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搬屍工5


    事情的起因,是那天夜裏張護士長打電話,通知我們去醫院搬屍體。


    說起張護士長,第一次見她收錢拉線,幫羅哥買了一具屍體,我還覺得她是個白衣惡魔式的犯罪分子,後來與她接觸幾回,又發覺她也不是特別的壞。


    張護士長是羅哥的財神爺,但她不單單給我們牽線買屍,她像個老鴇子似的在醫院各種牽線搭橋,甭管你得了什麽病,隻要進了醫院,她手裏就有你要的資源,病人去世,家屬經濟困難的,她勸人家賣屍體。


    不缺錢的家屬,她介紹各種服務人員,清理遺體的,包辦各種手續的,做法事送亡者上路,應有盡有。


    你就是摔斷了腿,她都要給你介紹個賣輪椅的。


    而她就在這些項目中瘋狂收取回扣。


    之所以說她不是特別壞,是趕巧那幾天十裏鋪村一位鄉親進城看病,也不知道人家咋想的,居然打電話,讓我安排一下!


    我說你看個病有啥可安排的?而且我也安排不了,我就是個普通打工的。


    當時羅哥在身邊,聽見這句話,讓我去找張護士長。


    我領著鄉親到了醫院,張護士長跑前跑後領著我們把病看了,省了不少麻煩還沒花多少錢。


    但我說她好,並不是她給我幫忙,而是我一小搬屍工,跟她隻有一麵之緣,她卻盡心盡力的幫我,別的不說,起碼有一副熱心腸,而事後聽羅哥說,張護士長中年離異,女兒在國外留學,前夫不管,全靠她一人給閨女賺學費,也不容易。


    我要說的事,是那天夜裏她叫我們搬一具女屍,是個十四歲的小丫頭,家裏挺有錢,城中村改造得了一大筆拆遷款,這小丫頭剛上初三,母親在學校附近租房子陪讀,她是和學校男同學早戀,不知受了什麽刺激,趁母親不在時開煤氣自殺,還吃了一包耗子藥。


    雙重保險之下,她果然成功,送到醫院也沒搶救回來。


    中國老百姓都知道自殺的人有怨氣,張護士長以此為根據,忽悠小丫頭家人請法師超度。


    然後我們就去了。


    那一次我才知道,羅哥四人除了搬屍,也能客串法師,但沒有真本事,裝神弄鬼而已。


    他們跟小丫頭家屬談了什麽,我不清楚,總之從停屍間抬上屍體後,這四位就開始裝模作樣了,羅哥哼著聽不清字眼的經文,何經理扶著紙棺材邊打擺子邊詭笑,剩下兩人往路上撒買路錢,整的還挺像那麽一回事,可把跟車的兩個家屬嚇得夠嗆。


    到了火葬場後,我們將屍體抬進殯儀館,等幾分鍾,便有兩個提著化妝包的女孩下來,給死相恐怖的小丫頭整理遺容。


    期間,羅哥幾人領著家屬離去,不知道做什麽,但不外乎要錢,燒紙之類的。


    我在殯儀館外抽煙時,其中一個給死人化妝的女孩出來找我聊天,她說有一個人就夠了,她是陪另一位女孩來的。


    這姑娘叫小慧,大我兩歲,平時住在火葬場的宿舍,我問她,給死人化妝,怕不怕?


    她笑著問我:“你整天搬屍體怕不怕?”


    “當然怕,可我得吃飯呀,沒別的手藝,隻能幹這個。”


    “再找個工作唄,幹什麽也比搬屍強呀!”


    我道:“這個賺的多嘛,而且我是個孤兒,沒念過書,找不下別的工作。”


    孤兒的身世讓我與其他人的成長經曆大為迥異,我和陌生人聊天的時候都會先把自己的情況說出來,免得他們跟我聊家長裏短的話題,而小慧聽後,看我的眼神多了幾分同情。


    其實我從沒覺得自己可憐。


    我說自己找不到好工作,小慧想了想,問道:“我們這正在招保安,你要不要來?”


    我趕忙擺手:“謝謝啊,還是算了吧,我幹保安都幹吐了!還是搬屍體賺的多。”


    “可是很危險呀,說不準哪一天你們就被警察抓了。”


    我說我又不犯法,抓我幹啥?


    她切了一聲,一臉不信,隨後可能見我表情認真,不像說謊的樣子,這才皺眉問我:“你幹這行多久了?”


    “今天是第十天!”


    “那你是不是連老羅是做什麽的都不知道?”


    “搬屍體。”


    “往哪搬?”


