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老板跟我握手,有些詫異的說:“苗大師,這就是你師侄呀?小夥子你有二十了麽?”


    “二十一了。”


    錢老板向苗老頭感歎道:“真是年輕呀!英雄出少年!”


    苗老頭笑了笑,對我說:“吳鬼,錢老板一直信佛的,我可是好不容易才說動他來試一試小雅的本事,你把小雅叫出來吧,錢老板不是外人,他有事跟小雅談。”


    我進房間,小雅一身寬鬆的白色連衣褲,正跪坐在擺滿黃符和法器的床上念經,腰杆挺的筆直,雙手卻微微顫抖著,臉蛋和脖頸泛著大片紅暈,顯然她聽到第一位客戶登門,有些緊張。


    我低聲安慰她:“別怕,我第一次給人看風水也很緊張,還是我師叔陪我一起去的,我既擔心給人家看不好,又擔心哪裏說錯了讓我師叔不滿意,可最後還不是一帆風順?你別總想著要賺他們錢,就當成你們寨子裏的人,來求你驅邪就好了,拽一點,越拽越唬人。”


    小雅點點頭,穿上布鞋跟在我身後去了外間。


    為了讓小雅看起來有點苗族巫師的感覺,我和馮欄絞盡腦汁給她打扮一番。


    可見了麵,錢老板還是詫異於小雅的青春靚麗,雖然沒說什麽,態度卻隨意起來,我介紹小雅是苗族的巴代紮,他東拉西扯問小雅是哪裏的苗族,得知雲南後,又說自己經常去雲南,風景很不錯,民族特色也很有意思雲雲。


    最後還是苗老頭把話題拉回來,他說:“小雅,錢老板是信佛的,每年都要去五台山小住幾天,聽大師講講佛經,這次找到咱們,是有個一直沒有解決的麻煩事,他年近五十,卻始終沒有孩子,醫院也查不出他們兩口子哪有毛病,所以想請你給他夫人做一個求子的法事。”


    小雅沒有回答,她盯著錢老板的臉,目光漸漸向下,最後在腰間停住,問道:“你是不是有腰疼的毛病?並且每次行房事,腰都疼的特別厲害。”


    錢老板驚訝道:“你怎麽知道?我這腰疼了六年了,而且不是親熱時疼得厲害,是疼到根本沒心思親熱,我倆都兩年……”


    話說一半,錢老板住口,神情尷尬的笑了笑,他老婆則滿臉通紅,低著頭沒有說話。


    我還想鼓動錢老板繼續說,好讓我知道他倆兩年怎麽著了,難不成兩年沒親熱過?那還做雞毛的求子法事,萬一做完法事他老婆懷孕,他還不得哭死?


    小雅卻說:“有個小男孩一直跟著你,他不讓你生孩子。”


    聞言,錢老板私下扭頭,隨即反應過來,有些驚恐的說:“什麽小男孩?你該不會說鬼吧?”


    小雅點點頭,說道:“你脫了上衣給我看看。”


    錢老板不疑有他,立刻脫下外套,t恤,赤膊之後,轉過身指著自己的老腰,問道:“你是不是要看這個?你怎麽知道的?你是中醫麽?”


    錢老板那滿是肥膘的後腰上,有一條好像胎記的紅色瘢痕,並且瘢痕上長著密密麻麻的小水皰,連在一起,好像一條皮帶掛在他腰上。


    小雅還沒說話,苗老頭先用大拇指摁兩下,說道:“小錢,你這應該是帶狀皰疹呀,怎麽不治?”


    錢老板苦著臉說:“咋沒治?一直去醫院看來著,又打針又抹藥,就是治不好!”


    “那你咋不找我呢?帶狀皰疹也叫盤蛇瘡,一旦在你腰上盤成一圈,你就病入膏肓,離死不遠了!”


    錢老板嚇一跳:“沒這麽嚴重吧?也不是治不好,是總複發,每次抹點藥,休養幾天,疹子就下去了,但要不了多久,又會發出來。”


    苗老頭擺擺手說:“病在體內,外敷的藥膏不管用,完了我給你開兩副中藥,再讓吳鬼領你找小馮子,灌兩道符水就能好。”


    咋說到看病的事上了?


