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禮羽朝旁邊努努嘴。趙月珠果不其然看見孫蕭在施粥,他嘴角笑意深深,儼然是一副體恤百姓疾苦的皇子模樣。


    相比自己眼前的粥棚,孫蕭粥棚裏的人少了不少。


    趙月珠心中冷笑,孫蕭使計埋汰自己不說,自己還想博一個好名聲,說不準打通了言官的門路,想在皇上麵前得美名。


    他想得美!


    趙月珠對著人群指了指豫親王:“你們可還不知道吧,那可是皇上跟前的五皇子,頗得皇上寵愛,賞賜是一波又一波,隨隨便便拿出幾樣玩意兒,就夠你們三輩子吃喝不愁了。你們哄得他高興了,這稀粥都能變成白麵饅頭。”


    人群一哄而散,圍到了豫親王的粥棚前,災民哪管三七二十一,簇擁在孫蕭周圍盡力討好,仿佛他們眼裏孫蕭渾身都金燦燦的,他隨意一個施舍都能使他們不必再挨餓,隻希望著他能善心大發,眷顧眷顧他們這些被老天爺拋棄的可憐人。


    趙月珠接過了施粥的勺子,開始把米粥分發給難民,他們手中拿著一隻滿是汙垢,亦或缺了一個角的瓷碗,原本灰敗的眸子在看到了煮的稠稠的米粥時,終於有了點點亮光,那是對生的渴望,活下去的希冀,經曆了天災人禍,讓他們變成了老天爺的棄兒。除了祈求一點上位者的施舍,他們別無他法。


    趙月珠從晌午忙到了日頭西斜,因是宮裏頭派來的人看顧著,少了許多偷工減料的齷齪事,不同於往常熬的稀爛的米湯,隻見水不見米,幾碗下肚,肚子倒是撐了。


    但也隻是個水飽,不頂餓,歇不了多久又是饑腸轆轆,想要再討幾碗墊吧墊吧,隻能招來一陣驅趕。


    而今的米粥卻是分量足足的,米粒顆顆飽滿晶瑩,軟糯可口,米香四溢。


    趙禮羽半日裏忙著給趙月珠打下手,這會兒看見人少了就離開了一陣。片刻後,趙月珠便看到趙禮羽與劉淵勾肩搭背的回來了。


    劉淵咬著一根狗尾巴草的杆子,笑嘻嘻地看著趙月珠。


    趙月珠問:“喝粥?”


    劉淵搖搖頭。


    趙月珠問:“盛湯?”


    劉淵又搖搖頭。


    趙月珠舀起一瓢水潑到劉淵腳下:“那就站遠點。”


    劉淵一蹦三尺高,躲開了水漬,又湊近來偷偷對著趙禮羽說:“怎麽說都是伸手不打笑臉人,這麽剽悍,怕是以後沒人敢娶。”


    趙月珠聽得分明,嘴角抿起一個譏諷的弧度:“不勞劉大公子操心,我的粥棚小,容不下你這尊大佛,還是去別處涼快吧,莫要礙了我的事,也給自己尋不痛快。”


    說完,又是一瓢水潑了過去


    等劉淵離開了,趙禮羽勘了勘趙月珠的神色,眉飛色舞的問:“嘖嘖嘖,你可真是不留情麵啊,雖然劉淵那小子有時候不著調,但怎麽說他長得也是萬裏挑一的好。


    雖然就比我差了一點點,見到他的閨閣千金哪一個不得紅了臉,暗送秋波,我要是個女的我就想著嫁給他。”


    趙月珠翻個白眼,說實話雖然趙禮羽長相也不差,但跟劉淵比還是望塵莫及。於是趙月珠對趙禮羽顛三倒四這番話很是嗤之以鼻


    趙月珠邊用勺子舀粥邊說:“所以你倆要是好上了,我也是不會驚訝的,就你倆黏著的架勢,說是沒點什麽事兒,也是自欺欺人。”


    趙禮羽差點被她一口氣噎死,順了半天氣才梗著脖子道:“你這黃毛丫頭,胡說什麽!”