    “哪裏需要哪裏搬,搬到親屬家,搬到需要的人家。”


    小慧滿臉不可思議的問:“你不覺得這是犯法的事情麽?”


    “說真的,我覺得犯法,但羅哥說不犯法,我也不懂法,說不上到底犯了哪條法,就跟著他們瞎胡幹唄。”


    最後一句是我的真心話,反正我是給電視台當臥底,跟著他們瞎胡幹唄,多少能賺點。


    聽了我的話,小慧苦口婆心道:“老羅他們都是山裏出來的,什麽都不懂,他們覺得你情我願的事情都不犯法,但你不能跟著他們一條路走到黑,這麽跟你說吧,除了火葬場的殯儀公司,其他的都犯法了……”


    就這樣打開話題,小慧說了點殯葬行業的內幕。


    火化是國家壟斷的業務,私人企業隻允許提供殯葬服務項目,但每個火葬場都有自己的殯儀館,在這種大前提下,私人殯葬公司想要賺錢,沒有貓膩是不可能的,正規點的,就是靠一張嘴忽悠死者家屬搞點無意義的喪葬項目,那些掛靠火葬場殯儀館名下的殯葬公司就是這樣,說的天花亂墜,讓家屬買他們的高價壽衣,骨灰盒,墓地等等。


    舉個例子,私人殯葬公司的搬屍工拉上遺體後,絕對要問死者家屬,要不要讓死者去生前的地方轉一轉,馬上就要去另一個世界了,不看一眼,怕是不安心呀。


    家屬說,那就轉一轉吧。


    搬屍工說,轉一轉五百,停一停再加三百。


    這種情況都算好的,花錢的決定權在家屬手裏,更黑心的就是羅哥這種,掛個殯葬公司的名頭,偶爾搞點殯葬服務也以騙錢為主,實際上是用這個身份跟火葬場,醫院,死者家屬打交道,趁機倒賣屍體。


    我上班第一晚的事情,據小慧分析,就是去孟固村賣屍,倒騰火化證。


    一個計劃生育,一個殯葬改革,麻煩事最多,當然,這兩個政策那肯定是利國利民的好事,但在偏遠貧困地區,推行政策的方式極其野蠻,窮鄉惡水出刁民嘛,而越窮的地方越不願意火化,殯改辦為了強製火化,經常跟家屬發生衝突,一群執法隊員衝進死者家搶遺體的事情屢見不鮮。


    別小看一張小小的火化證,沒有這個,各種遺產無法繼承,各種福利也無法享受,所以有些不願火化的人家,就買一具屍體,李代桃僵替自家的死者進焚屍爐。


    而這種掛羊頭賣狗肉的殯葬公司,也勉強可以接受,畢竟是賣主買主你情我願,其中的危害就是偷屍的事時有發生。


    聽小慧說,最可怕的事那些以極低的價格提供一條龍殯葬服務的公司,收你三千,壽衣、骨灰盒、告別廳,總之喪事該有的服務,他們都辦的妥妥的,可搬屍工將死者搬走後,那就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了,小慧上班不久,她所知道的就是死者在這種殯儀公司躺了一夜,瘦了幾圈,工作人員肯定解釋說:做脫水防腐後的正常現象。


    其實是被烤了屍油。


    聽到這裏時,我嚇了一跳,問她:“烤屍油幹啥?”


    “賣錢啊,據說屍油比同體積的黃金還值錢,南方沿海地區就有人收屍油,賣給會法術的人畫符用,據說用屍油畫的符特別靈,你沒聽說嘛?香港有個女明星就是在嘴巴上抹屍油,才用甜言蜜語把一位富商的兒子迷得神魂顛倒,娶了她的。你跟老羅搬屍,有沒有搬了屍體卻下落不明的?”


    “有!難道他們也烤屍油?”


    第五十二章 搬屍工6


    “那我就不知道了,但他們肯定不是賺服務費的殯葬公司,我從沒見他們拉死者來火化,不是拉來化個妝,就是從我們這拉走屍體。”


    我琢磨這十天跟羅哥搬屍的情況,倒騰火化證是沒跑了,第一天夜裏送錢收錢,很明顯在倒賣屍體,我一直不敢相信,是覺得當時我第一次跟他們出活,彼此都不了解,怎麽也不可能當我的麵做這種事吧?


    可他們偏偏就做了,羅哥還大言不慚的說,不犯法!


    以他們四個的智商,我覺得充其量烤個地瓜,讓他們烤屍油,照老何那德行,烤到一半就往上撒孜然了!


    正發愣,小慧突然問我:“喂,你到底要不要來啊?”


    “去哪?”


    “來我們這當保安啊!”


