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氏有意當著眾人的麵疏遠阮安,故意隻拉著賀馨若說話。


    兩個人你一句,我一句。


    東家長,西家短的,聊得不亦樂乎。


    阮安卻沒將這兩個人的談話放進耳裏。


    她右手邊的高案上,擺著三個白瓷食碟,裏麵分別裝著山楂蜜餞、桂花糕和馬奶提子。


    阮安來高氏院裏的這幾次,發現高氏是個極為講究吃食的人,也很要麵子,每次都會變著花樣的擺上些新的鮮果和點心。


    她起得有些早,溫書又很費腦,現在自然是有些餓了。


    阮安覺得,高氏和賀馨若且得再聊上一陣,在這婆媳倆談話中止前,她也不方便提前走。


    閑待著也沒什麽意思,她也不喜歡聽她們講些世家的八卦,便開始用起手旁的點心來。


    山楂蜜餞的味道酸甜適中,內裏都被人挖了核,咬起來勁道有嚼勁,最是開胃。


    桂花糕的粉也被磨得又細又綿密,外表雖平平無奇,卻內藏乾坤,裏麵塞著的餡是高氏秋日裏命下人釀的桂花蜜,吃起來層次豐富。


    因著桂花糕有些過甜,阮安在吃馬奶提子時,便有些吃不出果味,但看那提子的大小,便知這等子的鮮果,要價極貴,平民百姓是吃不到的,尋常的商賈也找不到購易的渠道。


    高氏同賀馨若說了會子話,也不時地用眼往阮安的方向瞟著。


    本以為那房家表妹的神情多少會露出些落寞之色,可她看上去卻極其的悠閑自得,竟還吃上了!


    那高案上備的點心,當然是給來人吃的,可高氏活到這麽大,也出入過不少廳堂。


    每個世家的主人定然要給客人備下點心茶果,可大家通常都不會怎麽用,隻偶爾覺得渴了,才會飲些茶水。


    實在覺得餓極,也隻是拿一兩塊點心墊墊胃。


    她從來就沒見過,像阮安吃得這麽認真的!


    當然,那房家表妹也沒敞開了吃,她仍裝著仔細聆聽的模樣,從食碟拿點心的頻次並不多。


    高氏有些失了陣腳,她弄不清楚這房家表妹到底是真餓,還是沒見過世麵。


    但她身為婆母,若是因為長媳多吃了她幾塊點心,就批評她,那很容易就會落得個刻薄的名聲。


    這廂,阮安適才吃桂花糕時,覺得有些噎嗓,便對身後侍侯的丫鬟命道:“幫我添盞茶來。”


    “是。”


    高氏見她又要添茶,連眨了數下眼皮,她不再刻意晾著這位長媳,反是費解地問她:“房氏,你清晨是沒用過早膳嗎?”


    賀馨若也一頭霧水地看向了阮安。


    可不知為何,她心裏竟有些羨慕上她了。


    她因著緊張,也怕到高氏這兒奉茶時會出岔子,所以早上沒敢用太多東西。


    發上的高髻壓得她脖子倍覺酸澀,可為了保持端莊的儀態,她隻得讓麵上掛著柔婉的笑意,而初夏多少有些炎熱,這時也沒到從地窖裏取冰的時候,賀馨若一進到這正廳裏,便覺得熱極也渴極。


    她也想喝口茶水,可卻又怕唇上的口脂會花,隻能忍著。


    反觀那房家表妹,衣著清涼,她和高氏從這兒聊著天,她卻在那兒吃得自在,好不快哉!


    阮安對著高氏赧然一笑,也不跟她客氣,溫聲回道:“兒媳用了早膳,隻是母親這裏的點心過於可口,就多用了幾塊。”


    聽罷這話,高氏心中頗不是滋味,她定睛看了看活閻王的表妹嬌妻,又看了看自己親兒子的媳婦。


    一個生得眉眼嬌甜,姿容勝雪。


    另個雖盛裝打扮,有兩分姿色,可神態卻處處都透著不自然。


    當然,賀馨若和阮安的相貌壓根就不是一個等級的。


    雖然賀馨若才是她的親兒媳,可單論相貌來說,高氏還是覺得阮安更順眼些。


    小表妹既然說她這裏的點心好吃,那應當還是沒見過什麽世麵,那活閻王也是個莽夫,不是個太講究吃穿的人。


    高氏的心中逐漸冉起淡淡的得意。


    是啊,放眼整個長安的世家,她院子裏的庖廚是最會做點心的。


    高氏本來就是個好顯擺的人,她自幼生活的環境又是高門世家,圈子裏的貴女們,吃穿用度都很講究,她們相聚在一處時,也總會攀比。


    思及此,高氏決定讓阮安見見世麵。


    便命下人將今春剛下來的太平猴魁給她斟了一盞,還特地叮囑,要把那金銀絲結條籠子拿出來,用那個來烘茶,還要用她平時不舍得拿出來的瑞紫裂紋透釉茶碗來裝茶。


    這些名貴的茶具,那蜀中來的小表妹也一定沒見過。


    烹茶的婢女很快就為在座的所有人都呈上了那盞裝著太平猴魁的茶碗,阮安接過後,簡單地吹了吹熱氣,便直接飲了下去。


    霍長決看著賀馨若一直盯著阮安,不解地問:“你怎麽不喝?”


