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江铖一起長大,互相教會了對方很多道理,而在我離開之前,就教江铖這最後一件事吧。


    所有你以為最牢固的,才是最脆弱的。


    尤其是這個東西,從來不由你掌控的時候。


    我提著裙擺上了樓,關門前最後一刻,江铖還站在那裏一動不動。


    他曾經清清楚楚地當著夏恬箐的麵說他不愛我,而我如今也清清楚楚地告訴他,我不愛他了。


    第二天是周末,我睡了個懶覺,一直到十點多才起來。下樓的時候,屋子裏的泥土和血跡已經被擦掉了,幹淨得如同什麽也沒發生過一般。


    我很滿意,那東西髒得很,我不喜歡,陳姨做事果然靠譜。


    “夫人,這是您助理昨晚送過來的,說是您吩咐她取的。”陳姨把一碗餃子端了上來,放到我麵前:“我嚐了一個味道還不錯,想著既然你是特意要她取的,應該也是要吃的,所以給你做了些,你嚐嚐看。”


    陳姨提起,我才想起我昨晚讓助理去陸重非家取的餃子。


    陳姨做的是湯餃,我隔著清湯,看見下麵的餃子一個個都圓圓鼓鼓的。


    一看就在裏麵填了很足的料。


    我昨天讓助理去拿這個餃子,其實隻為了結這個事,沒有真打算吃。但既然東西已經上了桌,也沒有浪費的道理。


    我咬了一口,味道確實不錯。


    “覺得怎麽樣?好吃嗎?”陳姨在廚房門口笑道:“好吃我再給你煮,但不能吃太多了,不消化。這餃子可不少,而且都是冷凍包好的,今天我是調了些湯做的,下次直接蒸試試看。”


    “都行。”美食會讓人心情愉悅,我忍不住誇讚道:“陳姨怎麽弄都好吃。”


    陳姨喜歡聽好話,笑得捂起了嘴巴:“哎喲哎喲不得了,你這誇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我笑道:“陳姨本來就能幹嘛,我又沒誇錯。昨天江铖把屋子弄得那麽髒,你現在搞這麽幹淨,完全看不出來。”


    誰知陳姨卻突然露出奇怪的表情:“什麽髒?什麽幹淨?”


    我舀湯的手停在了半空。


    本來要放到嘴邊的湯被我又倒回了碗裏,我漫不經心地攪動著碗道:“沒什麽?我昨晚喝了點酒,大概看什麽都髒兮兮的,所以回家後看哪都髒,還以為是江铖弄髒的。”


    陳姨笑道:“怎麽會,江先生可是最愛幹淨的,您又不是不知道。”


    她話說到一半,似乎想起我和江铖最近在吵架,忍不住看了看我的臉色。


    可我已經低下了頭,繼續喝湯了。


    ——


    睡了一上午的代價就是手機裏消息幾乎爆炸了。


    我把重要的工作消息先回了,剩下的幾個慢慢挑著看。


    陸重非:餃子收到了嗎?現在天氣太熱了,冷凍時間還不夠久,收到了記得早點放冰箱


    尤山峻:謝謝你的生日蛋糕!


    尤山峻:[照片]


    尤山峻:我許完願了。可惜願望說出來就不靈了,不然我還挺想分享出來的


    譚野秋:姐,真對不起,我完全不知道江總怎麽會來,小裴說他確實是發了請柬的,但是胡昊哥那邊早就明確拒絕了說他和江總都沒空過來,不知道怎麽昨晚突然就過來了


    譚野秋:姐你沒有不高興吧qaq,我發誓我和小裴真的一點不知情!


    譚野秋: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姐姐我帶著小裴給您跪下磕頭了qaq


    其實我並沒有太在意這件事。


    雖然如果當時知道江铖要來我肯定不會去,但我也知道,但凡他們提前知道江铖要來,也不會說出讓我過去撐場子這種話。


    盡管我也是總負責人,但江铖在圈內的分量,還是比我要大上幾分的。


    不過胡昊過來朝我逼逼叨叨說的那些話確實讓我有些聽的煩,要是譚野秋沒讓我幫這個莫名其妙的忙,或者早點發現江铖來了提醒我避開,我也就不會惹這麽一回,就當給譚野秋一個教訓,讓他多內疚幾天,我沒有回他消息,假裝我在生氣。


    連軸轉了好幾天,好不容易有了個可以好好休息的周末,我吃完飯又回了房間,一不小心一個回籠覺睡到了下午五點。


    我其實已經很久沒有睡得這麽好了。


    大概是終於決定放棄不屬於我的東西讓我如今一身輕鬆,我打開手機才發現,我竟然因為睡得太死,漏了好幾個電話。


    除開幾個工作電話,有一個電話,是舒原賢的。


    是我剛睡下不久時打過來的。


    除了電話,他還給我發了幾條消息。


    阿原:還記得說要陪我過周末嗎?


    阿原:不記得了嗎?


