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女紅在以前隻能勉強打絡子到如今卻能繡荷包,甚至開始習雙麵繡,家中爹娘弟弟甚至遠在江寧的二位弟弟都有她的手藝送去。


    至於規矩儀態,她多了份從容自在,從外形看已然是一位小淑女了。


    新來的轉運使姓馮,她家也有一位小姐待字閨中,隻是她脾性驕縱,與妙娘並不投機,尤其是得知顧家隻是寒門之後,更是不欲和她打交道,一門心思去討總督大人的女兒歡心。


    妙娘就更把心思放在讀書寫字上,不怎麽出門子了。


    程氏知道此事後,遂對妙娘道:“這世人多生一雙勢利眼,這也是人之常情。”


    此時,妙娘知道程氏的意思了,總說甘於平淡,但世情皆是如此,你過的不如人,人家就瞧不起你,顧家虧在寒門出身,即便父親有才,也很難往上爬,再看三叔,靠著範家聶家已經榮升正四品的郎中。


    男人學成文武藝,售於帝王家,女人卻要力爭上遊,若上頭無人,也不被人賞識。


    她知道自己該如何做了。


    尤其是接下來的一場疫病,讓妙娘總算知道書中那個顧妙娘為何那般執著於嫁到權貴之家,又那般諂媚程家之人了。


    第10章 恩情


    酷暑難耐,便是清早過來的白夫人,身上依舊被汗漬濕衣衫,先生有事,弟子服其勞,妙娘親自擰了冰帕子給白夫人。


    白夫人看了看天,不禁搖頭:“天兒太熱了,怕是過幾日有暴雨將至,小姐可要關好門窗。”


    每次台風來襲,整個窗欞屋頂吹跑都有可能,這點妙娘在廣州也住了幾年了,可即便如此,她還是擔憂,每每這個時候爹都會出門巡視,以身作則。作為本地的父母官來說,顧清沅是十分盡責的。


    何況每次起台風,受災嚴重的還是百姓。


    她歎了一口氣,“多謝夫人關懷。”


    室內放著冰,微微涼爽些,即便如此,妙娘仍舊是大字八張,小字六張,得白夫人指點後,方才歇息一會兒,親自送白夫人回家。


    此時已經是暴日高照,那偌大的太陽仿佛火球一般,白夫人遂攔了攔她:“顧小姐不必遠送,這烈日高照,若是曬黑了可就不好了。”


    白夫人知道女子膚白為美,她可不能讓她淌著太陽。


    “無妨,我正要去我母親處。”妙娘笑著依舊送白夫人出去後,才去程氏那裏。程氏雖然也熱,但是衣扣仍舊是扣到最上處,見妙娘來,不免道:“你爹說近幾日怕是有台風,你且留心些,安文安武我挪到次間住,不若你也過來,我讓她們收拾一間屋子。”


    “女兒就不必了,女兒年歲漸大,怎可還和爹娘同住?”妙娘知道母親拳拳愛女之心,但是正房也不是很大,安文安武年紀小,還離不得親娘照看,她又不是真的小娃娃,又何須如此。


    程氏點頭:“既然這般,你須得關緊門窗,若有異動,就過來娘這裏。”


    “是。”


    果然如大家預測的那般,暴日過後,又是台風暴雨,海上有船翻了船,顧清沅幾乎是日日不著家,不僅是顧清沅,連聶雙雙之父潮州知府也是如此,妙娘跟著憂心不已,唯獨聶雙雙仍舊是沒心沒肺。


    概因潮州知府的夫人回家奔喪,故而讓程氏幫忙照看聶雙雙一二,聶雙雙便在顧家住下,她是個快活的姑娘,從不知道憂愁為何物。


    見妙娘這般,反而還道:“年年都這般,妙娘何必憂心。”


    妙娘則道:“我爹在此處任期已滿三年,今次台風不比往年,還有船翻了,若是考評不好,隻怕還不知道如何呢?”


