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敢上?


    反正我覺得我沒有棺材板結實,被它懟一腦袋,起碼斷兩根骨頭。


    沒人動彈,老黑毛更加得意了,站在石頭上前後左右的邁步,走出無比詭異的步伐。


    我正納悶這是什麽邪惡的施法儀式?


    突然發現它扭得很有節奏感。


    屁股撅的十分滑稽。


    有點像前天夜裏我給它表演的舞蹈:“大姑娘美的那個大姑娘浪……”


    我不由在心中想道:“別他嗎嘚瑟了,快跑吧!”


    沒成想說出聲了,正念咒的馮欄憤然扭頭怒視我:“你說什麽?”


    我趕忙胡攪蠻纏:“啥也沒說呀,你聽見啥了?”


    馮欄噴著唾沫星子,怒吼道:“今天誰他嗎都別想跑,不幹死你老子以後不姓馮。”


    馮欄發瘋了。


    老黑毛害了他朋友,又把他打成死狗險些沒命,我們追來東北報仇,摩天嶺上處處吃癟,下了山又連累老韓父女,馮欄憋了三天的大招,本想徹底出了這口惡氣,結果老黑毛當頭一撞,給他破了個幹淨,把我們搞得灰頭土臉不說,老黑毛還扭秧歌嘚瑟。


    馮欄已經怒不可遏。


    又發現我裏通外敵,他便陷入歇斯底裏的瘋狂。


    隻見他胡亂抹一把臉,掏出鑰匙串上的指甲刀,狠狠在左手掌心劃一道小口子,便用右手蘸著血,在左手掌心畫符,口中念念有詞:“東起泰山雷,南起衡山雷,西起華山雷……”


    一聽這幾句話,我暗暗為老黑毛捏了把汗。


    天蓬神咒雖然是道教第一誅邪咒語,但隻是對邪祟的殺傷力強,並不是真正的攻擊性法咒,隻要妖邪求饒,法師可以隨時停止,而馮欄此時念得是五雷咒,俗稱掌心雷,具體的我也不懂,隻聽馮欄說過一句,五雷咒要用每年開春的第一道春雷修煉,殺傷力極大,一掌下去,什麽陰靈妖邪都灰飛煙滅,但這招過於狠毒,打一掌減三年陽壽。


    而馮欄還沒練出效果,必須用自己的血來畫符,對自身損害更大,但威力也更強。


    我一看他要跟老黑毛拚命,趕忙使眼色,示意老黑毛快跑。


    用不著我提醒,老黑毛已經嗅到危險的氣息,不敢再嘚瑟,轉身就逃。


    馮欄卻沒有停止念咒。


    眼看老黑毛就要鑽進樹林裏,樹林裏卻先躥出一隻渾身雪白的大狐狸,利箭似的朝老黑毛衝去,張著嘴,露著尖牙,一口咬在老黑毛身上。


    老黑毛慘叫一聲,同樣轉頭就咬。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我們所有人都驚呆了。


    馮欄不再念咒,怔怔看著撕咬成一團的白狐狸和老黑毛,突然問我:“有尾巴麽?你能看清麽?是福滿倉養的那隻白狐狸麽?”


    它倆在地上來回翻滾,我也沒看清白狐有沒有尾巴。


    但應該沒有,否則我會看到它的尾巴。


    白狐狸體型大了不少,又是偷襲,甫一出現就占了上風,把老黑毛按在地上咬。


    第三百八十二章 摩天嶺17


    我們去摩天嶺找白毛狐狸,打聽老黑毛的下落,結果白狐狸沒找到,把老黑毛惹了下來,而我們跟老黑毛折騰幾天,眼瞅著就要分出勝負了,白狐狸又突然躥出來偷襲老黑毛。


    看這意思,它應該一直在樹林裏藏著,偷窺我們與老黑毛鬥法。


    無尾白狐狸和半尾黃鼠狼,撕咬翻滾,激烈的纏鬥在一起。


    都是成精的胡黃卻不玩聊齋,它們紅著眼炸著毛,像兩隻發了瘋的野狗似的抓撓撕咬,發出嗚嗚的恐嚇聲,打得難舍難分,白狐狸靠偷襲咬了老黑毛幾口,但老黑毛凶性上來後,拚著被扯掉一批皮肉,從狐狸嘴下逃出來,白狐狸便按不住,咬不著它了。


