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馨若和張小娘退下後,高氏往霍羲肉嘟嘟的小臉兒上掃了一眼,覺出她的目光,霍羲對著她甜甜一笑。


    高氏目光一怔。


    房氏的孩子雖然不是她的親孫子,可到底是個招人喜歡的。


    這般想著,高氏覺得一會兒要同阮安說的話,小孩子不必在場,便對霍羲身後的仆婦命道:“將小世子先抱下去。”


    “是。”


    霍羲被仆婦抱起來後,一前一後地踢了幾下小腳,阮安也從座上站起,對著兒子的耳朵叮囑了幾句,讓他放心出去。


    等霍羲被抱出去後,高氏方才“叮啷”一聲,放下了手中茶盞,轉而幽幽地看向阮安,問道:“昨日,你是去江小娘那處了?”


    果然是因為這事。


    阮安故作溫順地頷首,回道:“霍羲喜歡和三弟在一處玩樂,正巧昨日江小娘身子不適,他就隨著三弟去了小娘的院子裏,我和乳娘去接他的時候,也進內坐了片刻。”


    高氏淡聲又道:“嫡庶有別,以後少讓霍羲和霍樂識在一起玩樂,他將來是要繼承定北侯的爵位的,總跟那庶子在一起,成何體統?”


    說著,高氏也一直打量著阮安的神情。


    賀馨若昨日將阮安去了江小娘院裏的事告訴她後,她心中自然是有些不悅,也怕這大房是要拉攏那江小娘,好在相府裏培養著自己的勢力,想在將來同她們分庭抗禮。


    阮安神態恭順,心裏卻挺反感高氏在她教養霍羲之事上的指摘態度。


    她不清楚高氏和江小娘之間的恩怨過往,卻覺得,這大人之間的事,不應當讓下代人還摻和進去。


    更何況,她和霍羲又不能在這兒住多久,說不定以後,她一年都見不了江小娘幾回。


    高氏屬實沒必要這麽做。


    思及此,阮安溫聲回道:“三弟雖然是庶子,但也是霍羲的長輩,我聽蘇管事說,相爺知道他們經常在一起玩樂,這事也應當是相爺默許的,就不勞婆母掛心了。”


    高氏圓眼一瞪,沒想到這一貫柔柔弱弱的房家小表妹,竟會拿相爺來堵她的嘴。


    她也不準備再同阮安客氣,便直入主題道:“也是,你男人厲害,你們大房的事兒,我這個做主母的也管不了。但有一件事,你得清楚,沒有兩頭都占這一說。你兒子一進府,相爺就直接喚了他小世子,你也應當知足了。”


    “?”


    聽罷高氏這話,阮安方才恍然大悟。


    原來江小娘一事隻是幌子,高氏真正想說的話,在這兒等著她呢。


    她當年喜歡上霍平梟,並不是因為他的身份和爵位,那時在杏花村,阮安經常會想,他要真是蕭平就好了,哪怕他真是個村霸地痞,她也願意和他做一對平民夫妻。


    隻霍平梟這樣的天之驕子,就算沒有這麽煊赫的出身,憑他的本事和才能,也不會在那樣一個小小的村莊裏久待。


    她一開始,就不是圖霍家的權勢和地位,自然也不會貪心到,會讓自己將來的孩子也繼承霍閬的爵位。


    可高氏和賀馨若卻不這麽認為。


    高氏既然都這麽說了,阮安也準備在臨走之前,對高氏聊表下對另個爵位的態度:“兒媳謹記母親的叮囑,斷不生出不該有的想法,還請母親放心。”


    阮安說罷,高氏略微放下心神,覺得這位長媳起碼嘴上說得好聽,可她日後具體怎麽做,她還要再繼續觀察觀察。


    等阮安離開後,高氏想起自己已經許久都沒見過霍閬,想尋個由頭去趟通鑒園,見一見他。


    剛出院,便見霍羲和仆婦守在外麵。


    男孩一見到她,便笑意吟吟地同她問安道好:“祖母好~”


    高氏對霍羲並不反感,語氣還算溫和地問道:“你在我院子外做什麽?”