    “你一姑娘家怎麽擔心起經濟仕途來,要我說很不必如此。”但聶雙雙也不是渾然不知道世情,就比如妙娘再過一年就可以議親了,她爹娘這般教養她,她又生的如此傾城傾國之色,恐怕也是為了婚事。


    姑娘們年紀大了,都不是貪吃貪玩的了。


    以往台風過後,撫恤修繕便成了,這次卻開始有其他各地的疫病傳來,待顧清沅發現的時候,已經有害病了的,他才察覺不妙,而妙娘等家眷也是禁止出行,按照兩廣總督指示皇上萬壽節在即,此等疫病能掩蓋住就掩蓋住。


    廣州為兩廣首府,自然被要求蓋住。


    顧清沅愁眉不展,在飯桌上甚至都食不下咽,他私底下妥善安置民眾,但是又不能讓民眾心亂,也怕事情被捅穿後,自己背黑鍋,程氏看在心中,暗自著急。


    然而就在大家都籌備萬壽節之時,有人上書疫情蔓延兩廣,總督卻遮蔽之,故意不上報,尤以廣州最為嚴重……


    就在烏紗帽可能性命都不保時,顧清沅去信給了程家二房投石問路,原本早已不抱希望,甚至他還對程氏道:“你帶著兒女回潯陽避難。”


    為官多年,顧清沅大概知道自己肯定會當成馬前卒替死鬼了……


    他出身寒門,雖然娶了士族出身的程氏,但程氏乃程家旁支,整個程家四房早已落魄,四房交好的宗房老太爺和大爺全部都致仕,宗房老太爺甚至於前年過世,其妻程氏雖然為外嫁女,亦服喪過,隻是這程家二房素來往來不多。


    當年二老太爺在宗房北上後執掌宗務,並不得人心,四房一心以宗房為尊,因此顧清沅雖然娶了程氏,但和如日中天的程家二房並無往來,反而遵從四房一心尊宗房,這次也不過是病急亂投醫。


    本是無多大指望,卻未曾想到程家二房還真的幫上了忙。


    公文上說兩廣總督為了粉飾太平不禁要求治下官員掩蓋,好在廣州知府顧清沅以血為泣,拚死送出消息去,且還悄悄安置好疫病民眾,不降官反而還升了從三品直隸參道。


    顧清沅和程氏都有種劫後餘生之感,更甭提妙娘了。


    “此事全拜夫人成全。”顧清沅對程氏長作揖,又唱喏,若非不是他娶了程家的姑娘,怎麽可能二房會施以援手。


    程氏忙躲避一旁,又對顧清沅道:“此事我也沒想過二房會幫忙,天大的恩情,此次我們且先去直隸,再去京師拜謁二房太君和諸位兄長。”


    “你說的很是,正好你們也去探望一下三弟和三弟妹,他們家正好要娶媳婦。”


    **


    一路北上,妙娘在路上度過了自己十三歲的生日,她容顏比之前更盛,雖然一路風塵仆仆,還穿的半舊不新的衫子,可依然難掩風姿。


    她們在來直隸的路上,已經把在江寧外祖家的大弟安廷和二弟安玉一道接了過來,安廷已經是小少年的模樣了,頗有些少年老成之感,安玉則更調皮些。妙娘把廣州帶來的蜜桔分給他們吃,還問道:“若是到了直隸,姐姐給你們做糕點吃。”


    “多謝姐姐。”安廷正正經經的謝過。


    他一貫嚴肅,已經成了習慣,時下大人們欣賞的多是安廷這種不苟言笑,少年老成之人,認為他們少年端雅,必定能成大器,太過跳脫之人,在人們眼中則被看成是不成熟。


    倒是二弟笑眯眯的揣在懷裏,又去逗弄雙胞胎兄弟,雙胞胎今年三歲,倆個小童子每日在妙娘的威逼下喝牛乳,雖然生下來瘦瘦小小的,可現在卻比一般三歲孩童高,看起來五歲左右。


