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往縣衙送人的趙卿諾和裴謹自然也聽了這個笛音。


    “這笛聲是要做什麽?”


    趙卿諾一麵問道,一麵將馬上的人交給花樅,讓他把人帶進去。


    一同跟進去的還有寨子裏的羅、韓兩位嫂子。


    這兩人是她在城內奔襲救人時帶回來的。


    他們喬裝打扮偷偷混在秦誌英的隊伍裏跟了過來,趁亂脫離,在縣城裏無頭蒼蠅般四處尋找著自家男人。


    若不是趙卿諾碰巧去了那條巷子,隻怕二人也如那睢陽縣的百姓一般,魂歸黃泉。


    聽到趙卿諾的問題,裴謹眉心緊皺:“恐怕在召集人手。”


    他翻身下馬,擰了一把被血浸濕的衣袖,一滴連著一滴的血水被擠了出來。盡量忽略那濃鬱到讓人犯惡心的鐵鏽味,繼續說道,“我那邊沒有人了。”


    沒有人了,不是沒人,而是沒有需要帶回來的百姓了……


    趙卿諾瞬間明白他未挑明的話,停了片刻,開了口:“我那邊也是……歇一會,最好能吃些東西,要有一場惡戰了。”


    他們這邊沒有幾個能打的,奔襲至今,都隻是凡人之身自然也會疲累。


    裴謹低低應了一聲:“確實一場惡戰。”


    目光停在少女肩頭,那劃破的衣服處是暗紅的血跡。


    心頭一跳,連忙問道:“你受傷了?”


    他一麵問著,一麵去探摸袖袋裏的上藥。


    趙卿諾見他雙眉壓得極低,低聲說道:“傷到不重,隻是被劃破了一層表皮。”


    可即便如此,裴謹還是給她敷了一層止血藥。


    縣衙內,眾人萎靡的坐在地上,臉上滿是絕望。


    趙卿諾望了一圈,看到寨子裏的羅嫂子和韓嫂子,衝著二人點點頭,後者眨了眨濕潤的眼睛,各自抱緊了自家男人的手臂。


    她清了清嗓子,雙臂環抱,豪氣衝天,一雙杏眸熠熠生輝,高聲道:“整個睢陽縣如今隻剩你們了,與那些長眠於此的百姓而言,爾等是何等幸運,為何做這般萎靡喪氣的模樣!


    天就要亮了,日出之時,便是我們殺出去的時候!出了睢陽縣,你們想換個地方生活也好,入京鳴冤也罷,皆可隨心。


    如今,讓我們拿起刀劍,殺出城去,對於這些人不必心軟,殺刮皆成。”


    這裏大部分都是安分守己的百姓,和曾經有著一腔報國熱血的書生學子。


    趙卿諾頓了頓,雙眼與眾人對視,不避不讓,語氣真誠:“我們會帶你們殺出去,隻要我還有一口氣,必將帶你們殺出去。”


    那鏗鏘有力的話說了出來,直把眾人震懵了。


    他們呆呆地望著那個立在門口的姑娘,以及那在她身後半步的男子。


    二人幾乎穿了一身血衣,鎮定自若,滿臉自信,一雙眸子裏隻有堅定。


    這份堅定將他們那想要反駁潑冷水的話全部堵在口中。


    趙卿諾目光與這些人一一對視,片刻後忽地一笑:“有沒有能會做飯的人,勞駕去做些吃食。”


    羅大嫂看了眼一旁的韓大嫂,接著又與自家男人對視一眼,抬起手腕,蹭了蹭眼角的淚珠,和韓大嫂一並站了起來:“我們去吧。”


    趙卿諾道了聲謝:“小廚房在後頭,裏麵有多少食材都用了……還有哪一位過去搭把手,人多動作快些,我實在是有些餓了。”


    話才剛出口,便又有幾個婦人站了出來:“我……我們也去幫忙。”


    趙卿諾點點頭,目送幾人離去,旋即看向留下得人——這些人雖不再萎靡,臉上卻還是帶著慌亂無措。


    “花樅,你帶幾個人去外頭撿些能用的兵器回來,分給大家,能抬胳膊,能坐起來的,每人都要有。”


    “是,主子。”花樅應了一聲,轉頭挑了幾個身形比旁人健壯的,領著人出了縣衙大門。


    趙卿諾望向薑一平與薑蘊,沉吟片刻,繼續說道:“你們兩個帶人去尋些能用的車馬過來……不拘馬匹,牛、驢皆可。”


    想起薑蓉曾說薑蘊為人死板,生怕他執著在馬匹上,趙卿諾趕緊補了一句。


    二人頷首。


    薑蘊看向身畔的同窗:“元知兄,你留下照顧先生可好?”


    陸元知傷了一條腿,此刻無法順利行走。


    “如此,辛苦諸位了。”


    那些學子雖然狼狽,但是站立行走時脊背仍舊挺拔如鬆。


    他們從趙卿諾身邊經過,一一向她行禮。


    薑蘊嘴唇蠕動,對著她躬腰而拜:“三妹妹,方才是為兄不對,待脫險後必向妹妹負荊請罪。”


    說罷,走了出去。


    薑一平方才已將趙卿諾的身份告知了薑蘊,後者立即明白花樅先前之言,不禁心生愧疚。


    趙卿諾不明白怎麽出來個“負荊請罪”,滿臉迷茫:“他在說什麽?”


    “他在為剛才躲開你的事道歉。”裴謹幾年前曾與薑蘊接觸過,對他的性子有些了解。


    想到他說的請罪,便補了一句:“回京後,他也許真得會向你‘負荊請罪’……還有,那位老太太恐怕要頭疼了。”


    性子死板的讀書人,除了信奉聖人言,還格外的認理,在他們眼中,這個世道非黑即白,對便是對,錯就是錯。


    犯了就該受罰,觸犯了律法自然也該送官法辦。


    “多大點事,換做我,一個才殺了人的向我靠近,我也會躲,這是本能。”趙卿諾說著,一麵尋了個地方走了過去。


    她直接席地而坐,張嘴打了個哈欠,“我眯一會兒。”


    話音還未落下,少女已經合上眼睛睡了過去。


    看到她睡得這般快,裴謹無奈的搖了搖頭,卻輕手輕腳的往外移了一段距離。


    他曾聽聞,那些常年在外行走的人,外出時會對周遭時刻保持警惕,尤其是在睡覺時。


    離得過近不僅會打擾到他們休息,還會為自己招來殺身之禍,這是他們的本能。


    果不其然,身邊空下來的那一刻,趙卿諾的呼吸似乎都變得綿長。


    裴謹自己也累的很,停了思緒靠在一旁淺睡過去。


    二人睡去後,羅、韓兩位大嫂的男人走到附近,對上那雙倏地睜開的眼睛,心下一駭,忙不迭低聲解釋:“郎君隻管歇息,我們兄弟為您警戒。”


    裴謹看了一眼已經醒來卻未睜眼的趙卿諾,說道:“多謝……勞煩再退出一些距離。”


    羅肅和韓雲山點了點頭,悄悄後退幾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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