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我從來沒有說,他也就沒有問,我們就這麽稀裏糊塗地過著。


    我偷偷窺視他有沒有碰別人,而他潛意識裏為了留住我,下意識地避免著觸碰。


    這些東西,變成了我們成長過程中“約定俗成”的規章。


    也許江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


    他這個人從小就擰巴,活得很累。也許那天他安慰夏恬箐,說不定也是對潛意識的反抗。


    誰知道呢。


    我本來可以活得很輕鬆,隻是為他累了很久。剩下的,讓他自己煩惱吧。


    江铖的驕傲終於不允許他再拖延,他沉默著拿起筆,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江铖。


    我曾經無數次撫/摸著入睡的兩個字。


    那是我曾經的執念。


    “這個房子你不搬,那就我搬吧。”我對著江铖露出這些日子唯一一個真心實意的笑容:“我今晚就走,你好好休息。”


    我從書房出來,進我房間迅速收拾了一些行李,出來的時候,書房的燈還亮著,裏麵什麽動靜也沒有。


    我拎著箱子下了樓,陳姨站在樓梯口的扶手旁,擔憂地看著我。


    “夫……夫人……”


    她有些緊張,一隻手攥著手機,另一隻手攥著圍裙。


    “以後不要叫我夫人了。”我揚了揚手中的離婚協議書:“我和江铖已經離婚了,等法院那邊正式判定,我們就沒有夫妻關係了。”


    陳姨驚訝地鬆開了攥著圍裙的手:“這……這……”


    我看她欲言又止的樣子,輕聲問道:“怎麽了?”


    她猶豫片刻,然後把手機遞給了我:“這個……夫……莊小姐,雖然我不想,也……也不配管您們的事,但是我覺得,這個也許,還是需要您看看。”


    我放下拉杆箱接過手機。


    手機沒有密碼,我輕輕碰下,屏幕就亮了。


    是一個暫停狀態的視頻。


    “是這個視頻嗎?”


    “是……是……”


    我點開播放鍵,是一段別墅裏的監控,位置就是客廳。


    隨著進度條一點點向前,耳邊是陳姨緊張解釋的聲音:“中……中午聽到您說之前屋子很髒,又被打掃過,最開始沒在意,後來我收拾屋子的時候,發現多了一塊我從沒用過的抹布,是濕的,說明剛用過。我本來以為是遭賊……就有點害怕,我本來想說和您說一下,但又怕太大驚小怪,就想著我先自己看看是不是有什麽問題,然後就讓我女兒幫我調了一下監控……”


    陳姨有些忐忑,說話也有點語無倫次,但我大概聽懂了。


    我和江铖當時把管家權交給陳姨,監控那邊也給了她權限,她自然有權利也有義務查這件事情。


    所以我安撫道:“你做的很好,不用緊張,陳姨。”


    但是我的安撫並沒有起效果,陳姨看見進度條一點點往前,反而更緊張了,絞著手指道:“後來就發現了這段……我最近見您和江先生一直在吵架,那天還……我就覺得……您應該要看看……”


    視頻終於進入了重點。


    這是昨晚的監控,視頻裏,大門突然打開,江铖不知在想什麽,魂不守舍地走進了房間,連鞋都沒有換。


    他似乎是想直接上樓的,可是走到客廳的時候突然停下,站了好一會兒,接著就直接在客廳的沙發上坐下了。


    隻是坐下的時候也不是平常的姿勢,而是雙臂關節撐在腿上,低垂著頭,宛如喪家之犬。


    他保持這個姿勢坐了很久,久到我都不耐煩想拖動進度條的時候,突然一下門發出響聲,他被響聲驚動,猛然間抬起頭來。


    他抬頭後第一件事就是迅速看向門口,卻在門即將被打開的時候轉回頭來,坐直身體,一副什麽事都沒有發生的樣子。


    然後門開了,我回來了。


    接著就是我們那段算不上爭吵的爭吵,我和他說過“我不愛你了”之後走上樓,整個客廳又隻剩江铖一個人。


    他從牆壁滑坐到地上,因為他頭垂得太低了,我甚至分不清他是在發呆還是睡著了。


    好一會兒之後,他轉了轉頭,目光落在了那幾點血跡之上。


    他突然起身,走向了陳姨放衛生物品的工作間,再出來時,手上就多了一塊抹布。


    他並沒有用拖把,而是將抹布沾了水,蹲下/身一點點地擦著血跡與鞋印。


    最開始很慢,接著越來越快,仿佛發泄一般。


    監控裏看不到顏色,我隻能隱約感覺他手上被血染透的紗布已經開始變得暗紅,在監控視頻裏變成了一塊塊黑,在我注意他紗布的時候,病/態一般瘋狂擦拭著已經幹淨的地麵的江铖突然停了下來。


    我發現他的背止不住抖動的時候,才意識到,他在哭。


    而且應該哭得挺狠得。


    我沉默著看完了整段視頻,一直看到江铖擦幹淨所有地方,然後上樓,離開監控畫麵。


    陳姨忐忑地看著我,仿佛她才是那個要被我離婚,不得已在用最後機會挽留我的男人,如今放出了籌碼,隻等我審判。


    我重新拉過拉杆箱,把手機還給了陳姨。


    陳姨一見我拉著拉杆箱就開始緊張:“您……”


    “陳姨。”我衝她笑道:“你的意思我懂,但是有些東西,已經晚了。”


    “晚了,就沒用了。”


    ——


    我連夜把離婚協議書送去給了洪正信,被我從被窩裏吵醒的洪正信差點用拖鞋扔我,最後還是怕吵醒他老婆,咬著牙小聲囑咐我:“現在政策是一切材料準備齊全後交上去,然後等三十天,三十天雙方都沒有異議才算離婚成功。如果三十天內有任何一方說不想離,這個就直接作廢,下次要重新申請,你都安排清楚啊。”


    “放心吧,江铖既然簽了這個字,他就做不出這種半途壞我好事的肮髒事。”


    洪正信道:“話被說這麽滿,萬一他到時候突然發現他還是不能放你走,然後跑過去撤回了呢?”