    賀馨若搖了搖頭,回道:“妾身不渴。”


    她當然是覺得渴的,但她才不要像房氏一樣,就這麽當著婆母的麵,該吃吃,該喝喝,一點都不矜持。


    等阮安喝完了太平猴魁,高氏又同賀馨若交代了些事。


    賀馨若見阮安又吃了塊山楂蜜餞,心中倍覺狐疑。


    她怎麽這麽愛吃酸的?


    這又貪食,又好渴,倒像是……


    賀馨若趕忙打消了這個念頭,覺得這事應當不可能,房家表妹才剛進門一個多月,這麽快就再懷上,那運氣也太好了吧。


    不經時,高氏終於喚阮安、賀馨若,還有幾個小娘退出了正廳。


    阮安同賀馨若見了個平禮後,便先她離開。


    霍長決也準備在下午去西市署看看,同賀馨若說了兩句話,就離開了高氏的院外。


    因著去往阮安的院子,和去往賀馨若的院子需要通過同一條小徑,是以阮安前腳剛走,賀馨若也緊跟其上。


    賀馨若正猶豫著要不要走上前去,與阮安假意地寒暄幾句,卻見她忽地頓住了腳步,亦用纖白的小手捏了捏自己的腰側,問向身側的丫鬟:“茯苓,你覺沒覺得,我最近好像胖了些?”


    說著,她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無奈又道:“好像肚子也比之前大了那麽一點兒。”


    茯苓不太敢說實話,卻覺侯爺天天那麽刻意地用各種名貴的吃食喂著她,她不胖才奇怪。


    但阮安所說的胖,在茯苓看來,也隻是比之前柴瘦的身形要豐潤了些。


    茯苓覺得,夫人剛進門時,身形有些過瘦,都不像是生過孩子的,如今的身形卻是穠纖合度,骨酥體勻。


    阮安見茯苓沒說話,便知自己果然是胖了。


    這一切都怪霍平梟!


    這人整天跟喂兔子一樣似的喂她,她不胖才奇怪,而且人的嘴一旦吃慣了好東西,就再也停不下來了。


    霍羲就多少隨了她這點,男孩有時難以控製自己的口舌之欲。


    再者,今兒個又是她月事的第一日,女人來月事時,也都有些嗜甜好渴。


    等過了這陣兒,她可說什麽都不能再吃這麽多了。


    等阮安一行人走遠後,賀馨若的麵色登時慘然一駭。


    嗜酸。


    胖了。


    肚子也大了……


    看來這房家表妹是又有了。


    她的運氣怎麽就這麽好?


    賀馨若進府前就打聽到,霍閬竟是將房家表妹的孩子養在了身旁,還對他異常的親近寵愛。


    一聽到這事,賀馨若的心裏就冉起了危機感。


    她暗暗咬牙,覺得這房家表妹果然好手段,真是既會生孩子,又會養孩子。


    這一胎,八成也是她苦心孤詣算計出來的。


    霍家跟別的世家都不同,一門裏也有兩個爵位,霍長決不及他兄長優秀,她又沒懷上霍家的子嗣。


    萬一霍閬一高興,也想讓定北侯府延續一門兩侯的風光,把那爵位直接賜給霍羲怎麽辦?


    賀馨若越想越慌,她決意在三日後歸寧賀府時,同母親朱氏好好地商量商量這事。


    ***


    傍晚,霍平梟從軍營打馬歸府。


    男人牽著金烏進了西側門的馬廄,亦將它親自拴好。


    外麵的幾個仆婦並沒覺察出馬廄裏有人,這時令她們不需要當值,在從馬廄旁經行而過,回到自己的耳室的路上,也互相談論起府中發生的事來。


    “昨日賀家姑娘正式進門,房夫人也沒離府,主母的院子裏估計會熱鬧一陣。”


    霍平梟麵容硬朗,冷淡的眉眼微垂,正用馬帚為金烏梳理著墨色的鬃毛,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著外麵的講話聲。


    “唉,說來那房夫人,可真是有福氣的人啊。”


    這話一落,霍平梟停下了手中的動作,也開始仔細聽起那兩個仆婦的談話。


    卻聽那仆婦接著道:“我聽李婆子說,房夫人好像是又有身子了。”


    第26章 親我一下(三合一)


    仆婦的話音剛落, 馬廄裏忽地傳出“哐啷——”聲響,伴著烈馬高亢的嘶鳴,似有重物突墜在地。


    兩個仆婦的神情皆是一變, 卻見一道高大峻挺的身影, 正氣勢洶洶地朝二人方向闊步行來。


    她們定睛看去,便見來人竟是定北侯——霍平梟。


    男人薄唇緊繃,覷著淩厲的墨眸,難以置信地問:“你說什麽?房夫人又有身孕了?”


    其中一仆婦對著霍平梟福了福禮, 恭聲說道:“奴婢…奴婢也不大能確定, 可府裏的人都是這麽說的, 今晨房夫人在主母的院裏,就有了孕初的症狀, 她特別嗜酸, 而且…而且在西花園的那條小徑上,也有幾名路過的下人聽見房夫人說自己肚子大了, 連身量都比之前胖了些……”


    及至兩個仆婦離開了馬廄外,霍平梟仍靜佇在地, 一步未移。


    男人的神情複雜且莫測,思緒仍處於極度的混亂中, 而心裏這種既慌亂又異樣的感受, 在他此前的人生中, 也隻體會過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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