    趙月珠毫不客氣:“要不要我告訴娘,你擅自出府的事。”


    趙禮羽頓時跟個蔫兒了吧唧的茄子一樣:“別別別,大不了我不提劉淵那小子了還不成麽。”


    過了會又小聲嘟囔道:“原本以為是個傻的,好糊弄,哪成想精的跟個猴兒似的,偏偏又剽悍的跟個母夜叉,我算是折你手裏了。”


    趙月珠看著他一臉的頹喪樣子,遞給他一把勺子:“喏,有打嘴炮的功夫,不如幹點正事。”


    天色向晚,趙月珠才和趙禮羽回到李府,隻見吳媽媽守在府門口。看見他們回來,甩著帕子呼天搶地道:“我的小姐少爺,你們可回來了,大夫人都不知道問了幾遍了,一萬個不放心,遣了我來守著你們。”


    趙月珠說:“吳媽媽,我和你去見母親。”


    吳媽媽擺了擺手:“不用不用,夫人說了,小姐回來了隻要知會她一聲就行,您累了一天,還是早點回院子休息,明早再去問安就是了。”


    趙禮羽得意的揚揚眉:“還是母親心疼我們。”


    “可別說了,二少爺,老爺在書房等你呢,說是今日要考教你的功課。”吳媽媽急急道。


    趙禮羽一瞬間拉下了臉,心不甘情不願的向書房挪去,邊走還邊趁吳媽媽不注意,對著趙月珠做鬼臉,看得香草在一旁忍俊不禁,捂著嘴笑得歡實。


    趙月珠別過了吳媽媽,自是和香草回秋水閣歇息。


    第18章 錢瑜


    已是初秋的時節,天上下著綿綿細雨,像牛油一般點化萬物。若是伸手去感受一下,還透著絲絲涼意,沁人心脾。


    遮天漫地的雨幕像是一張精心織就的大網,籠住了民間疾苦,也籠住了驕奢淫逸。


    雨絲落在未帶傘的人身上,細細密密的飄了一身,用心看去,隻見滿身都是點點雨珠子,輕輕撣一撣,細小的雨珠倏而彈開,隻在發絲間,衣襟上,裙擺處留下了微微痕跡。


    香草兩步並作一步的走進來:“小姐,二夫人送了三個一等丫鬟過來,說是小姐屋子裏沒有幾個可心兒的丫鬟,遣了她們來伺候小姐起居,是不是讓她們現在進來。”


    趙月珠點點頭,想著二嬸還真是不想讓自己省事兒,怕是要借著送丫鬟的名義,監視起秋水閣的一舉一動,心中不由好奇她會找怎麽樣的人來惡心自己。


    三人走進門,齊齊福了一福,自報家門分別是碎紅、柳綠和春蘭,二夫人指了她們來照料秋水閣內的事物。


    趙月珠細細打量她們,柳綠穿著青緞掐花對襟外裳,眉目柔和,透著敦厚的氣質,舉手投足之間進退有度,多一分則拘謹,少一分則輕挑,她分寸把握得剛剛好,讓人心生好感。她眼眸低垂,極是安守本分的模樣,臉上的神色恰到好處的恭敬。