    “夫人,馬上就要到通州口岸了。”田媽媽喜道。


    到了通州,就離直隸和京中都近了,程氏作為當家主母,立馬分派任務,“田媽媽你帶人先去把咱們的行李照看好,妙娘你速去梳洗打扮,至於安廷和安玉,你們倆則去找你爹去,看他有沒有什麽吩咐。”


    長子是要支應門戶的,他們跟在父親身邊,作為官家子,不僅要讀書出仕,還要學會人情往來,這可是一門大學問,至於妙娘,作為程氏最心愛的女兒,她是肯定要展示的。


    她和程氏這次並不跟隨顧清沅去直隸,而是要去京中程家,畢竟受到的恩情,總得要報答。


    第11章 進京


    然則去京中程家,也並非徑直奔去,妙娘尚且還有親叔叔在京中,自然是先要拜訪叔叔的,否則人家則要說閑話了。


    馬車駛入京中,妙娘悄悄掀開簾子望了一眼,頗覺得京都氣象果真與旁處不同。若說江南精致,廣州繁華,那京都給人的感覺就是巍峨寬廣,連道路都比旁處要寬闊,更甭提街上高頭大馬,入聳高樓,不愧為皇城。


    程氏就先對妙娘道:“京城住大不易,這等寸土寸金之地,你三叔家人本來就多,恐怕咱們母子幾個過去,單獨的客房是很難勻出來的,你也別在臉上帶出來。”


    妙娘笑道:“這點道理難道女兒還不知道。”不過想起三叔家的人,那還真是濟濟一堂,據她平日裏幫忙程氏打點節禮所知,她這位三叔家人丁興旺,正妻範氏所出倆子倆女,庶出卻有二女四子。


    現在三叔長女為嫡出嫁入聶家,次女為庶出,也是許了家世不俗的人家,長子已於去年成婚,聽聞是娶了同年的女兒,故而三叔家中一概主子就有十一位,還有仆從,故而程氏所說也是很有可能她和堂姐妹們擠在一處歇息,讓她不要大驚小怪,反而讓主人家難做。


    一路很快就到了梅林胡同,聽聞這裏以前有一大片梅林而得名,胡同前早有小廝在瞭望,聽到馬車過來,立馬回府稟報。


    故而程氏下了馬車,就見範氏身邊得用之人徐媽媽迎了上來,她是範氏手下一等得用之人,和程氏身邊的田媽媽差不多,見著程氏就道:“我們三太太日日盼著您過來,這不就來了麽?好些年沒見您了,您看著一點兒都沒變。”


    程氏笑道:“別說是我,您也是一點兒也沒變,三叔和三嬸可都好?”


    “好,都好。”徐媽媽一麵帶著她們進胡同,一麵又笑道:“我們家大奶奶有了身子,隻是剛坐穩胎,沒往外說。”


    “哎呀,這是好事兒。”程氏心下想,三叔家已經不按照族中論輩分了,這樣也好。


    梅林胡同的第三家上掛著一個顧,這裏就是顧三叔家了,徐媽媽領她們進去後,妙娘透過帷帽往外看,這裏大概有三進,倒也不小。


    穿過宅門,宅門旁有一排屋子,妙娘知曉這是倒座房,是下人住的,再過垂花門後,隻見範氏早已等在那裏,她身畔還站著兩位妙齡少女。


    妙娘忙摘下帷帽,隨程氏上前、


    “二嫂。”“三弟妹。”


    二人廝見之後,徐媽媽在範氏身後站定,再看方才褪去帷帽的七姑娘,不禁被她容色攝住,她顏若朝華,蓮步姍姍,聲若鶯囀,好一會兒都沒回過神來。


    不獨是她,連範氏見了都笑道:“真是吾家有女初長成,我聽說侄女師從白夫人學字畫,如今看果真是腹有詩書氣自華。”


    範氏雖然身材肥大,但是性格疏闊,因此程氏同她相處十分好,雖然聽範氏如此誇獎很得意,但也隻是嘴角略翹了翹,反而執起範氏身邊二女的手道:“這是五娘和六娘吧,都是落落大方的閨秀了,恭喜三弟妹,有這樣好的女兒。”