    我咳嗽兩聲:“錢老板,咱先聽聽小雅的主意,她要看你的腰,應該有話要說的。”


    小雅接話道:“我可以治好你的盤蛇瘡,但病根是跟著你的小男孩,你的盤蛇瘡就是被他掐出來的。”


    第二百四十二章 法會3


    錢老板還在糾結那小男孩是不是鬼的問題。


    小雅再次點頭,讓錢老板繼續說他生不出孩子的事。


    錢老板顧不得羞澀,說道:“其實也沒啥,就是每次和我老婆親熱都覺得腰疼,兩個腎擰巴起來,往死裏疼得那種,要聽你這麽一說,還真感覺是被掐的疼,難道那小鬼把手伸進我肚子裏,掐我腎了?我真的被鬼跟了?你怎麽知道的?它跟著我來,你看見了?”


    說著話,錢老板滿臉驚恐的四下張望。


    小雅說:“現在是白天,他不敢出現,但他經常在你旁邊掐你的腰,有一股陰氣纏著你,所以我能看到,你想想具體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腰疼,那段時間又做了什麽可能惹到鬼的事情?”


    錢老板沉思幾分鍾,茫然搖頭:“疼是早就有了,特別疼是三年前開始,但不記得做什麽了……曼麗你先出去一下。”


    錢老板的老婆不多問,起身出門。


    錢老板道:“小雅法師,我拿你當法師,我就不避諱,跟你直說了,我生意忙,免不了去一些燈紅酒綠的場所應酬,但我隻和其他女人親熱的時候就沒事,唯獨和我老婆不行,你說那小男孩是不是跟她有關係?”


    “也許吧,但那小男孩一直跟著你,最有可能的還是跟你有關,我可以給你做個還儺願的法事,看看能否將它送走。”


    還儺願的意思與有應公的還願不同,儺神是苗族人信奉的掌管瘟疫災禍之神,苗族人家有個大病小災,都認為是儺神降罪或者索要貢品,所以還儺願的意義不是還願,而是祈求儺神免除災罪,有驅邪治病,洗刷罪孽的效果,也有一點點轉運效果,因為身上沒有業障糾纏,可能在一定程度上避免黴運,但效果不如轉運法事來的直接。


    小雅隔著衣服看出錢老板得了帶狀皰疹,錢老板已經信服她了,詢問還儺願的意思後,立刻要做一個,還不忘記稍帶上他老婆:“給曼麗也做一個吧,我和她親熱就腰疼,應該還是她的問題。”


    小雅一天最多做三次法事,已經定好了後兩位客戶,隻能讓錢老板再約個時間。


    錢老板同意後,帶他去裏間臥房,小雅從罐子裏掏出腥臭的青紫色藥膏,在他後背和前胸畫了巫咒經文,那藥膏是事先法好的,藥效隻能持續一白天,一到子時就會失效,但做起來不麻煩,之所以不等客戶來了現做,是藥膏的成分太惡心,都是小雅用培育好的蠱蟲加上草藥搗爛製成的,包括她刺經咒的藥水也是這些原材料,這要讓客戶親眼看見,絕對跑的比狗都快。


    畫好巫咒後,錢老板盤腿坐在床尾,雙手各托一個木雕神像,床前的條案上擺著泥缽,缽裏是紙錢元寶之類的,小雅帶上巫儺麵具,跪在錢老板身後,雙手搭在他肩膀上,開始念咒。


    剛開始錢老板還睜大眼,緊張兮兮的盯著我,幾句咒語之後,好像有人戳了他一錐子,他疼得咧嘴擠眼一下,那雙眼再沒張開,隨後便開始大呼小叫:“哎呀呀,疼,哎呦呦呦呦,疼……”


    沒一會,他就滿頭大汗,前後搖擺起來,小雅衝我點點頭,我將那泥缽中,獻給儺神的紙紮品點燃。


    不多時,錢老板好像陷入昏迷的狀態,打了幾個呼嚕,又開始哼哼唧唧,隨後便帶著哭腔,含糊不清的念叨:“老婆我對不起你,我不該拋棄你和小貝,是我有了錢就變壞了,都怪我……老張你再給我幾天時間,我也不想拖欠你們的工程款,可他嗎徐秘書不給我錢,我能有什麽辦法……”


    聽這意思,錢老板和小趙一樣,在咒語的力量下開始向儺神懺悔,可他剛念叨幾句,突然變了一副稚嫩嗓音,哭喊道:“姐姐你不要趕我走,我要跟著爸爸,我不要離開他!”


