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路恬的熱情,路弘康隻挑了下眉,心裏明白路恬在打什麽主意,也不說話,享受著這丫頭難得的好臉。


    路弘康看了一眼臉色沉沉,站起身隨意對他拱了下手的費榮蔚,沒什麽表情的走到主位坐下。


    路恬則是端著手裏的杯子走到桌邊,順手提起茶壺往杯子裏倒了些茶水,轉身遞給路弘康。


    路弘康接過杯子,看了一眼,又抬眸看了一眼眯著眼睛笑的路恬,不做聲,喝了一口。


    他都吃過這丫頭剩一口的包子,喝點茶也沒什麽。


    費榮蔚現在比路弘康官位低了兩品,簡單行禮後站在原位不動。


    路弘康放下杯子,架子也是拿捏的很高,“費大人坐。”


    費榮蔚嘴角動了一下,眼底神色又陰了陰,沒什麽誠意的道謝,坐下。


    路恬看著,眼中滿是笑意,隨意的坐在路弘康另外一側的主位。


    路弘康看了她一眼,知道說了也沒用,就默認路恬坐在身邊了。


    “路大人,這裏麵是三十一萬八千兩銀子,還有這些年用在費家那些銀兩的賬簿,您過目一下,若是沒有問題,下官建議路大人解了下官妹妹的禁足。”


    聞言,路弘康沉肅抬眸,看了一眼那個盒子,聲音平平,“你還銀子是應該。解不解禁足是我路府的家事。”


    “是。那就請路大人看看賬簿吧。下官的妹妹與大人夫妻三十多年,相信路大人也知道許多事情。”


    費榮蔚這話有些讓人不明白,路恬微微挑眉,和路弘康對視了一眼。


    路弘康擺手,那邊路管家上前接過費榮蔚手裏的錦盒交給路弘康。


    錦盒放在桌子上,路恬也跟著湊近。


    裏麵的銀票不是最引人注意的,上麵那本破舊泛黃的賬簿才是最顯眼的。


    路恬眯眼,總覺得費榮蔚藏著什麽後手。


    路弘康也是直接拿起上麵的賬簿,翻開。


    前麵還沒什麽,看到後麵某一處,路弘康微微擰眉。


    抬眸看了費榮蔚一眼,路弘康抿唇,“上麵記載可是真?!”


    “路大人應該認識下官妹妹的字體,這本賬冊也有二十多年了,到最近的記錄都有,路大人可以核實。”


    費榮蔚義正言辭的開口,“大人,路家的每一筆費用都清清楚楚的記在上麵,花在我們費家的,下官連本帶利的還回來!”


    “所以,還請大人務必解了下官妹妹的禁足。您不能讓一個陪了您半輩子的女人傷心!”


    路恬神色深幽的看著路弘康微妙的臉色,伸手把賬簿搶過來翻看。


    賬簿被搶走,路弘康沒什麽動作,任由路恬去翻看。


    帳簿上一開始記的都是簡單的家用,支出等等。


    看時間,是從二十多年前開始記的。日常支出沒什麽,最讓她注意的是上麵的賑災。


    某某年某月某地天災,京城湧進大批無家可歸的百姓,施粥共計五百七十兩,布匹八百六十兩,帳篷多少多少,人力多少多少。


    路恬看著,眉頭輕擰,繼續往後翻,到了六年前。


    給路士傑治病請大夫,還有派人找他們兄妹的下落,調養等花費了四萬多。


    再往後都是普通的賬,還有一些就是府中誰誰生病花的比較多,或者出個遠門花費一些。


    最近一次花的比較多的是給路恬兄妹兩個修院子,置辦裝飾等東西花費的比較多。


    路恬看著,微微勾唇,眼底是說不盡的諷刺。


    “這賬簿記這麽詳細,路府的賬冊上卻隻大概記一下銀子,還真是......”


