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峯像塊冰似的,身體姿態越來越硬,看著別冬的臉色也越來越難看,藍雪青發現了,拍了拍他的膝蓋說:“你怎麽了?吃壞肚子了?”


    她知道冷峯正在對別冬表達不滿,但她也不明白為什麽,就因為別冬剛剛拒絕過他一個不清不楚的工作邀請?不至於吧……


    藍雪青暗自揣測,這人怎麽突然變幼稚了?


    作者有話說:


    峯哥:我臉怎麽這麽疼?嗯?


    希望早日上必讀榜,然後就可以一周五更~


    又要周四見啦崽崽們~


    第24章 他記得他的溫度


    不光別冬自己,身邊其他人也都敏感地覺察到,冷峯對別冬的態度變了。


    因為他以往立場堅定地多次表達過對別冬的反感,當著別冬的麵態度倨傲,背著別冬私底下直接讓江沅把人送走,從內到外表裏如一地討厭別冬,以至於所有人都形成了冷峯就是反感小冬的這麽個根深蒂固的印象。


    所以,當如今冷峯表現出一絲絲對別冬的和氣時,大夥都覺得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在藍雪青家裏吃火鍋時的景象大家沒瞧見,也根本不知道冷某人遞出邀約又毫不留情被拒了的名場麵,隻知道如今冷峯往司放這兒跑得格外勤,有事沒事都喜歡待在這。


    雖然以往他也來,但都吃飯時才到,還特意避開飯點,因為飯點司放這兒客人多,他嫌吵。而且吃完飯也不多待,並不喜歡跟人紮堆閑聊,江沅就總說他“獨”,跟狼一樣喜歡自己待著,人一多他都嫌鬧得慌。


    但現在可好,別冬還沒到去幫廚的點,冷峯就已經先到了,趁著飯館的客人還沒來,等別冬來了,沒話找話地轉著圈跟他講話,頭幾天司放一頭霧水,不知道冷峯這是吃錯藥了還是咋了,但又覺得這倆人關係緩和是好事,不然其他人還總得想著法子讓他倆不要一見麵就跟吃了槍藥一樣,過了幾天司放又開始嫌冷峯礙事,這人身高體量大,飯館沒人的時候他待著還行,人一多,他在這進進出出,還占著客人的位子,司放實在是嫌煩,於是到了飯點就打發他去院子裏待著,給他一壺茶,讓他抱著曬太陽。


    冷峯毫無怨言,他的注意力好像隻能集中在一個點上,一旦集中了,對其他事的感知就變得十分鈍感,比如其他人對他現在的行為表現出的詫異,他通通根本沒留意到,他隻留意到別冬對他十分冷淡。


    他沒話找話對別冬問的那些問題,說的那些話,別冬都覺得十分無聊,比如“看你那天那麽猛地一頭紮進瀑布裏,你水性是不是很好?”別冬想,艸了,那麽緊要的關頭,誰特麽在乎水性好不好,淹不死不都得往下跳麽。


    冷峯還會問,“你怎麽這個年紀就這麽會做飯?跟誰學的?”別冬都懶得搭理他,這些弱智問題!會做飯是因為生存本能,餓了不自己做飯,難道等著進山打獵一兩個禮拜才回來的父親做飯?早特麽餓死了,母親也要幹活,誰顧得上自個兒?以為人人都跟你們這些少爺似的,生來就一群人伺候。


    又比如,“以前沒人說過你雕的東西很有意思嗎?”別冬心想就那種可有可無的玩意兒,又不能當飯吃,有意思跟沒意思有區別嗎?這樣的玩意兒也就你把它當回事,問了一遍又一遍。


    別冬心裏對這些話連開嘲諷,像在心裏架了一台坦克,“轟隆轟隆”地對著冷峯的弱智問題連連開火,但他臉上還是緊緊繃住,盡量不把心裏的真情實感泄露出來。


    有時候實在繃不住,在背過身的時候翻了幾個大白眼,都被司放瞧見了。


    司放當即忍俊不禁,把冷峯往外攆,“一邊兒待著去,不明白的事自己琢磨,我們小冬忙著呢,別瞎攪和。”


    冷峯選擇在後院待著,因為在這兒能看到廚房,看到別冬工蜂一樣利索忙碌的身影。


    也不是所有的問題和搭話別冬都視若無睹,冷不丁冷峯會問:“那些傷疼嗎?現在還會疼嗎?”


    別冬這一身的傷沒人提過,司放聽到冷峯這直球問題都楞了下,但他心裏也想知道,這身恐怖的傷怎麽來的,還疼不疼?