    我笑道:“那我都不威脅夏恬箐了,我直接拿刀架他脖子上,‘勸’他好好做人。”


    知道我說的是玩笑話,也知道江铖做不出這種不要臉的事,洪正信笑笑後也不再在意,把離婚協議書收起來,問我去哪睡,要不要在他家湊合一晚。


    我想也沒想拒絕了。


    我才不要在這吃狗糧。


    我回了車裏,往我選好的一處房產開去。


    那不是我最舒服的一間房,大小也就一百三十平左右,小區在鬧市裏,也算不上安靜,唯一的優點,就是它位於公司和舒原賢的家之間,離他工作的醫院也不遠。


    現在,我終於有時間和精力,好好了解一下阿原了。


    第31章


    早上醒來的時候,有一瞬間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的感覺。


    這種感覺很奇妙,我在一個屬於我但我從來沒住過的房子裏醒來,周邊的一切都是新的,窗戶外隱約可以聽到小孩子玩鬧的聲音,還有一些聽不清的呼喊,大概是爸媽叫孩子小心著點。


    習慣了醒來就是安靜的房間,突然這麽熱鬧,怪不習慣的。


    想起昨晚搬過來的時候看到了沿街有很多早餐店,我隨便洗了把臉套了個t恤準備出門吃飯,手機裏自帶的天氣軟件發來提醒,過幾天寒潮即將到來,秋天就要到了。


    但寒潮終歸還是沒有來,今天熱度有些上升,我穿著短袖運動褲隨便走走還會冒汗,開門的時候,已經有想回去洗個澡的衝動了。


    換鞋的時候聽到對門傳來了關門聲,大概鄰居也是正好出門,我出來的時候,正好看到他的背影。


    是一個很瘦的男孩子,個子不高,走起路來稍微有點……扭。


    倒也不是電視劇裏那種很誇張的會被罵“娘炮”的那種扭,就是覺得他走路的時候有點左擺又搖的,讓人有點控製不住想去……


    打他pg。


    我這想法剛一冒出來,那男孩子就轉過頭來,和我對上了眼。


    我因為剛剛猥/瑣的老阿姨想法有點兒心虛,但勝在心態好穩得住,見電梯正好到了,我和他一前一後走進去,然後裝作一副疏離的樣子衝他點了點頭:“你好。”


    男孩子看到我有點莫名其妙的驚喜,他上下打量了我好幾眼,笑道:“你是對麵的呀?剛搬過來?”


    “對,我昨天剛搬過來。”


    他意外地健談:“我看那個房子一直沒住人,還以為沒賣出去,結果物業說賣出去很久了。我當時有幾個朋友還挺想合租你這房子的,讓物業幫忙問,但好像說你不太喜歡租出去。”


    我仔細想了想,確實有這麽回事,助理過來問我說有人要租我哪的房子,我說這種問題以後不要來問我,全都不租。


    但我不確定是不是這個房子。


    “是,因為以後是打算自己住的,怕臨時要過來折騰不方便,就幹脆不租了。”我其實不太喜歡過於自來熟的人,隨便敷衍了兩句。


    但那個男孩子似乎對我這個新鄰居非常熱情,我們出了電梯還在給我熱情介紹小區裏七七八八的瑣事,聽說我準備出去吃早餐,還特別熱情地說帶我去。


    我忙說不用了太打擾了,被一句“正好我也要吃,我們一起”給懟了回來。還十分熱情地向我介紹自己名字叫董岩。


    我看他雖然有些過分熱情,但看著人不壞,也沒再拒絕,答應了這件事。


    好在他對這塊確實熟,帶我去的早餐店味道也著實不錯,老板的豆漿是現榨的,喝起來還有細碎的渣滓。


    吃完飯後董岩可算是被一個電話叫走了,而舒原賢也在微信裏回我消息,說他今天要上班。


    我突然就無所事事了起來,幹脆換了衣服去了拳擊館。


    到了拳擊館門口,才想起我忘記和教練說我要過來。


    周日的拳擊館可比工作日要熱鬧的多,那些工作日懶散在辦公室或坐或躺的教練們也都出來上課了,但我掃了一圈,沒有看到尤山峻。


    我在前台問了一下,前台小妹妹翻了一下課程安排道:“嗯……尤要下午四點才有課,但我也沒見他回去,這會兒應該在辦公室或者哪吧。莊小姐您要上課的話,我給您登記一下?”


    “謝謝,我先去問一下尤教練有沒有空。”


    “需要幫您問嗎?”


    “沒事,我自己去辦公室找他吧。”


    “好的。”


    我穿過訓練場去到辦公室,裏麵卻空空如也,一個人都沒有。


    拳擊館隻有一個出入口的門,前台的小妹妹既然說沒見到他回去,他就肯定還在拳擊館裏,不在辦公室,可能是廁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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