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恬,你來了。”


    費氏聲音很輕很輕,不帶任何情緒,就像跟一個老朋友說話一般。


    路恬眼眸轉動,看著整齊的牢房,穿戴一新的費氏,還有那邊方桌上豐富的點心。


    若不是在刑部大牢中,幾乎與外麵無異。


    “你這牢坐的倒是比一般人舒服。”


    路恬的聲音帶著幾分輕淺的笑意,其中嘲諷並不明顯。但費氏也聽出來了。


    路恬看著費氏明顯憔悴和灰暗的神色,眸色不變。


    相信此時的費氏內心一定非常煎熬。


    “如果不舒服的坐牢能不死,我倒是願意一直坐下去。”


    這句話很明顯的表示費氏不想死的心。


    可惜,路恬不是活菩薩,更不會放過費氏。


    現在的費氏看上去可憐,可歎。


    但是,費氏當年想要殺了路士傑和元氏的心很明確,並且費氏也行動了。


    費氏若是不死,元家這十幾年的冤屈和在西北受的苦向誰討回?


    “你找我來想說什麽?”


    路恬沒有接費氏的話,更懶的跟費氏拐彎抹角,直接問道。


    費氏坐在方桌旁邊的凳子上,姿態還算端正。渾濁又充滿陰暗的眸子轉到路恬那張精致的臉上。


    “路恬,我馬上要死了,過去那些恩怨應該都要放下了吧?”


    “你死,所有恩怨了結。”路恬回答的也很幹脆。


    費氏咧嘴笑,眼裏卻沒有任何笑意。長舒口氣,“那就好,那就好。”


    “既然如此,路恬,我能不能求你件事。”


    “不能。”


    路恬直接拒絕的話讓費氏笑了,這次是真的在笑。


    “路恬,你還是那麽討厭。”


    “彼此彼此。”


    “你既然說了隻要我死,過去的恩怨就都放下了。那麽,士源他們什麽都沒做錯,你應該把他們當作家人才行。”


    路恬神色淡淡,“你到底想說什麽?”


    “路恬,我死後,你能不能幫著照看士源他們?你以後是五皇子妃,在整個京城也幾乎沒人敢惹。我希望你能把他們當成家人,幫我照顧他們。”


    路恬聽完,眉頭直接擰了起來,看怪物一般的看著費氏。


    “這些請求你應該跟路老爺說,而不是我。”


    費氏搖頭,“不。老爺那邊不需要交代。士源他們本就是老爺的孩子。”


    “既然如此,有路老爺在就好了。而且,路士源他們隻要安分守己的做好自己的事情,相信不會有人找他們的麻煩。”


    費氏抿了下唇,低頭,她還是不能安心。


    她也知道向路恬提出這麽一個請求有些搞笑。


    但,她就希望路恬能夠答應。


    她是非常討厭路恬,甚至憎恨路恬的。


    不過,她也了解路恬。


    若是路恬能答應幫忙照顧路士源他們,那麽,不管以後路士源遇到什麽事情,路恬都不會坐視不理。


    隻可惜,她心裏更明白,想讓路恬答應這件事根本是不可能的。


    今日見路恬也沒別的目的,就是想見見這個從鄉野來京,一步步把她推向絕路的女子。


    “費氏,路家正在給你準備後事,你也會以路老爺平妻的身份入路家的祖墳。這已經是本姑娘最大的寬容了。”


    路恬聲音平平,看著費氏一瞬間閃動的眼神,嘴角動了一下,繼續道。


    “不管你服不服現在的結果,事實無法改變。想想在西北之地受苦的元家,想想差點備被殺了的我爹我娘。”


    “還有,你做事太過謹慎,同樣的也太過溫吞。有時候,太過自信的等一等就是給敵人機會。所以,我長大了,我來了京城,並且,我還一步步把你做的事情查了出來。”


    “所有的一切都怪不到任何人頭上,我希望你能清楚這一點。”


    被一個死人怨恨雖然不痛不癢,她還是不希望有這樣一個人。


    費氏神色變動,沉默了一會,而後自嘲一笑,看著路恬的眼神帶著說不上的深沉。


    “可惜啊。你若是本夫人的親孫女該多好。”


    或者,路昉和路紛有路恬這樣的機敏與智慧,說不定她也不會到這般地步。


    說來說去,都是她自己做下的孽,確實怨不得任何人。


    可,就這般死了,誰又真的會心甘呢?