    霍羲奶聲奶氣地回道:“一會兒我要去阿翁那處,祖母好像也好久都沒見到阿翁了,羲兒覺得阿翁也一定想祖母了,便想和祖母一起去通鑒園~”


    高氏聽罷,一臉驚詫,心中很快湧起了淡淡的喜悅。


    這孩子,簡直就跟她救星一樣,她正愁沒有個合適的由頭去霍閬那兒呢。


    她雖然不怎麽喜歡這房家表妹,可在麵對她兒子的時候,卻怎麽也討厭不起來。


    高氏回道:“世子都這麽說了,那我就跟著你一起去通鑒園一趟,見見你阿翁。”


    “好~”


    霍羲朗聲說罷,便走到高氏的身旁,亦朝著高氏伸出了肉嘟嘟的小胖手,軟聲央求道:“祖母牽著羲兒去吧~”


    高氏看著霍羲那可愛的模樣,突地想起,霍長決小時候,也是從他這麽大長過來的。


    這麽大點兒的孩子最是可愛,等過了七八歲,霍長決就沒以前好玩了,也不怎麽愛同她這個親娘親近了。


    但一想到霍羲畢竟是大房那處的孩子,高氏還是猶豫了一番,並沒有立即牽住霍羲的小手。


    霍羲的小臉兒顯露了幾分沮喪,他慢慢地縮回了小手,亦垂下了小腦袋,清亮的嗓音很快就多了些哭腔:“嗚嗚,祖母是討厭羲兒嗎?”


    高氏懵了一下,這回霍羲再抬起小臉兒,眼眶裏很快就溢滿了淚水,瞧上去可憐兮兮的。


    這孩子是水做的嗎?


    怎麽能說哭就哭?!!


    高氏趕忙讓身後的婢子給霍羲擦眼淚,再一想到如果到了霍閬那兒,這孩子還是這麽一副哭哭啼啼的模樣,那就糟了。


    相爺定要質問她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她就說,這好運怎麽可能就這麽從天而降。


    思及此,高氏幹脆從婢子手裏奪過了那方手帕,她親自俯身,為小團子擦著眼淚,盡量溫和地哄他:“乖孩子,快別哭了,祖母怎麽會討厭你呢?”


    霍羲吸了吸小鼻子,哽聲又問:“不!祖母一定是討厭我,就是因為討厭我,才那麽對娘說話的。”


    “嗚嗚嗚,如果羲兒有哪處惹到祖母了,祖母您一定要跟我說啊,羲兒會改的,嗚嗚嗚……”


    聽著孩子可憐的哭聲,高氏的心中越來越慌張,生怕再在路上耽擱一會兒,相爺再派蘇管事來催他們,萬一蘇管事認為是她將霍羲給弄哭的,再在霍閬那兒說道幾嘴,那她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原來霍羲這是聽到了她和阮安的對話。


    這麽大點的孩子,也不會有什麽心眼兒,高氏轉念一想,她平日對這孩子的態度是冷淡了些,再加上今日同房氏說話的語氣也不算客氣,霍羲自然就會以為,她不喜歡他,甚至是討厭他。


    “祖母不討厭羲兒,也沒…針對你娘,快別哭了。”


    霍羲這才漸漸地止住了抽噎。


    高氏心中鬆了口氣,隻覺得這孩子要再哭下去,她都能折壽個一年。


    她趕忙將孩子麵上的淚痕又用帕子拭了拭,又哄著霍羲說了好一會子話。


    一時間,高氏甚至覺得,霍羲這孩子雖然小小的一隻,可威力並不小。


    這一哭起來,竟比他爹那活閻王還要可怕!


    去往通鑒園的路上,霍羲再也沒哭鬧過。


    高氏便覺得,小孩子的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可她卻仍覺得提心吊膽的,怕霍羲當著霍閬的麵兒說些什麽。


    她戰戰兢兢地帶著霍羲進了軒堂後,小團子很快就跑到了霍閬的輪椅前。


    霍閬摸著男孩的腦袋,掀眼看向了高氏,淡聲問道:“你怎麽也過來了?”