    阿原:打電話也不接……


    阿原:好吧……


    阿原:那如果你看到了消息,記得給我回電話哦


    我其實不知道該怎麽麵對舒原賢。


    以及要不要麵對舒原賢。


    我本以為昨天之後,他已經不會想讓我陪他過周末,可沒想到他不僅想,甚至言語裏還有些期待。


    我是很害怕被人需要的人,每當這個時候,我就會心軟。


    所以在睡了一覺心情變好後,看到舒原賢發來的消息,我一時間都沒空去想他昨晚讓我不適的迫切,隻記得他看向我時期盼的眼神:


    “莊總,我想了解你。”


    或許我也該了解一下舒原賢。


    我不該去試探他、揣測他,我應該真的花心思了解他。


    我換好衣服化了個妝,準備直接去舒原賢家外給他一個驚喜,還順便訂了束花,一會兒去取。


    隻是我沒想到,下樓的時候,會遇到江铖。


    他剛從外麵回來,看見我下樓,停在了門口。


    他手上的紗布已經換了,身上的襯衫和西褲包裹住他的身體,紐扣扣到了最上一顆,筆挺且得體。


    他看起來精神不算太好,眼眸半闔,垂下的長睫幾乎遮住了眼睛,可他實在太好看了,即便如此頹喪的樣子,仍是有些驚人的美。


    所以其實很多人也不懂,江铖怎麽就看上了夏恬箐,她還沒江铖一半好看。反倒是我苦追江铖,讓人覺得還能夠理解。


    就是追得太沒尊嚴了些。


    我承認,雖然我已經開始厭惡江铖,但他從臉到身體,還是一眼就吸引我注意。


    四目相對,我沒什麽好閃躲的,所以就這麽大大方方地看著他。


    而他也沒有移開目光,也這麽一瞬不瞬地看著我。


    隻是我目光坦蕩,而他微蹙著眉,似乎在找什麽。


    他大概在找我仍舊愛他的證明。


    可他注定失望。


    最終還是他先別開眼去,偏開頭走進門,然後彎腰換鞋。


    我不想和他一起,所以等到他換好鞋走進來,我才下樓走過去。


    擦肩而過的時候,他問我:“莊聞?你要去哪?”


    我腳步未停:“這好像和你沒什麽關係。”


    “那你是完全確定了嗎?”


    江铖停下腳步,轉頭看我:“莊聞,你完全確定,要和我離婚嗎?”


    我沒有理他,一直走到玄關處換好鞋子,才在推門前看了他一眼:“是,我確定。”


    “我知道了,那你去聯係洪正信吧,你們弄好好讓我簽字就行。”


    他說完後,卻又補了一句:“念在多年的情分,在簽字前……”


    我懶得聽他廢話,用關門聲回答了他。


    我決定了的事,沒什麽好聊的。


    至於情分,早就被江铖自己揮霍幹淨了。


    ——


    我拿了花往舒原賢家開,他家離醫院比較近,離我依舊有些遠,周末又比較擠,哪怕我繞開了好幾個商圈,還是花了不少時間。


    他們小區的地下停車場必須要住戶才可以停,我隻能把車停在小區內部靠圍牆的一圈臨時停車點上。


    剛解開安全帶打算拿花,一抬頭,卻見小區內走出來一個女人。


    現在是夏末,偶爾晚上風稍微冷點的時候,可能會需要穿個薄外套,但總的來說還不算太冷。而這個女人卻穿著長風衣,雖然不算太厚,但怎麽也不像這個季節會穿的衣服。


    她叼著一根煙,煙頭有霧慢慢溢出散在空氣裏,時不時模糊了她的臉。大概是有點冷,她雙手抱著外套的兩邊護住胸前,搭在手臂上的手指塗著鮮紅色的指甲油。


    她臉色蒼白,即便塗著大紅唇也掩蓋不了她眼底的疲憊,她就站在那裏,瘦得仿佛風一吹就能跑。


    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麽會注意到她,也許是她過紅的指甲油,也許是她反季節的穿衣,也許是……


    她和當時我被江铖逼著捐骨髓後,我偶爾抬頭看向鏡子裏時的自己,一模一樣。


    蒼白、瘦削、沒有生機、宛如行屍走肉。


    大概是我盯著她看了太久,她夾著煙吸了一口,吐煙圈的時候一轉頭,隔著車窗看到了我。


    而後懶散地別開眼去。


    我被突然響起的電話鈴拉回了思緒。


    忙了近一周的洪正信,終於給我回了電話。


    “莊聞,哎呀我可算忙完了。”洪正信大概是睡了個好覺才給我打的電話,聲音聽起來精氣神不錯,“昨天淩晨四點搞定的,回家倒頭就睡了,剛醒,清醒點就給你打電話了,怎麽樣夠義氣不?”


    “那可夠了。”目標即將達成讓我忍不住有些喜悅:“什麽時候有空,出來吃個飯?”


    “你請客,那必須現在就有空啊。”洪正信道:“今晚燒烤,如何?”


    今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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