    大人們互相謙虛一番,一群人進內室說話,花廳被拾掇的非常雅致,足以見範氏內秀。


    互相寒暄一番,範氏才對程氏道:“安廷已經十二歲了吧,嫂子可選好書院了?若是未曾,明日我帶他去我父親府上。”


    程氏大喜,她本就為了此事發愁,兒子上京來,當然希望能在聞名的書院入學,但這等書院都要人舉薦,否則就是有錢沒有門路也無法進,有範氏推薦,這再好不過了。


    接著範氏又讓長子帶著安廷安玉下去,至於雙胞胎年紀太小,又生的活潑可愛,範氏看在眼裏疼在心裏,讓人拿了糕點果子在一旁喂他們。


    如此大人們才開始正經敘話,隻見程氏道:“今日就打攪弟妹了,方才聽說安和的媳婦兒有孕了,我那裏正好還有一株參,是我當年成婚時我們宗房的老夫人送的,正好給安和的媳婦兒。”


    “這也太貴重了。”範氏推辭一句。


    但程氏神情絕非作偽,範氏隻好收下,“那就多謝二嫂了。”


    說完又歎了一口氣,“若是三娘像她嫂嫂這樣的好福氣我也就心滿意足了。”


    她所說的三娘是範氏長女顧靜娘,嫁給聶家第八子,這樁婚事結的非常好,素來是三叔顧清茂引以為豪之事,還曾經在信中大力誇讚過自家女婿,隻是顧三娘嫁過去三年卻一直無子。


    ……


    這些大人們的事情,姑娘家理應避開,但範氏卻是有意為之,她的小女兒五娘今年及笄,庶女六娘明年及笄,都是大姑娘了,這些事情本就避不開。


    但很快範氏轉了話頭,讓姐妹幾人多親近些,五娘忙過來拉著妙娘的手道:“七妹妹,你在江南待過,又去過廣州,可見一路上見聞頗多,不如我們去房中說話吧?”


    妙娘無不應從。


    雖然五娘六娘的仆從侍女都是一樣,二人穿著也別無二樣,但是就是能看出誰是嫡出誰是庶出。五娘眉眼俱是舒展,吩咐起人來也隨意些,六娘卻小心翼翼。說起六娘來,聽聞是前年顧老夫人生了一場病,無力照看六娘,因此被送回京中。


    無論如何,妙娘認為範氏肯定比顧老夫人要好不少,對於六娘來說也是好事。


    五娘的閨房就在正房對麵的西廂房,穿過珠簾而入,但見一扇紅梅傲雪的屏風矗立在正房,五娘笑道:“七妹妹,你看這屏風如何?”


    “自是好看了。”妙娘不假思索的稱讚。


    五娘哈哈一笑:“多謝妹妹謬讚。”


    原來這是五娘所繡,倒是真的精致,也足以見她的繡工不錯。但見五娘感歎:“我平素最是坐不下來的性子,硬是被磨的關著門繡了一年。”


    聽起來五娘以前應該是個坐不下來的性子,妙娘也似有所感,“我也是成日繡,無一日是放下的。”


    她二人說著,見六娘沉默不語,等上了糕點,她也隻敢拿一塊兒吃,之後就是惴惴的陪著,還是五娘道:“六妹妹,你不是也要學女紅的,正好我同七妹妹說話,你回去繡吧,可別誤了你的功夫。”


    六娘這才如釋重負的下去。


    她這一走,五娘才拉著妙娘的手道:“她就是這個性子,不大愛說話,我母親對她極好,但凡我有的,她和我都是一樣,可她總是那樣可憐巴巴的,好似旁人虧待了她一樣。”


    看來這五娘方才在外也是裝裝樣子,實則無半點城府。


    但六娘的處境妙娘也知曉,常年陪伴在顧老夫人那樣的老夫人身邊,教的全部是鄉下婦人的短見,她老人家信奉女子無才便是德,女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大伯母梅氏雖然不是很尖利的婦人,但她向來對兩位弟弟及第,過的比她們好就嫉妒,六娘在鄉下怎麽可能過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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