    真是什麽,路恬沒說,話中意思很明顯,就是這上麵的信息完全不可信。


    賬簿看上去確實很破舊,像是二十幾年前就有的。


    但是,費氏每花費一筆銀子多記那麽一些也不是不可能的。


    況且,費氏被冤枉的時候不拿出這個賬簿,現在才拿過來,她完全有理由懷疑這就是個陰謀。


    “路恬,不管你怎麽說,二十幾年來的賬目在這擺著,給我費家的銀子也都寫的明明白白。路大人,您核實好了把銀子收下吧。多餘的話我就不說了,相信你自己心裏明白。”


    費榮蔚看著路弘康的神色,語氣強硬了一些,“這些賬目到底是真是假你應該都明白,許多事情你都是親曆。隻是,府中這些瑣事全都是下官的妹妹操勞,路大人不會在意而已。”


    路恬站起身,“別說的這麽好聽。帳冊上雖然寫著賑災。但是,仔細分開來算的話,恐怕真的用不到這麽多銀子。”


    “路恬,十幾年前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京城的事情你不了解。所以,這裏沒你說話的份!”


    路恬輕笑一聲,“怎麽沒有?我現在是路家人,路家的事情我就有資格管。”


    “哼!就算你是路家人,你一個女子,也不能主事。”


    “女子不能主事?你開玩笑呢?這賬冊就是費氏所寫,費氏不也是女子?!我們懷疑它的真假還不能說了?費大人,你是不是心虛呀?!”


    路恬毫不相讓的懟回去。


    費榮蔚冷哼,“你隨便查,這賬冊可是從二十多年前開始記的,上麵雖然不是全部的,但也差不多。”


    “好了,別吵了!”路弘康站起身,看不出臉上是什麽情緒。


    “這上麵所寫如果是真的,這麽些年大部分銀子也都是用在你費家。本官的夫人嫁進來三十餘年卻一直往費家送銀子,你還覺得本官不應該給她禁足嗎?!”


    費榮蔚聞言,沉默不語,可能是默認了,也可能是無話可說。


    路恬也懶的爭執這些,懷疑這個賬冊是假賬也情有可原。


    她心裏明白,有二十萬兩是買通易曜的銀子,費氏定然是找了別的理由加上去的。


    三人都不再說話,沉默間,客廳外一個小廝小跑著進門,看了費榮蔚一眼,稟報。


    “老爺,姑娘,大街上很多人在說夫人是個善人,還說夫人對大公子這般好,堪稱賢德,理應被封為誥命夫人。”


    聽到這話,路弘康猛地轉頭看向費榮蔚,“你傳出去的?!”


    路恬也眯著眸子看費榮蔚,臉上神色漸漸沉下來。


    “路大人,下官不會傳這些事情,隻是把同樣的賬冊拿給百姓看,讓大家監督。而且,下官寫了保證的文涵,以後定然不會再從路家拿半文銀錢和東西。”


    費榮蔚一口一個路大人,語氣疏離。


    路弘康神色陰陰沉沉,冷哼,“好,銀子本官收下了,你走吧!”


    路弘康也不廢話,送上門的銀子自然也不會再給出去。


    這一次費家大張旗鼓的賣鋪子,讓所有人都知道他們是為了把銀子還給路家。


    他雖然收了銀子,但是卻完全沒有覺得開心!


    費榮蔚用全城百姓給他壓力,讓他解了費氏的禁足,還把費氏這麽多年動用路家銀子的行為傳成用心良苦!


    這口氣他無論如何都有些咽不下去!


    費榮蔚則是笑著對路弘康拱手,然後轉身大步離開。


    看那樣子,他雖然沒了銀子,但是整個人都好了許多。


    看著費榮蔚離開,路弘康轉頭看路恬,“你說得對,費氏這麽多年把本官騙的很苦。”


    路恬剛剛還沉著的臉色這會兒換上一個笑臉,“路老爺,你沒發現一件有趣的事情嗎?”


    “什麽?”路弘康有些無語,不知道為什麽路恬現在還能笑出來。


    “當然是,這一次,費榮蔚連費氏也一起算計了。”


    聞言,路弘康收斂起心裏的惱火,眼底思索翻轉。


    確實如此。


    費榮蔚變賣家業還銀子本就反常,這其中定然也有費氏的功勞。


    費榮蔚又把事情傳的整個京城都知道了。


    雖然大家都說費氏用心良苦。但是,嫁到路家三十多年,把路家掏空這一點,無論如何都說不過去。


    還有就是,費榮蔚這樣半逼迫的方式還銀子,讓他對費氏定然也有成見,各種不喜。


    如此的話,就算把費氏放出來,以後費氏生活在路家也不會好過。


    而且,費氏肯定也會對費榮蔚這樣的做法很有意見。


    他們兄妹的感情也算是破裂了。


    想到這些,路弘康轉頭看路恬,眼神變了變,“你這丫頭想的倒是挺深。”


    路恬挑眉,“必須的呀,我要是不想的深,哪裏能從小村子平安走到現在,對不對?!”


