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間太子又醒來一次,突發狂症,還如先前那樣四肢亂舞如野獸一般,雙目怔怔如同惡鬼。


    天師出馬,取出黃符往印堂上一按,太子便平靜如初,昏睡過去,但印堂上卻越發的黑紫,就跟王庚一模一樣。


    王庚生前跟一個西越人有往來,從大人也在調查著那人,如今他不知所蹤,便更顯得可疑。


    眾人便都懷疑太子跟王庚都是中了巫蠱之術,隻因太子正氣足,癲狂是因為在與邪氣相鬥,所以未當場斃命。


    冷玥覺得不對勁,太子在太子府好好的,怎麽一到皇宮裏就魔怔了,早不瘋晚不瘋,偏偏在王庚死了之後瘋,這也太過湊巧了。


    如果說在魔怔是假的,那必然他就要陷害什麽人。在古代,巫術可是令人聞風喪膽,如果坐實了有人用巫蠱之術暗害太子,那誅九族是板上釘釘的事。


    楚江秋近來跟太子的關係還不錯,他很聽話,就算太子跟王庚走近,他也並未多說什麽,隻是乖乖的躲在背後,他想要陷害的人應該不是他。


    她抬眸看向幾個聚在一起竊竊私語的閣老,隱隱約約有聽到他們是在說太子的事,臉上全都是擔憂。


    “魏大人,這一個月來你請了十來天的假,這難得來院裏一趟,可別開小差啊。”一個人說道,語氣略帶著一絲挑釁。


    冷玥懶得看那說話的人是誰,紅名書院裏的大學士都看她不順眼,對於不喜歡自己的人,她不屑看一眼。


    她的腿才剛剛恢複了一點,來這兒陪這群老鼻子已經是看在楚江秋的麵子上,順便想來聽一聽小道消息,要不然管你扣不扣錢,她才不來呢。


    眼前的冊子她一個字也沒寫,楚江秋會派人幫她做完,她隻需要在做做樣子。


    實在閑的不行,她抽出每人桌上都放著一本官誌錄來看。楚江秋總說她不懂得為官之道,趁著空學習學習也好。


    “魏大人,你當著紅名書院是什麽地方,是任由你打發時間的嗎?”


    先前的聲音再次響起,似是看到他在看著無關緊要的雜書,有些不滿。


    “所有的傳記文書都有你們這群飽讀詩書的大學士做了,我這不學無術,隻知道阿諛奉承的庸才,自然就在這打發時間嘍。”冷玥頭也不抬,翻開官誌錄。


    那人噌的一下站起,走到她的麵前,一雙大手遮住了她的書。那是一雙帶著繭的手,皮膚粗糙帶著皺褶,官家子弟不會有這一雙手,可見眼前的人並不顯貴。


    “紅名書院隻留棟梁也隻培養棟梁,百年來無一例外,魏大人可別想讓紅名書院就此蒙羞!”那人中氣飽滿,擲地有聲。


    冷玥抬頭,看到的是一張皮膚略帶黝黑且有些滄桑的臉,約莫三十出頭的年紀,目中帶著不滿和微怒。


    紅名書院裏貧苦出身的子弟並不多,若想進來必須有超世之才。他想必經過了重重阻礙,才走到今天學士的位置,自己這般懈怠可能引起了他的不滿。


    “陶誌,你也別費功夫了。別人上頭的人,咱們八輩子也攀附不起,你可別往釘子上撞,吃虧的隻會是你。”他身邊一個年輕人裝模作樣的勸道,實際上他隻是在火上澆油。


    “男兒大丈夫,鐵骨錚錚,何懼權貴!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既然在朝廷為官時,食朝廷之俸祿,為國盡忠效力,怎能白養蛀蟲!”陶誌火氣果然更大了些。


    冷玥看著自己除了筆墨紙硯之外一無所有的桌麵,她從被分到這一桌開始就從未被分配到什麽事。就算陶誌不滿自己碌碌無為,那得有東西讓她可為才行啊。


    陶誌見她目光掃著桌麵,也明白了她的意思,轉身從自己桌上抄起一本冊子,不客氣的丟到冷玥麵前:“將這上麵的標注通通改過。”