    老黑毛很快扭轉戰局,將體型比自己大了一倍有餘的白狐狸,咬的嗷嗷慘叫,很快,那一身雪白的狐狸便染了血紅。


    白狐狸不是老黑毛的對手。


    隻見它一個閃身,避開老黑毛的尖牙利嘴,朝樹林發出一聲長嘯,轉而與老黑毛遊鬥,引著它慢慢靠近我們。


    十幾秒後,樹林裏又躥出三隻狐狸,加入戰團,圍毆老黑毛。


    這白狐是帶著部隊來的。


    我看到這幾隻狐狸,忽然想到老黑毛說它一早就在山下等我們自投羅網,難不成我們從摩天嶺回來時,跟在我們身後讓獵狗惶惶不安的,就是它們?


    四胡一黃,咬的塵土飛揚。


    當年老黑毛領著十八羅漢,在南芬縣不可一世,它最討厭的三羅漢就是狐仙,沒少欺負人家,百年之後滄海變了桑田,老黑毛又被四隻有道行的狐仙狂揍,不知這算不算它的報應。


    畜生打架都是往死裏咬。


    胡黃之爭,很快分出勝負。


    誰贏了?


    老黑毛!


    千年白毛萬年黑,老黑毛的道行本就比白狐狸高出許多,更重要的是,老黑毛沒下過崽子,是個練童子功的處狼,白狐狸則別提了,生了漫山遍野的小狐狸,就連山裏的兔子都不放過,實在是熊瞎子太大它日不動,否則……


    正咬成一團,不知老黑毛使了什麽妖法,後來的三隻狐狸突然夾起尾巴,哀嚎著跑了。


    塵埃落定後,我們看到身上帶血的老黑毛,將那同樣滿身是傷,奄奄一息的白狐狸壓在身下,嘴巴咬在白狐的脖子上,咕嚕咕嚕的吸著狐狸血。


    兩隻眼泛著狠毒的凶光,盯著我們戒備。


    白狐狸無力掙紮,歪著腦袋,一對彎彎的狐狸眼,朝我們露出哀求的神色。


    我於心不忍,正要趕走老黑毛,救白狐狸一命。


    馮欄卻上前兩步,對白狐狸說:“我現在念咒,你就徹底沒命了。”


    不知馮欄如何看出白狐哀求的意思,也許白狐在他耳邊說話了?


    老黑毛聽到這句話,立刻鬆口要逃。


    白狐卻回光返照似的,瞬間來了精神,四條長腿將老黑毛緊緊抱在懷裏,不讓老黑毛逃走,望向馮欄的雙眼,盡是悲哀與懇求之色。


    馮欄一聲輕歎,掐起手訣,直接念誦天蓬神咒的進階版,斬妖吞孽咒。


    隨著咒語聲響起,老黑毛瘋狂尖叫、掙紮,卻始終無法從白狐狸懷中掙脫,它一口咬在白狐喉嚨上,隻見濃稠的鮮血溢上白毛,白狐狸眼中的神采漸漸消退,幾秒之後,就黯淡無光,沒有任何生機。