    路恬的想法自然和路弘康不一樣。


    除了路弘康能想到的那些,對她來說,費氏兄妹關係出現裂縫,也是她趁機查探元家之事的機會。


    路弘康聽的臉上陰霾掃盡,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那你跟本官說說,你還想到了什麽?!”


    “沒什麽了,應該跟你差不多。”說著話,路恬傲嬌的抬抬下巴,“我這麽小的年齡能有現在的智慧,路老爺你應該很驕傲,對吧?”


    路弘康聽言,忍不住輕笑,“是,本官確實應該驕傲。那你跟本官說說,接下來該怎麽辦?!”


    “接下來啊......”


    路恬笑著眯了眯眼,“把銀子交給我娘管著,把費氏放出來,外麵的流言不用管,慢慢的就消散了。”


    “哦?就這樣?”


    “不然呢?路老爺還想怎麽樣?”


    “你就沒預料一下會發生些什麽事?!”路弘康眼眸深深的看著路恬。


    “這個嘛,還真說不準。她應該不會那麽恨我吧?”


    路弘康搖頭,“那位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這個時候定然不會在意名聲,說不定會插一腳。”


    “這樣的話,也無所謂。隻要路大人你別給費氏好臉色,她應該不能興起什麽大的風浪。”


    兩人口中的‘那位’是指宮裏的太後。


    前幾日路恬和太後鬧出不愉快,而路恬現在給皇上製藥,等於有皇上給撐腰。所以,太後不會做出威脅到路恬生命的事情。


    但是,能夠給路恬添堵或者給她找些麻煩,太後是絕對願意的。


    比如這件事一出,太後給費氏撐腰什麽的。


    “放心,在府裏不會。”


    “那路大人,我能順便問一下嗎?如果我把你兒子做的某些事情給捅出來,你會不會傷心?!”


    聽到這話,路弘康把杯子一放,“你又要生出什麽幺蛾子?!”


    “什麽叫我又要生出什麽幺蛾子?看著某些人順心,我就不順心了。當然了,還有一些別的目的。”


    “什麽目的?!”


    路弘康心裏提著,有些忐忑不安。


    路恬口中的他兒子肯定不是路士傑。


    那麽,就隻有路士洪和路士源了。


    就算他現在對費氏不滿。但,路士源兩人是他的親生兒子,出了事他自然也是一樣操心的。


    “這個你就別問了,告訴你也是提前讓你有個心裏準備。反正現在費氏解了禁足,我不想讓她有時間找我的麻煩,所以隻能給她找點麻煩了。”


    “你,你先跟本官說說是什麽事?!”


    路恬搖頭,站起身,“反正路家現在正處於風口浪尖,多一點好的名聲或者壞的名聲也無所謂。”


    她要做的事情誰都阻止不了,提前跟路弘康說的話,說不定事情就搞砸了。


    而且,現在是她在反擊,要讓費氏也知道知道她的厲害才行。


    路弘康大約是了解路恬,所以也沒有把人叫住,而是選擇輕歎。


    轉頭看了一眼桌子上的賬冊和盒子裏的銀票,擺手,“路管家,把銀票拿去給元氏。那本賬冊暫時送去本官書房。”


    路管家彎身應下,多嘴了一句,“老爺,老夫人那邊......”


    路弘康深吸口氣,“放出來吧。外麵那麽多傳言,若是本官還把人關著,不知道要傳出什麽難聽的話來。”


    “是。”路管家彎身行禮,看路弘康往外走,“老爺要出門嗎?”


    “嗯。”路弘康沒多說,抬腳往大門外走。


    *


    這邊路恬帶著玄晴往自己院子走著,腦袋半垂,心裏則是在想後麵的事情怎麽安排。


    路士洪的性子很特別,許多事情都隻看表麵,說他單純,其實他也有自己的小心思,也做了不少不能被人知道的事情。


    而路士源,心思深沉,許多事情都處理的滴水不漏,讓人很難抓住把柄。


    費氏那個人,沉穩又有心機,隱藏著許多的秘密,更是不好挖。


    許多事情真的要一點點來,急不得啊。


    “玄晴,你幫我辦件事。費榮蔚把費氏傳的那麽好,咱們不能吃了這個啞巴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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