    我搖頭道:“算了吧,我不想幹保安了,賺不上幾個錢。”


    她一臉恨鐵不成鋼的表情,教育道:“你傻呀,你先進來當個臨時工,跟領導打好關係,學個手藝再想辦法解決編製,我們這是事業單位,怎麽也比你跟著老羅強,你年紀輕輕的,真想吃牢飯呀?我不是嚇唬你,我在這幹了一年,老羅這種人,不知道見了多少,見著見著就不見了。”


    我敷衍道:“我能學啥手藝?誰教我?還是算了吧。”


    小慧想了想說:“你要真有上進心,來了以後可以跟我學化妝。”


    我有些訝然的看著她,沒想到初次見麵,她居然肯這樣掏心掏肺的為我考慮,而她被我看得有些臉紅,扭過頭去,低聲道:“我是覺得你還小,不應該走上違法犯罪的不歸路。”


    突然間,我覺得這個不是很漂亮,臉蛋有點嬰兒肥的女孩十分可愛,但我本來也沒打算在這一行發展下去,隻是馮欄一直沒有給我介紹生意,閑著也是閑著,就跟羅哥賺點錢。


    隻能辜負小慧的好意了。


    我問她:“我考慮考慮再說吧,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你給死人化妝,怕不怕?”


    她吐吐舌頭,說道:“要是不怕,我們也不會兩個人一起來了,有時候大白天一個人在裏麵都覺得渾身不自在。”


    我從脖間摘下馮欄送我的護身符包,遞給她:“這個送給你,一位道長親手畫的護身符,辟邪效果特別好!”


    “那你戴什麽?你搬屍也很容易撞鬼的!”


    “我再找道長要唄,那道長是我小弟。”


    小慧不再推辭,笑著收下,就在我麵前戴上,而我看到她胸口鼓囊囊的兩團,想到那帶著我體溫的符包,此時正在她衣服裏,被豐腴白膩的軟肉緊緊擠壓著,突然心跳加快,有了噴鼻血的衝動。


    自從被朱姐踹了,我就有點變態,一見短袖子,立刻想到白胳膊,立刻想到全裸體,立刻想到……


    閑聊間,羅哥領著小丫頭的家屬回來,沒多久,屋裏也忙完了,那小丫頭因痛苦而扭曲的恐怖死相,被入殮師巧手撫平,畫上淡淡的妝容,小模樣還挺標致,我不禁替她感到惋惜,才十四歲,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就這麽夭折了。


    羅哥給入殮師塞了費用,招呼我們搬屍體,臨走前,小慧塞給我一個紙條說:“這是我的電話,你好好考慮一下。”


    羅哥幾人看在眼裏,沒說什麽。


    出了火葬場,又把棺材抬出來在路邊野地祭拜,不知羅哥跟小丫頭的家屬說了什麽,家屬一個勁讓冒充大法師的何經理作法,平了小丫頭的怨氣。


    燒完紙,那倆家屬也不敢跟我們同車,說是先回去安排一下,打車走了。


    沒家屬盯著,棺材都懶得抬,何經理將小丫頭扛在肩上,往後排座位一扔便不管了。


    劉蕭二人先回去,我們去小丫頭家送屍,他們村隻改造一半,有土葬的地方。


    路上羅哥問道:“殯儀館那閨女叫小慧吧?她讓你考慮啥?”


    “也沒啥,就是說咱們這行挺危險的,問我願不願意去火葬場幹保安。”


    羅哥會錯意,以為我說鬧鬼的危險,便不屑道:“火葬場不危險?火葬場鬼更多!”


    本來不準備接話,忽然間有個想法,便趁機說道:“她是說人為的危險,好多殯葬公司都烤屍油,賣屍體之類的,羅哥你是不知道,前兩年有人貼小廣告招聘搬屍工,兩個大學生應聘,結果連人帶屍全消失了。”


    “那是碰上壞人了吧,連人帶屍全給賣了?還是把學生弄死也烤了屍油?管求他們呢,小吳你放心,羅哥現在不烤屍油了,你這皮包骨的身材也烤不出二斤油。”


    聽這意思……


    我問道:“羅哥你烤過啊?”


    “去年烤過,後來嫌費事就不烤了,火候不好掌控,還臭哄爛氣的,主要是這事太邪乎,有一次烤著烤著迷糊著了,冷不丁聽見一句:燒火的,讓我緩緩,熱得受不了啦。他娘的,那次可把我給嚇壞了。”


    我頭皮發麻,訕笑著問道:“那確實不是好買賣,容易撞邪不說,還犯法。”


    羅哥一愣,問道:“烤屍油還犯法?”


    我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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