    冷玥瞧那冊子是一本編年體的史書,不是弘景的曆史,若要改上麵的文獻,必然要對這個朝代的曆史了解通透,還得翻閱史料查證才行。


    這上麵的標注紅圈滿滿,隻怕改上一年都未必改得完,陶誌這是有意刁難。


    “別這麽看著我。”陶誌見冷玥眼神略微有些不滿,冷笑道,“紅名有紅名的規矩,是學士就該做學士的事務,任何人也救不了你。”


    旁邊的大學士跟閣老都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站,有些人是在看熱鬧,有些人是在幸災樂禍。


    “在下何時需要有人來救,不過就是一本小史書罷了,總有做完的一天。”冷玥卷起袖子磨墨,她還迫不及待的想要展示一下自己現在的書法呢。


    “對了,若是有什麽不懂的,還望幾位不吝賜教。若助在下早些完工,便請各位去喝那怎麽也不敢點的春花釀。”她對著剛才那幾個幸災樂禍的人略微抱拳。


    老中青都有,他們現在的臉上都出現了同樣一種尷尬的表情。幾個閣老對這幾人投去厭惡的眼光,搖了搖頭。


    這幾個人是靠著裙帶關係才得以進紅名書院,於德修時不時就會在花樓裏遇到他們結伴喝酒。


    但花樓裏他們又不舍得花錢,免得驚動家裏的母老虎,春花釀並不貴,但他們不敢點。


    冷玥不僅點出了他們流連花叢,還點出了他們懼內,這對於一個男人來說麵子就直接掉到了地上。


    陶誌貧苦出身也不容易,她也就不跟他一般見識,先禮讓三分。


    “陶誌,不是我說你,你也學學人家小魏,憑著一張甜嘴將郡主哄得開心便到了王爺身邊。如今郡主正是需要關懷的時候,你可得抓緊了。”一人嫌不夠熱鬧,開始挑事。


    陶誌眉頭一皺,略有些厭惡,但他又不敢出口反駁,因為這些人背後的地位都比他顯赫,升遷自然也會比他快,得罪了他們對自己未來不會有好處。


    “就是,可惜我沒生得一副好皮囊,不然今日我就告假到郡主府上去吊喪。”另一人說道,眾人起哄哄笑。


    陶誌手中的毛筆在顫抖,被他緊緊攥住,因為憤怒,臉已是紅到了脖子根。


    冷玥見他吞了口唾沫,將所有的怒氣也都咽回了肚子裏。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果然窮人就是生來比人低的。


    “小魏,你怎麽的不到郡主府上去吊喪,可別拿假期說事,若你想不來,誰又能罰得了你。”那人轉過來又挑釁向冷玥。


    她的這一副皮囊換了男裝之後應該還不錯,走在街上總是能吸引一些女人的目光。跟於德修去花樓裏吃山珍海味,那群姐姐也都喜歡圍著她坐,無論她給的賞錢多還是少。


    有楚江秋的庇佑,她確實可以不受假期的束縛,隻是那人說話的語氣聽起來就不懷好意。


    “太子那事想必各位也有所耳聞,若王庚世子真沾了什麽東西,我這身上血氣這麽重,若惹來什麽邪祟,那多不好。”冷玥晃了晃自己那包的嚴嚴實實的雙腿。


    這腿傷是怎麽傷的,他們也早有耳聞。就算有楚江秋的庇佑,也還有楚嚴展將他視作對手,將這雙腿亮出來也是告訴他們,自己並不是那麽一帆風順。


    那些人臉上又是稀奇古怪的笑了起來:“個子不大本事倒不小,該招惹的不該招惹的,你都招惹了。”


    “要不怎麽說打狗得看主人呢,即使招惹了不該招惹的,那不是也有不能惹的人在保著嗎。”


    “看來咱們祖上沒積德,這輩子是沒這等好運氣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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