了搖。


    “報複心怎麽這麽強。”李太宇擺了擺手,走下指揮車。


    門又“嘭”的一聲關上,蘇嵐轉回頭看著麵前的屏幕,隻覺得心情大好。從夢中被拽回現實的不安消失了。她將自己窩在椅子中,額頭抵著膝蓋縮成一團。


    “這樣就挺好了。”她輕聲嘀咕了一句。她奢求不多,一直維持現狀就行了。日子不用過的太幸福,也不要太糟,這就行了。


    她閉著眼,終於忍不住樂了出來。


    李太宇拎著盒飯回來的時候,看見蘇嵐就維持這個姿態睡著了。


    蘇嵐的兩大愛好,一是吃,然後是睡。


    一起搭檔這麽多年,他已經習慣了蘇嵐這麽隨意的性子,也沒叫醒她,脫下外套輕輕蓋在她身上,拖過一邊的小矮凳開始吃飯。


    操作台上放著那本白鳥市的觀光指南,就那麽敞開著,一眼就能瞧見她用黑色水筆在小冊子上圈出的白鳥市的特色介紹。


    城市中心的瀑布噴泉、沿街而淌的水脈、還有……萬級台階的觀景台……


    “咳!”正在喝水的李太宇嗆到了。


    看來這才是蘇嵐對他的報複。他後悔拿這本觀光指南回來應付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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