    麵對死亡,心裏在強大的人都不可能平靜。


    “路恬,你不用多說,這些我都明白。過去的事情說不怨是不可能的。就算我知道都是我自己的錯,我還是不能原諒你的出現。”


    “早知今日,我真的應該趕盡殺絕!那樣,你就不會來到這個世界上,我也依然是路家的老夫人。”


    “可惜,沒有如果,更沒有早知道。”費氏歎息著,“我終於要死了,路恬你應該很高興吧?”


    “說不上高興,也說不上不高興。因為,你活著或者死去,對我來說沒有任何區別。”


    費氏聽言,忍不住笑了幾聲,“算你狠!這個時候還讓我覺得自己可有可無,是個跳梁小醜!路恬,你到底是什麽人?!”


    費氏最後一句話出,眼神好像犀利了許多,打量著路恬的眼底帶著幾分無人察覺的害怕。


    路恬聽到最後一句問話的時候則是挑眉,眼底深處的情緒無人能看懂。


    “哦?我是什麽人難道你不知道嗎?是不是這不見天日的地牢讓你腦子都不清醒了?”


    費氏緩緩搖頭,眼神沒有從路恬身上移開半分。


    “路恬,你隻是一個鄉野丫頭。元氏他們回京的時候你已經八九歲。在那之前,元氏肯定教了你一些規矩之類的。”


    “而生活在一個小村子裏,你爹娘都回京了,你們兄妹的生活可想而知。”


    費氏說著,自己心裏突然生出一股寒意,“路恬,你一個小女孩,不可能在五年內擁有這般決絕的醫術!這絕對不可能!”


    費氏突然覺得自己說的這一點非常確定。


    五年的時候,很多學醫之人可能還隻是入門。


    更有的大夫學了一輩子,頭發和胡子都白了,還不一定有如此神乎其神的醫術。


    而且,路恬的醫術還那般特別,特別到以前從來沒有在任何地方出現過。


    “路士傑以前脾氣是不好,一個大家公子哥兒,難免會有自己的脾性。但是,回來的五年,他改變了很多。”


    “而你娘,以前確實是個大家小姐。但是,跟著你爹私奔,在外那麽多年,性子本就不強悍。加上元家的事情。”


    “他們兩個怎麽可能會教出你這樣的女兒?!”


    費氏越想越覺得不可能。


    那路言與路士傑的性格倒是差不多,還透著一些沒見過世麵的樣子,那才是長在鄉野的孩子應該有的樣子。


    而路恬,從一出現就非常強勢,更是與五皇子,簡尋走的非常近。


    她不太相信,京城那麽多名門望族培養出來的小姐都吸引不了五皇子的注意,偏偏這個路恬以一個鄉野丫頭的身份迷住了五皇子!


    所以,眼前這個路恬一定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


    看著費氏變換的臉色,路恬緩緩彎唇,“你想多了。正因為我爹娘不在,哥哥又好說話,我才不得不站出來。”


    “本姑娘好歹也是被父母嬌慣著長大的,被人欺負到極點就不願意忍了!若是拋開那些所為的規矩之類的,任何人都可以做到這一點。”


    “至於醫術嘛。”路恬彎唇一笑,在費氏的眼神下啟唇,“大約是本姑娘天賦好,又遇到了好的師傅,事半功倍。”


    不管費氏想了什麽亂七八糟的,她什麽都不會說。


    費氏也明顯的不相信,不知道在琢磨著什麽。


    路恬卻不想再浪費時間,轉腳,“你能不能放下都要接受現實。放心,後日本姑娘會遠遠的看著你被砍頭的。那時,所有的一切就都與你無關了。”


    “等等!”看路恬打算離開,費氏趕緊喊住人。


    “嗯?”