    錢老板不停扭動,想要擺脫小雅,可小雅的手好像粘在他肩膀上,無法掙脫,隨著他口中的童聲哭喊後,小雅念咒的聲音又急又大。


    最終,那小鬼還是無法抗衡小雅的法力。


    錢老板哭泣道:“姐姐我走了,你替我照顧爸爸,一定不能讓他再生小弟弟。”


    話音剛落,他胸前的紙人脫落,掉進燃燒的泥缽之中,發出一聲低沉的“砰”。


    火焰熄滅,小雅收功,摘了麵具後,見她額頭冒汗,臉色蒼白,卻朝我擠個甜美的笑容,滿意道:“好了,纏著錢老板的陰靈是他的兒子,他不能生孩子,和腰上的盤蛇瘡都是他兒子搞出來的,現在已經被我送走了!”


    苗老頭驚訝道:“小錢不是生不出麽?什麽時候有個兒子?”


    我說:“你們認識好久都不知道麽?他剛才已經承認了呀,那個叫小貝的應該就是他兒子吧,也可能是女兒,他不能生是被鬼打災了,以前應該沒問題。”


    錢老板躺在床上呼呼大睡,我們讓他在屋裏休息,苗老頭覺得那小貝的事,可能連錢老板的老婆都不知情,便沒有喊那名叫曼麗的女人進來。


    十多分鍾後,錢老板從屋裏出來,伸個懶腰問道:“我睡了多久?”


    我說:“十五分鍾。”


    錢老板笑道:“這麽一小會呀?感覺跟做了馬殺雞,熟睡三天三夜一樣輕鬆,還做了個很美好的夢,哈哈,舒坦!”


    我隨口問他:“什麽美夢呀?”


    “夢見我兒子了,哎,我兒子的事連苗大師都不知道,我以前離過一次婚,還有個兒子,判給前妻了!這事怪我,是我有了錢就花心,整天在外麵鬼混,漸漸開始嫌棄我前妻,不是嫌她人老珠黃,是她的腿有殘疾,是個瘸子!她父親是我師父,以前帶我跑大車來著,當年沒錢嘛,為了混口飯吃隻能娶她,後來有了錢,身邊不缺漂亮女孩,可有些場合隻能領妻子,偏偏她是個瘸子,我實在領不出去呀!


    再後來她發現我和曼麗的事,她想委屈求全,可我不想委屈自己,就和她離婚了,這些年她為了報複我,一直不讓我見兒子,還領著兒子去她表姐家住,我很內疚當初拋棄他們母子,也特別想見見兒子,再聽他喊我一聲爸!可她家人不讓我見,我也沒臉見……”


    說到這裏,錢老板唏噓兩聲,隨即卻紅光滿麵的看著小雅,說道:“但小雅法師給我搗鼓了一下,我突然想開了,既然已經犯下錯誤,不能因為內疚就不顧自己的責任,兒子有我一份,我必須要把他接回來照顧,至於我前妻,可以用錢彌補她,如果她願意,也可以回來,我有能力給他們一份優渥的生活,苗大師,小吳師傅,你們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我和苗老頭對視一眼,覺得事情恐怕沒有錢老板想的那麽美妙。


    我問:“你多久沒見兒子了?”


    “四年了!四年前我闖到她家想把兒子搶走,被她爸趕跑,然後她就帶著兒子去了湖南表姐家。”


    “那這四年裏,你沒有跟他們聯係過麽?”


    “沒有呀!不過你放心,我能聯係到!”


    我沉吟道:“那個,錢老板啊,我覺得還是別聯係了……”


    苗老頭突然打斷我:“小錢,法事已經做完了,咱走吧,叫上你哥,一起去圓覺堂坐坐!”


    第二百四十三章 法會4


    錢老板還想談一下法事費用的事,苗老頭說一句,你還能賴我的賬?死活將他拖走。


    送走二人後,我問小雅:“纏著錢老板的小鬼,是他和前妻的兒子麽?”