    其實別冬胳膊上也有傷,之前穿短袖的時候都見過,但那會大家隻以為少年人心性野,尤其別冬那個性子,以前肯定沒少打架,身上有傷再正常不過,但沒想到竟然是這麽一身。


    然而別冬壓根不會回答這問題,他覺得自己也變了,當初剛來的時候,在警局因為那對天殺的沒良心的父母,別冬做出了過激行為,被警察當場查檔,翻出了他“殺人未遂”的犯罪事實,這是別冬最後悔的事,為此他不得不對江沅和冷峯說出他曾試圖想殺了繼父的過往。


    這是他唯一,不得不吐露的過往。


    但僅此一次,別冬在那個流淚的夜裏發誓,即便有人用刀架著他脖子,也不會再對任何人講起他的過去。


    那些肮髒的,卑汙的過去,都應該被埋進老家終年飄雪的山頂,埋進父母的墓碑中,埋進他最深的心底,加上鎖,除了自己,不會再有任何人知。


    冷峯也不知道,他早在最初,在別冬咬牙不得不袒露自己“犯罪”事實的那天,他對別冬那麽肆無忌憚地吼過,早在那時,他就已經失去了了解別冬過往的資格。


    因而別冬隻冷淡地回他:“不疼。”


    就這兩個字,沒有表情,也沒有更多下文,冷峯滿懷的關切撲了個空,想說什麽,卻又發現根本無從下手。


    冷峯終於發現,別冬整個人對他都是封閉的。


    別冬對任何人都是封閉的,接下來的更多天裏,冷峯確認了這個事實。


    不知怎麽,他心裏竟然舒服了點,至少別冬對所有人一視同仁,都不曾袒露心扉,並不是隻對自己這樣。


    別冬跟司放和江沅明顯走得更近,對這兩人的態度跟冷峯有明顯區別,但冷峯暗自分析本質,沒什麽區別,一樣的,別冬也並不會跟他倆講自己的過去,最多隻是平時聊天時的態度更好罷了。


    冷峯很會自我安慰,大家都是五十步一百步而已。


    好多天過去,冷峯那天用一夜做出來的雕塑雛形還停留在原地,毫無進展。


    每天晚上他都揭開蓋布,細細盯著那個抱著自己的輪廓,有時候覺得這是他心裏的別冬,有時候又覺得好像不是,他對別冬的印象一時清晰一時模糊,別冬極其偶爾露出來的軟弱和柔順被他瞧見過,但那並不是常態,大部分的時候,別冬是冷淡而疏離的。


    但冷峯十分懷念那個蜷縮在車後座,屈著膝蓋,環繞雙臂緊緊抱著自己的別冬,他有些後悔那天他沒有也坐到後麵去,把那個因為寒冷而變得馴服的人抱在自己懷裏。


    那麽珍貴的一刻,錯過了就再也沒有了。


    別冬身上的氣息,冷峯在夜裏仔細回憶,清新的,冷冽的,最近的日子冷峯花盡了各種心思去靠近他,聞到了別冬身上的氣味,他以前總毫不留情地斥責別冬是隻無法馴化的野獸,是養不熟的狼崽,然而他真正靠近了,聞到了別冬身上的氣味,是雪後的森林。


    冷杉、香柏、纏繞在原始森林的樹幹上,層層繞繞的野生蕨類,是這些氣息,根本不是他以為的野獸氣味。


    冷峯有些沉溺,這是任何一種香水都無法調出的氣味,別冬走到哪,這種氣息散發到哪,引得冷峯閉著眼都可以跟隨,他的手指撫摸上那具雕塑雛形,那肩膀的弧度跟別冬一模一樣,但冷峯覺得差了十萬八千裏,這具雕塑毫無溫度。


    而別冬,冷峯記得自己手指觸碰他的感覺,滾燙的,像要把自己燒了一樣。


    作者有話說:


    峯哥這是情竇初開?


    第25章 被發現的小金庫


    別冬沒想到顧爾藏一個神婆竟然有這麽多粉絲,200多萬,顧爾藏滿懷驕傲地給他展示了她的賬號上的粉絲數,別冬盯著看了好一會,才確定自己沒眼花。


    找顧爾藏做宣傳這事兒別冬想了好些天,這是個大忙,他沒那麽莽撞,自己沒想清楚就貿然找上去,雖然他覺得顧爾藏應該不會拒絕他,但那天藍雪青提起的時候,冷峯問的那個問題提醒了別冬,後來他去查了下,發現網紅接商業單的價格著實驚人,幾萬塊都是基本數字,別冬暗忖就他們這個小客棧,江沅肯定不會掏這筆錢,那,別冬想,除了自己豁出去給顧爾藏刷臉,還能給她一點什麽實質性的回饋呢?