    “剛剛士源來的時候說了智新那孩子做的錯事。”說到這裏,費氏低了低頭,“我承認,我跟貞兒時說了一些不好的話,讓智新聽去了。”


    “你能不能別把那些過錯算在孩子身上?要怪就全都怪我吧。那孩子身子不好,怎麽算都要叫你一聲表姐。你會醫術,等我死了,能不能給那孩子把身體治好?”


    說著,費氏站起身,抿唇,像是下了什麽決定一般,撲通跪在地上,對著路恬磕了一個頭。


    “我這個將死之人給你跪下了,你就應了吧!”


    路恬看著,神色清幽,腳步緩緩轉回來,居高臨下的看著費氏。


    “你不覺得現在說這些都沒用嗎?我路恬若是一個慈悲為懷的人,你還會有今日嗎?”


    話音落,路恬直接抬腳離開,留下費氏嘴唇哆嗦了幾下,最後平靜。


    是啊,路恬是什麽樣的人她很清楚,更是知道。


    如果路恬真的會手下留情,真的會為他們考慮,如今的她根本不會在這裏等著被砍頭。


    她做的那些事情現在全都需要她的兒女來承擔。


    這一切不是她想看到的,卻再也無力做任何事情。


    怪路恬狠心,無情,其實,她心裏很清楚,一切的一切都是她自己造成的。


    跪在地上的費氏有些無力的閉上眼睛,此時的她,臉上終於浮現出幾分後悔。


    *


    離開刑部的路恬沒有任何表情的看著黑暗的天空,許久後才幽幽收回眼光。


    是不是費氏即將離開?所以,才大膽的設想了一下。


    也或許,費氏後知後覺的感覺出了什麽。


    她來到這個世界之後確實做了許多這個世界的人從未做過的事情。


    比如她一開始做出來的皮蛋,現在在許多酒樓依然是比較貴的菜。


    比如她做出的各種藥水,注射看診的方式,也是以前從未出現過的。


    另外就是狂犬疫苗。


    以前很多大夫見過這種發病的人都是束手無策。


    而她用幾日時間做出了疫苗,還那麽詳細的給大家科普這些事情。


    那麽多這個世界沒人了解的東西從她這邊傳出來,可能有這種想法的不止一個費氏。


    也許,以後的以後還會有人質疑這些關於她的事情。


    不過,手握毒藥,還能讓皇家忌憚,她路恬也沒有浪費在二十一世紀學到的先進知識。


    既然不能讓所有人都滿意。


    那她就做那個讓所有人都不敢招惹的人吧!


    路府


    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路恬回府後直接往自己的院子走。


    經過小花園的時候看到元氏和韋氏坐在不遠的亭子裏,路恬頓了一下,轉腳朝亭子走。


    “娘,二嬸。”


    “恬恬。”


    “恬恬來了。”韋氏對路恬笑的很熱情,“外麵冷,先坐你娘那邊暖暖。”


    “好。”


    現在已經進入春天,百日挺暖和,晚上卻還是冷的異常。


    “可吃東西了?”


    都知道路恬經常出門,所以府中用膳從來不等她。


    “回來的路上在街邊吃了一些。”


    “在外麵肯定吃不好。廚房那邊肯定還有飯菜,你若是餓了就讓人熱一下。”


    “嗯。娘放心,我不會虧待自己的。”


    “好。”元氏頷首,遲疑了一下,還是問出了自己想問的話,“費氏怎麽樣?”


    路恬接過韋氏遞過來的一杯熱茶,道謝後才回答元氏的話。


    “肯定比之前憔悴了不少。不過,牢中倒是什麽都不缺,吃的喝的也都不少。”


    那邊韋氏聽著歎了口氣,“這眼看著都要到最後的日子了,再多好東西和再多好吃的,娘應該都看不到眼裏了。”


    “確實。這個時候,心哪裏還能平靜。”元氏也跟著感慨了一句。


    路恬臉上帶著輕輕淺淺的笑意,抿了一口茶水,閑話家常一般的開口。


    “這些都是她自己造成的,也怪不得任何人。做什麽惡,得什麽果。費氏自己應該也有心裏準備。”