    老黑毛終於從白狐懷中鑽出來。


    可它被狐狸咬的滿身是傷,又被斬妖咒念了十幾秒,到了油盡燈枯的邊緣,跳下白狐的屍體沒跑兩步,便一頭栽在地上。


    老黑毛滿眼怨毒的看了馮欄一眼,爬起來又向前跑。


    沒兩步,再次摔倒。


    這一次,它在地上趴了一陣,我們甚至以為它已經死了,它才又掙紮起身,並且人立起來,喝醉酒似的,搖搖晃晃朝樹林走去。


    沒走多遠,老黑毛像個人似的,撲倒在地。


    我們都能看出來,它那幾步走的搖搖欲墜,已經是強弩之末了。


    可它就是不肯趴下等死,而是再一次站起來,向樹林走去,還順手抓起一個小土塊,不知是捏在爪爪裏發狠,還是防止馮欄靠近。


    馮欄也不去攆它,保持十幾米的距離跟著,不停念咒。


    就在這莊重肅穆的咒語聲中,老黑毛踉蹌走著。


    這隻小小的黃鼠狼,拖著半截可笑的小尾巴,步履蹣跚,艱難前行,毛茸茸又帶著點蒼老意味的小獸臉上,滿是倔強。


    我不明它為什麽要站著走,總不會是寧可站著死,不願跪著生的不屈意誌在作祟吧?


    我突然有一股阻止馮欄念下去的衝突,可再看看已經死透,喉嚨還在冒血,眼也沒有閉上的白狐狸,我不知道該不該阻止。


    韓梅梅可憐老黑毛,捂著嘴痛哭起來。


    老黑毛聽到哭聲,扭頭看她一眼,終於走到生命的盡頭。


    它抬起抓著土塊的小爪子,想在臨死前,再給我們來一下。


    可它已經沒有力氣了。


    小爪子還沒舉過頭頂,便軟綿綿垂了下去。


    老黑毛隨之倒地。


    丁點大的小黃鼠狼,連個聲都沒有砸出。


    東三省總瓢把子也好,南芬縣黑差頭香也罷,就在這一刻,變成一隻死黃皮了。


    馮欄停止念咒,他看看死黃皮,再看看死白狐,不知為誰傷感,莫名長歎,朝我們揮揮手,有些心灰意冷道:“去把它們都撿起來,明天找個好地方埋了。”


    韓梅梅撲在中年男人懷裏哭泣,郭老板掏出條髒手絹,包紮馮欄左手傷口。


    隻有我去撿死動物。


    白狐狸流了不少血,身上沾土,髒的不像樣,但我不嫌棄它,它在福滿倉死後,守著石屋過了百年,又冒死衝出來幫福滿倉報仇,是個有情有義的好狐狸。


    我脫下衣服將它包起來,抱在懷裏。


    又走到老黑毛身邊,這是個不大點的小家夥,掐著脖子就提起來了。


    即便它是老黑毛,死了之後也和其他黃鼠狼一個樣,我提著它看了一陣,突然覺得有些荒謬。


    我居然管這玩意叫了好幾天爺?!


    “你呀你,叫你走你不走,好不容易撞出棺材,你還浪,這下好了吧?把命浪沒了!你要老老實實鑽在山裏當你的山大王,誰能把你怎麽樣?偏要留下和我們賭氣,還瞧不上我們這些‘人’,瞧不上你為啥學人走路?還走的歪歪扭扭,可憐巴巴,叫人心裏怪難受的!哎,死了就死了吧,下輩子……你也沒下輩子了!安心去吧,我會完成你的……”


    “吳鬼你他嗎有病吧?你和屍體這麽聊得來呢?你這個病是搬屍搬出來的,還是本來就有,所以搬屍時找到樂趣了?”


    我沒理他,將老黑毛也抱在懷裏,朝他們走去。


    剛走兩步,突然有個聲音在我耳邊說:“你死了,毛爺都死不了!”


    低頭一看,懷裏的老黑毛,不知何時睜開小圓眼,正咧著嘴朝我笑。


    第三百八十三章 人善天不欺


    一見老黑毛睜眼,我嚇得心髒抽抽。


    正要張嘴叫,老黑毛兩條後腿在我胸口一蹬,我頓時有種被驢踢了的感覺,悶哼一聲,跌坐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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