    他總是不願欠人恩情的,就像江沅在他走投無路的時候搭救過他,給了他一個容身之所,於是他絞盡腦汁地給他把客棧打理好,雖然明知道江沅不靠這個賺錢生活。


    於是他想了好些天後,先跟江沅聊了這件事,如果顧爾藏做了宣傳,他願意在接下來的三個月裏,把自己這10%的提成裏,分5%出去給顧爾藏。


    江沅有點驚訝,別冬竟然對經營客棧這麽上心,比他這個老板更像老板,他自然不願意讓一個這麽為客棧上心的人委屈了自己,於是說他另外再給顧爾藏10個點的提成,別冬的部分不變。


    別冬給顧爾藏說出了他的請求和提議,顧爾藏好一會沒說話,別冬心中忐忑,想著這個請求果然太冒失了,結果顧爾藏說:“小冬,我說過你有任何需要我的地方,都可以來找我,不需要跟我談報酬,我想為你做點什麽,怎麽可能是看在錢的份上。”


    顧爾藏向來心直口快,別冬有點感動,說:“咳,就當是我和沅哥的一點心意吧,你不收我們都覺得不好意思。”


    於是顧爾藏認真給別冬規劃了下,還建議他趁著春節快到可以提一波價,春節前到情人節都是旺季,所有客棧都是滿價出售,別冬之前設置的折扣價可以停止了,有她來帶貨,不愁這種時候還賣不出去。


    第一步顧爾藏直接讓江沅給她來拍照,先上傳了一波她的社交平台,360度展示了客棧的美和品質感,毫無痕跡地做了波探店推廣,但沒掛訂購鏈接。


    就這已經讓“上沅兮”客棧在訂房平台的搜索度高了好幾倍,跟著顧爾藏又來拍了視頻,在視頻最後掛上訂房的二維碼,最後一波推廣是來做了三個小時的現場直播。


    顧爾藏常年走南闖北,經常輸出各種美景美地美人,她的推薦在粉絲群眾很有信譽度,更何況,視頻裏她讓別冬也露了個麵,沉默又羞澀的少年美人出現後還給顧爾藏漲了波新粉,顧爾藏甚至建議別冬一起做這行,說以他的顏值來做網紅,分分鍾大紅。


    別冬自然婉拒了,這段日子他看顧爾藏忙活,要說那麽多話,凹那麽多造型,不停地在鏡頭前拍東西,到最後直播的那天還要一直不停地跟粉絲聊天,別冬覺得這些事兒換做自己來做,每一分鍾都是折磨,他沒法享受被這麽密切關注的生活。


    客棧的生意果然水漲船高,才一周不到,從即日起到春節,一直到情人節都客滿了,別冬光整理後台的訂單就花了好幾天,隨著訂單的增多,他像以前那樣用笨法子記在本子上已經不夠用了,於是強迫自己學會了完整的線上管理係統,哪天的客人幾點到,是否需要接送,有些什麽特殊需求都能自動提醒,別冬用了幾天後,覺得自己以前果然笨得可以,還是現代技術好用。


    夜裏他悄摸算了筆賬,算這段時間攏共加起來,他可以拿多少提成,算了好幾遍,看著計算器上8534這個數字,忍不住翹起了嘴角。


    真是實實在在的開心。


    算賬好像是現在最能讓他開心的事,跟著又算,到情人節的時候,加上客棧的底薪和司放那兒的錢,一起能拿到多少,算完後,別冬都忍不住感慨,這麽多呢!


    他掂了掂尚還空癟的錢袋子,想著,到那時候,這隻袋子應該差不多就被裝滿了吧。


    心裏升起一股提前預感到的滿足。


    跟著,想到那早前定下的決定,裝滿錢袋子就離開的念頭,也越發搖擺了起來。


    別冬是個小財迷的事情最先被江沅發現了。


    江沅自從讓別冬住了一樓角落的客房,還從沒進過他的房間,他下意識總覺得別冬這人,雖然看起來讓幹什麽就幹什麽,但內心裏其實是個很“獨”的人,有領地意識,跟他的好哥們冷峯一樣,江沅雖然對別冬住的房間好奇,但不會幹貿然侵犯人隱私的事兒。