    “是。這人啊,是真的不能做一點壞事。不然,這報應指不定什麽時候就來了。”


    韋氏深有體會的點頭。


    就像費氏,一直是路家的老夫人,掌管著府中大權。


    一個路恬的出現,短短幾個月時間就讓整個路家翻天覆地,更是把費氏之前做的那些事情全都查了個清清楚楚,一件不差。


    以前的費氏肯定以為自己做的事情全都天衣無縫,絕對不會有人知道。


    現在,一切都不是她自己所能掌控的了。


    該承擔的還是要承擔。


    “咱們府中後日一早就會搭白靈,還有就是守靈的事情,又要忙活好幾日。”


    韋氏感慨完,說起後麵的事情,語氣中透著幾分不情願。


    費氏活著的時候偏向三房,她沒得到過什麽好處,自然也不想為費氏盡心。


    隻是,身份在那擺著,還有個路士源,她肯定躲不掉。


    “也就這幾日,你盡了兒媳該盡的孝心便好。”元氏也說不了別的。


    “是,也就這幾日,往後咱們路家總算能安寧下來了。”


    有個費氏在,她那個丈夫每日掛心著。


    等這幾日一過,所有的心思都了了,路士源應該能把更多的心思放在兩個孩子身上了。


    “就算路家安定下來,本濤的親事短時間應該也不好提,二弟妹心裏要有個數。”


    費氏是本濤的親祖母,不可能這人剛走,本濤就著急著辦喜事。


    “大嫂放心,這些我都明白。”


    “嗯。本濤那孩子是個知分寸的,將來咱們路府說不定還得靠著他。”


    聽到元氏這話,韋氏嚇了一跳,“大嫂怎麽說這話?咱們路家有言兒在,哪裏輪得到本濤那孩子?”


    她是真的沒有這方麵的心思。


    路言是長孫,還有路恬這個妹妹,五皇子那個妹夫,她是絕對沒有任何爭搶的想法,更不敢有這個想法。


    元氏笑著搖頭,笑容中有那麽幾分歎息。


    “言兒的心思也不算什麽秘密,這將來還真不一定能給路家留個後。”


    聽到這話,韋氏沉默了。


    路恬抿著茶,垂眸,沒說話。


    原來娘心裏一直惦記著哥哥的事情呢。


    估計哥哥偶爾見詩穎的事情娘也都清楚。


    元氏轉頭看路恬,又是一聲輕歎,“這丫頭也不讓我省心,非要去古墓。”


    路恬嘴角抽了抽,“娘,說哥哥的事情,別提到我呀。”


    這親娘,聊家常就聊家常,千萬別對著她歎氣。


    元氏搖頭,“怎麽能不說。你哥哥不聽話,你也不聽勸,我這心真是不能安。你醫術好,你仔細跟娘說說,詩穎的身體到底有沒有治好的可能?”


    路恬誇張的歎了一口氣,“娘啊,我現在真的不能確定。最主要的是,我沒有多餘的時間研究這個了,您著急也沒用。現在隻能讓詩穎堅持喝藥,盡可能養著。”


    詩穎出事到現在還沒多久,身體也處於調養的狀態。


    以現在來看,錢詩穎絕對不能生養。


    但是,之後可不一定。


    有些人的身體自愈能力很強的,說不定就有奇跡發生在詩穎身上。


    “你這還是說話含含糊糊的,真是......”


    路恬轉頭看著元氏,“娘,我覺得您還是不要幹預哥哥自己的選擇。兩個人生活在一起會不會開心才重要。如果哥哥真的堅持,您可不要多說任何話。”


    元氏聽著,眉頭輕擰,沒說話。


    很顯然,她做不到不幹涉,那可是她的兒子。


    “大嫂,這些事情看孩子們自己的緣分,咱們做父母的該發愁的發愁。以後的事情會如何誰都說不定,萬一錢家小姐身子好了,說不定後悔的就是大嫂呢。”


    元氏大約是被安慰到了,頷首,“罷了,之後再看。”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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