    碎紅則是臉若銀盤,眼睛黑亮,滴溜溜打了幾個轉,已是偷偷把趙月珠看了一遍。


    不經意間對上趙月珠審視的目光,碎紅又忙低下頭,一副受驚之鳥的樣子。


    儼然一副小家子氣上不得台麵的樣子,不懂得侍候人的火候,不堪大任。


    春蘭無疑是樣貌最出眾的,秋水湛湛的明亮雙眸,瓊鼻檀口,明豔而動人。


    加上身段極好,纖腰盈盈不堪一握。但她隻是極有規矩的低著頭,絲毫不見趙月珠回府那日的不屑一顧。


    趙月珠心道,這是有長進了,知道分寸了,但也更加棘手了。若是她不犯錯,輕易還不能打發了出去。


    隻能先用著,若她安分守己倒也能容下。但若是肖想那些不該有的事情,為人猖狂,那趙月珠也不介意發落了她,秋水閣的水可不能被她一人給攪渾了。


    趙月珠也不發話,隻是吹開了茶沫子,細細啜著茶水,臉色隱在嫋嫋白霧中看不分明。香草在一邊添了足足六七趟茶水,趙月珠都沒有要說話的意思。


    香草提著小銅壺,一會看看趙月珠,一會張望張望那三人,心中明白,這是小姐在立威了。


    柳綠不動聲色,絲毫不為所動,人像是雕塑一般未挪分毫,視線落在地上的一方金磚上,斂眉屏息,眼光都停駐了一般。


    春蘭看起來就要吃力多了,咬著牙暗自忍耐,偷偷抬頭瞥趙月珠一眼,見趙月珠神色安然的啜著茶水,春蘭不由心頭漫上薄薄的惱意,顯在臉上就是一層淡淡的緋色,更讓她顯得姿容出眾,麗色惑人。


    碎紅更是額跡滲出了細密的汗珠,身形也有些不穩,眼珠子滴溜溜轉著,不時用餘光打量著趙月珠,忍耐片刻後,又去瞟一旁的春蘭,抿了抿唇,臉上浮現起幾許委屈之色。


    趙月珠終於放下青枝纏蓮花的茶盞,微微一笑:“二嬸既然把你們指給了我,隻要你們忠心為主,我自然不會虧待了你們。但你們要是做下背主的事情,我也不會輕易饒過了去,如何做事,你們也細細掂量掂量。”


    柳綠三人連呼不敢,振振有詞地發誓對趙月珠定是一片忠心,偷奸耍滑、陽奉陰違的事情斷不會做。


    “罷了,柳綠留下。”


    碎紅不著痕跡地看了柳綠一眼,跟在春蘭身後出去了。


    “你可知我為什麽要讓你留下。”趙月珠軒一軒眉,食指尖在桌子上繞了一圈,輕輕敲擊著桌麵。


    “是小姐覺得奴婢還算本分,能夠為您分憂。”柳綠回答的不卑不亢。


    “那你心中可願意。”趙月珠眼中興味十足,越發覺得柳綠有意思,是個通透人兒。


    “夫人把我指給了小姐,柳綠自當盡忠職守,唯小姐之命是從,不敢怠慢。”


    “明眼人不說暗話,那你與二嬸如何交代。”趙月珠撫一撫裙裾上的幾道褶皺,輕聲細語地道。


    柳綠突然伏跪於地,眼眶微微發紅:“奴婢與小姐一樣,都是苦命人,但奴婢知道好日子還在後頭,跟著大小姐,奴婢安心,做事兒也有勁兒。


    小姐獨獨留下奴婢說話,是給奴婢臉,奴婢心裏頭明鏡兒似的,不求別的,隻求以後在小姐身邊盡心伺候著。”


    趙月珠看香草一眼,香草上前遞給柳綠一個沉甸甸的錦袋,柳綠也不扭捏,接過袋子,行了一禮就退了下去。


    香草說道:“柳綠也是個命苦的,原本是府中的家生子,她家還是府裏的管事,風光得很。她從小也是當小姐將養大的。


    後來不知她家得罪了哪路人,一夜之間被滅了門。她在府中當差逃過一劫,但自此之後,她性子孤僻了不少,也不與其他丫鬟說笑了,原是伺候二小姐的,二小姐不滿她,就送來我們院子裏了。”


    趙月珠以手支頤,沉默了一會說道:“此事再去細細的查一遍,無辜被滅門,其中怕是有些蹊蹺。”