    小雅說不知道。


    我沒有再問。


    如果錢老板沒有兩個兒子的話,那他心心念念想要接回來的兒子,恐怕已經死了。


    小雅施法之後有些疲憊,下午和傍晚還有兩位客戶要來,我讓她去臥室休息,便給馮欄打電話,告之第一單生意的情況。


    施法的效果達到我們預期的那樣,錢老板還儺願之後,確實有如釋重負的感覺,但要說結果,恐怕不那麽美妙,一旦錢老板得知自己兒子已死,他非但沒有心情替我們宣傳,恐怕連這場法事都會記恨。


    花八千買了個噩耗!


    電話裏,我對馮欄說了自己的擔心。


    他安慰道:“盡人事聽天命吧,這一趟不成功,咱就想辦法再搞下一趟,錢沒有那麽好賺的,隨隨便便就讓你闖出名頭,滿世界跑的都是大師和高人了!”


    馮欄雖然在安慰,可他這樣一說,我反而有了一絲挫敗感,突然後悔拉著小雅搞這麽一出,前後花了十多萬,搭上苗老頭和馮欄兩個人的名氣,要是不成功,我真不知道怎麽麵對他們了。


    馮欄出主意說:“既然還儺願的反應比較大,接下來的客戶不管他們要做什麽,你都想盡辦法給他們還儺願,不管結果好壞,總之讓他們知道小雅確實有法力,先記住小雅這個人,剩下的以後再說……對了,你在對麵再開一間房,遇到幾個人過去的客戶,把他們隔開,免得還儺願時那點破事抖摟出來,鬧的人盡皆知。”


    還是馮欄考慮的周到,我問他:“要不你過來吧?我有點撐不住場麵。”


    “你以為我不想?是你家那糟老頭不讓我過去,人家給我打電話說了,小馮啊,咱倆的客戶分開,前六天我先幫吳鬼盯著吧,你好好休息,等我撐不住了再換你來!這老頭年紀大,心眼卻小,生怕我勾搭他的人呢!攤上這麽個糟老頭,你就一個人撐著吧!”


    掛機後,我給苗老頭打電話請示再開房間的事,他不接,我隻好聯係劉姐,下午兩點,苗老頭回電話說,中午陪錢老板兄弟倆喝酒,沒聽見電話響,他已經跟錢老板的哥哥說了孩子的事,他們準備去一趟湖南,剩下的客戶由劉姐帶過來,要我用心招呼。


    至於錢老板兒子的結果,是兩天後苗老頭找我有事時,順口提了幾句。


    他找我有啥事?


    “你聯係一下小馮子,讓他給我打個電話,我找他有點事。”


    苗老頭有馮欄的電話,他徒弟也有,之所以讓我聯係馮欄,沒別的原因,擺譜唄!


    我問起錢老板的事。


    苗老頭歎息道:“哎,孩子確實沒了,三年前離家出走,被車撞死的!這小錢的前妻離婚之後有點精神失常,夜裏總失眠,要喝安眠藥才能睡著,她帶著孩子到了湖南半年後,一天夜裏吞了半瓶子安眠藥,不知道是自殺還是發瘋,反正人沒了!孩子的事,他前妻家不想談,不過聽他們話裏的意思,應該是孩子他姥姥造的孽,可能跟孩子說幾句你爸要和狐狸精生孩子,不要你了,以後你也不許認他之類的話,搞得孩子整天哭著要爸爸,大半夜離家出走,碰見個酒駕的混蛋,把孩子碾死了。”


    至於他們找馮欄的原因,是錢老板痛失愛子,想到孩子纏了他三年,他渾然未覺,更覺得愧疚,所以想找法師把兒子弄回來見一見,苗老頭推薦了馮欄。


    就是這麽一檔子事,大人造的孽,報應卻落在孩子頭上,而錢老板每次和老婆親熱都覺得腎疼,就是他兒子不讓他再生,藏在旁邊掐他腎。


    而他出去鬼混時為什麽不腎疼?


    我和小雅琢磨好久,最有可能的答案,錢老板鬼混時做了防護措施,不會播種,所以他兒子不掐他。


    不得不說,這孩子挺早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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