    高氏有些不知所措,霍羲卻先她開口,對霍閬朗聲道:“是我在路上看見祖母,就讓她跟著我一起過來啦。”


    霍閬眸色幽深,又問:“怎麽突然想起讓你祖母一起來了?”


    高氏覺得,自己的那顆心都快要提到了嗓子眼兒處,生怕這孩子會將適才的事同霍閬說出來,她可不想被霍閬斥責一通。


    霍羲卻話音甜甜地回道:“因為祖母對我可好了,而且祖母應該是想阿翁,她也想來看看阿翁。”


    “哦?是嗎。”


    霍閬看了高氏一眼,淡淡又問。


    高氏點了點頭,懸著的那顆心也終於落了地。


    等這緊張的精神一鬆懈,高氏忽又覺得,霍羲這孩子討喜,他親娘其實也沒礙到她什麽事。


    阮安不過是因為意外,才與江小娘見了一麵,她倒也不必因為這件小事,就同她這個長媳計較。


    反倒是賀家的那位,昨天同她說這件事的時候,總是將言語刻意拋引到,阮安這是在有意拉攏江氏和霍樂識的話頭上。


    高氏在心裏嘖嘖兩聲。


    看來賀家那位心術不太正,可她畢竟是自己的親兒媳,以後她還是要好好地提點提點她。


    ***


    霍長決在東市署忙完手頭上的公務後,回到相府,時已至黃昏。


    正巧見到從郊外大營歸府的霍平梟,他今日騎了匹尋常的汗血馬,等馬奴牽著那大馬去了西側門的馬廄後,霍長決走到霍平梟身前,準備同長兄在路上聊敘一會兒。


    未料霍平梟今日難能先他開口,男人麵色冷峻,淡聲叮囑道:“你那新婚妻子有些不安分,你回去後跟她好好說一說,別總讓她在內宅挑起事端。”


    霍長決連聲應是後,道:“對了兄長,最近那黎意方,又請了兩日的假。”


    上次西市發生的那事,讓霍長決知道,霍平梟貌似與那個阮姓醫姑有些不為人知的風月事。


    霍羲的生母好像就是那醫女,房家表妹隻是撫養他的人而已。


    當然,兄長在劍南道的時候,肯定也對房氏產生過感情。


    像兄長這樣的男人,身側多幾個紅顏知己,再正常不過了。


    他身為弟弟,也不能指摘什麽,更不能將兄長的私事同外人隨意說。


    而且好想就是因為那個醫女,兄長才對黎意方其人頗為忌憚。


    果不出霍長決所料,見他一提起黎意方,霍平梟果然提起了些興致。


    他淡淡瞥眼,狀若無意地問:“他不是個勤勉的好官嗎?怎麽還總向官衙請假?”


    霍長決如實回道:“好似是去了趟嘉州吧,那阮姓醫女好像就是嘉州人,他母親既是不同意他和那醫女成婚,估計是又去嘉州尋她了。“


    說罷,霍長決也和黎意方一樣,對那醫女的下落頗感好奇。


    阮姑到底是回嘉州了,還是被兄長安置起來,金屋藏嬌了?


    話音剛落,卻聽霍平梟嗤笑一聲。


    再開口,男人的嗓音透了些森然的寒意,話音幽幽地說了四個字:“自作多情。”


    覺出男人周身的氣勢驀然淩厲了些,霍長決沒敢再多說什麽,不過卻深以為然。


    他兄長看上的女人,連皇帝都不敢同他爭,黎意方隻是一個從寒門出來的仕官,霍平梟動動手指頭,就可以將他未來的所有路子都堵死。


    黎意方屬實應該見好就收,犯不上自毀前程,偏得刺他兄長的眼。


    二人走在鵝石路上,卻見霍羲和乳母也往他們的方向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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