    思索片刻又道:“好好看著她們三個,有什麽不妥的馬上來報。”


    香草點點頭,忍了一會還是問道:“小姐單單給柳綠賞賜,是為了拉攏她嗎。”


    “是也不是。”


    趙月珠固然有收服柳綠的意思,但她可不相信一包碎銀就能換一個忠仆,隻是順便離間一下她們三人罷了,有不滿才有可乘之機。


    雖然現在還不知道錢氏打的是什麽算盤,未雨綢繆總是不會錯的。但柳綠這個丫鬟倒是讓她有些意外,看起來是個實誠人,隻是還需要觀察打磨,好生瞧著。


    就在趙月珠想要歪到榻上休息一會的時候,有個剛留頭的小丫鬟跑進來說:“小姐,二夫人派人來請您去會客廳。”


    “可知是什麽事?”


    “說是來了要客。”


    趙月珠帶著香草來到了會客廳,除了老夫人、錢氏和趙府的人,還有一位坐在輪椅上的公子和他的小廝。那公子生得倒也是眉清目秀、脫俗出塵,可惜不便於行。


    錢氏眉開眼笑的對著趙月珠說道:“月珠來啦,這是嬸子的侄子錢瑜,今日來趙府走動走動,你們小輩也見個禮。”


    錢瑜一直擺著張臭臉,仿佛別人欠了他萬兒八百的銀子。但在不經意看向趙月珠的時候,兩人對視,錢瑜猶如酷夏臥冰,寒冬抱爐,渾身打了個激靈。


    家人無人能體會他的切膚之痛,隻是一味的容忍他的不滿,他的脾氣,以為這樣他就會好過一些。


    殊不知這隻是把他往痛苦的深淵裏推,旁人則有的蔑視他,有的可憐他,憐憫的目光讓他無所適從,隻有逃避。


    而眼前的趙月珠眼中既沒有自以為高尚的同情,更沒有居高臨下的蔑視,有的隻是超然的篤定和看淡眾生萬物的寧和,在這種目光下,錢瑜有著前所未有的泰然恬靜,仿佛找到了尋覓已久的知音,渾身說不出的通泰爽利,如沐浴在三春暖陽之下,驅散了一室的冰寒。


    看著錢氏迫不及待的介紹,趙月珠心中好笑,怎麽看怎麽別扭,隻是錢氏的娘家親戚而已,也值得如此大費周章嗎,這情形看起來倒是別有用心了。


    趙老夫人穿著鬆鶴延年褙子,百子千孫撒花裙,比平日多了幾分氣勢。


    慢悠悠開口道:“我們說話,小輩們難免無聊,月珠丫頭就帶著錢家小子逛逛花園吧。”


    白氏馬上遞了一個眼色給趙禮羽,順便還含了警告。趙禮羽無奈,走出來說:“祖母,我陪著一起逛逛園子吧,他們兩人未免無聊。”


    趙老夫人雖然不滿,但心知不可操心過急,於是也點了點頭。


    第19章 耍賴


    三人走進花園,陽春三月,枝葉嫩綠的芽尖兒剛冒了頭,顫顫巍巍的迎風而立,細嫩的好似人心頭上的一點柔軟,又軟和又嫩乎,直讓人想好好嗬護,澆灌上天山的冰泉,栽培著漠北的黑土。


    錢瑜示意幫他推車的仆從退下去,轉頭看著趙禮羽,毫不客氣地說道:“你來幫我推。”


    趙禮羽一副在看傻子的樣子,實在不知道他腦子裏在想什麽,瞪著錢瑜:“是你有病還是我有病,我為什麽要幫你推,你傻了不成,不要以為你不便於行,我就得慣著你的臭脾氣。”


    說完,他兩手抱胸,順道還不忘白了錢瑜一眼,對著趙月珠說道:“月珠丫頭,我倆去逛花園,別理這混小子,簡直就是個傻缺,不識好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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