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斬秋扯了扯田細辛的衣裳,瞪著黑黝黝的眼睛望了片刻,接著走到趙卿諾麵前,挺胸抬頭,高聲說道:


    “我在識字,雖不如艾蒿姐姐認得多,但以後定能追上……我也有跟花五叔他們學武藝,魯伯伯說,隻要堅持,寒暑不輟,定能變得和他一般厲害……姑娘帶上我,還有妹妹,我們會是姑娘最好的護衛。”


    趙卿諾聽得微微一怔,她知道吳斬秋聰慧,卻沒想到她竟然聽懂了自己的意思。


    抬手摸了摸吳斬秋的小臉,頷首道:“好。”


    田細辛長歎一聲,朝著趙卿諾屈膝福了一福:


    “我們母女三人得姑娘所救,自該跟隨,隻我沒什麽能耐,才師父學了些醫術,旁的做不得,但包紮熬藥還是能行的,望姑娘莫嫌棄。”


    “怎會,田娘子能隨行,阿諾隻有歡迎。”


    趙卿諾複又看向其他人,緩緩說道,“諸位且回去與家人商量,三天後給我答複即可或者告訴嚴嬤嬤也成……我還有別的事,去趟城裏。”


    她明白,有些人不想離京,但又顧忌前頭的情分,不好意思和自己說的話,換成嚴嬤嬤會更容易開口。


    “姑娘,那五位姑娘的喪事何時辦?”村長見她要走,忙不迭出聲詢問。


    將要跨過門檻的腳步一頓,趙卿諾渾身一滯,許久後才開口:


    “事不了,魂不安。”


    門簾子掀開,少女跨過門檻,寒風卷著雪花趁機偷偷鑽了進來,可才碰到屋子的熱氣,便換成了水珠。


    “哎——也不知道這大雪要下到什麽時候。”老村長拄著拐杖起身,“遷村是大事,我得回去和大家夥商量商量。”


    花招喜的母親朱氏看了眼花屠戶,搶在自家男人前出聲說道:


    “我家人多,大郎和二郎他們也沒在這兒,我們也回去和孩子們說說……五郎媳婦,你留在這照顧著。”


    對盧采薇說完這一番話,朱氏伸手在花屠戶腰間掐了一把,又衝嚴嬤嬤他們笑了笑,扯著花招喜朝外走去。


    被婆母獨自留下的盧采薇,張了張嘴,表情尷尬,可轉念一想,她男人花樅是趙卿諾的長隨,她也是主動尋上門,於情於理她們夫妻倆都是趙卿諾的人,自然要跟著一道兒去折縣的。


    總不能見好處的時候上,這要用人了,拍拍屁股跑人了,那成什麽了!


    她盧采薇雖不是英雄豪傑,可道理還是曉得的。


    想明白後,臉上的那點子尷尬立馬消失不見。


    盧采薇望著嚴嬤嬤認真說道:“嬤嬤,我們兩口子是要跟著去的,隻是還未分家,待我家五郎緩過勁,便尋爹娘去說道說道。”


    嚴嬤嬤點了點頭,渾身氣勢一變,那宮中掌事嬤嬤的氣勢再次出現:


    “姑娘是個心善講理的,若是不成也不打緊,無事的。”


    她已經明白趙卿諾想做的事,知道那一條路走起來必將千難萬難,也明白跟著的人越多越好。


    可越是如此,身邊的人就越要忠心,不是心甘情願跟著的,寧可不留。


    沈歡顏看了眼女兒喬明雪,見她咬著下唇眼睫顫動,歎息著搖了搖頭:


    “嬤嬤,我家夫君前頭才領了官職,若是跟著姑娘離京,恐沒那麽容易,我們回去與他商量商量,定個章程出來。”


    “沈掌櫃說得是,還是那句話,姑娘不是個難為人的人。”嚴嬤嬤肅聲說道。


    人一個一個離去,屋子漸漸空了下來,待人都走了之後,嚴嬤嬤讓艾蒿把門關上,命她自現在起,隻做一件事,那就是看好趙卿諾的房間,不能再像前頭一般,任人進出。


    她見過太多事了,人心是最不能賭的。


    嚴嬤嬤又拉著吳斬秋低聲囑咐:


    “斬秋,你這幾日穿上最厚實的襖子,嬤嬤給你做的兔毛鬥篷也罩上,還有那個小手爐也揣在懷裏,還有那些個吃食帶著去尋村裏娃娃們一道玩耍,探探消息。”


    小孩子藏不住話,又愛翻騰東西,大人們說話不曉得避諱,或者家裏多了什麽那些孩子是最清楚的。


    吳斬秋年紀小,小孩子便是大雪天也要出去跑鬧玩耍,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不會讓人起疑心的。


    吳斬秋繃著小臉,表情鄭重的保證道:“嬤嬤放心,我明白。”


    “王大人,您……”


    嚴嬤嬤才開口,就被王靖風打斷:


    “嬤嬤的意思我曉得,除了師兄師弟,我在京裏也沒什麽好友,不會出去亂說的。


    其實您不必如此擔憂,趙姑娘既然會說出來,便曉得那些人不敢出去亂說……而且她並沒有說什麽,畢竟現在這個世道有安生日子的的人可不多。”


    ……


    另一邊,離開的趙卿諾先去了一趟源盛鏢局,讓往折縣方向的鏢師順便帶封信,接著便朝南走去。


    風雪太大,街上沒什麽人,除了零星幾個挑著柴火或推著炭車,沿街叫賣的漢子,其他的攤販都縮在家裏不出來,畢竟若是染了風寒,還不知要費去多少湯藥錢。


    趙卿諾探頭看了眼堆著積雪的招牌,房簷下掛著幾根亮晶晶的冰柱子,其中有幾根柱子是半截。


    不知是被大風吹斷的,還是叫人折斷的。


    這般想著,趙卿諾抬手會斷所有冰柱,隨即響起一連串的“嘎嘣”聲,那是冰柱斷裂的脆響。


    她敲了敲門,掀起厚重的門簾子走了進去。


    甫一進門,暖烘烘的熱氣圍了過來,不似夏日的炎熱,冬季的鐵匠鋪溫度正好。


    “我來修東西。”


    把錘子掄得呼呼作響的鐵匠聽到聲音,抬頭看去,呆愣了一下,轉頭朝屋子喊道:


    “翠翠!你瞧瞧誰來了!”


    一邊喊著,一邊停了手中的活計,顧不上招待客人,往裏屋迎去。


    走到一半,就見一個婦人從裏麵走了出來。


    龐翠翠穿著件半新的花布襖子,嘴裏嘀咕著:


    “我爹咋又來了,就幾步路的功夫,我……姑娘!您怎得過來了!快坐,坐……坐這兒!”


    龐翠翠尋摸一圈,選了個離路子不遠不近的位置請趙卿諾坐下——那個位置放了一個厚實的軟墊子


    趙卿諾依言坐下:“我的武器斷了,來看看能不能修。”


    鐵匠見狀,忙不迭跑了裏屋一趟,再出來時,手上多了一個厚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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