    這天他進了別冬的房間純屬意外,大風天,一牆之隔的鄰居突然找過來,說風把他曬在天台的衣服床單都吹進了江沅這邊的牆縫裏,請他幫忙找找。


    那牆縫就在別冬房間的窗戶外,他的窗戶打開就是一堵牆,之間隔著極窄的一道溝。看鄰居著急,江沅也就沒去司放那兒找別冬,直接開門開窗,翻出去把落地上掛牆上的衣服撿起來給了鄰居,人連連感謝著走了,江沅卻在別冬的房間裏打量了起來。


    是一個標準間,別冬睡了一張床,另一張床上放著一些疊好的換洗衣物,還有一團禿嚕了毛的不知道什麽東西。


    江沅想起別冬那件破皮襖子,他一早讓別冬扔了,怎麽竟然還在?這麽念舊的麽,江沅隨手拈起來,發現被改成了一個袋子,裏頭好像還裝了不少東西。


    他發現了別冬的小金庫。


    江沅十分驚訝,裏麵的鈔票被疊得整整齊齊,大部分都是一百塊紅票子,江沅自然知道這是司放和自己給他的工資,別冬沒有銀行賬戶,他們於是都給現金,每次也都湊個整數,沒想到這家夥是像鬆鼠藏鬆子一樣,把他的錢都仔仔細細藏在專門的皮袋子裏。


    真是……有點可愛,江沅笑了笑,又趕緊給他放回原處,盡量讓皮袋子恢複原狀,他可不想讓別冬發現自己進過他房間。


    他去司放那兒吃飯,這會人正多,江沅看到了被攆到後院曬太陽的冷峯,冷峯坐在一顆光禿禿的樸樹下,半眯著眼睛看著廚房,江沅一拍他:“看什麽呢,這麽入迷?哎跟你說,我剛發現咱們小冬的一個小秘密。”


    “什麽?”一聽到別冬的名字,冷峯精神都來多了幾分,視線轉到江沅身上。


    “真不知道小冬還是個小財迷呢,嘿嘿。”江沅腦子裏淨是鬆鼠藏鬆子的畫麵,忍不住笑出聲。


    “什麽意思?”


    “我今兒有事進了他的房間,看到了他的錢袋子,是他自己用之前那件皮襖改的,我跟四哥給他的工資一分沒動全放裏麵呢,碼得整整齊齊的,得有大幾千快一萬多了吧。”


    冷峯皺眉:“你幹嘛進他房間?”


    “咳都說了是有事,我平時哪會進他屋,小冬性格跟你似的,這麽獨,我哪敢。”江沅沒好氣地辯解。


    冷峯想了想:“人才攢了幾千塊就被你說財迷,就你給人那麽點兒工資,還好意思說人財迷?”


    江沅瞪眼:“我倒是願意多給,得有名有目人才肯收好麽,最開始義工的工資也是普遍行情,現在升職成管家,底薪也漲了,還有提成,我哪點做得不好?”


    冷峯不說話,視線又回到廚房那,心裏有幾分不舒服,錢麽,他多少也有點,也想給別冬開工資,奈何人家都不願意要呢。


    這算什麽財迷,要見錢眼開,管什麽來路什麽人給的錢,隻要有錢全都閉眼收下,那才叫財迷。


    冷峯覺得別冬離一個合格的財迷還差得遠,他倒寧願別冬是個真正的財迷。


    江沅認真問冷峯:“你說,他這麽喜歡錢,這算不算一個突破口?比如,我再想想什麽辦法能讓他掙錢,他會不會對我印象更好?”


    冷峯的視線緩緩地又轉了回來,落到江沅臉上,江沅看著他,不知怎麽竟然在冷峯臉上看到了一絲壓抑的怒氣,他有些愕然,這家夥又吃錯什麽藥了?


    半晌,冷峯硬邦邦地說:“他對你印象夠好了,你少節外生枝。”


    江沅一愣,冷峯又補一刀:“你老婆知道你這麽努力想給別的男人送錢麽?”


    “艸!”江沅瞬間暴起,他最煩冷峯動不動提醒他還沒離婚,怒吼道:“你是不是有病?我的錢我愛怎麽花怎麽花,愛給誰給誰!”


    廚房裏正做菜的司放和別冬聽到吼聲,探頭往院子裏瞧了瞧,司放揮著鍋鏟喊道:“你倆要互毆出去毆,別在我這兒,廟小,容不下。”


    江沅壓下聲線,對冷峯咬牙:“還以為你對小冬印象變好了呢,原來還是這麽不待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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