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過的不痛快,人也變得麻木許多了。


    她就是想不通,明明她的身體也不算差,皇甫氏見紅了,保胎了半個月就又活蹦亂跳的了,若妙娘也再有身孕,那她不知道又會被什麽樣的奇怪的眼神盯著。


    請完安,妙娘就帶著下人準備回房,誰知道在門口遇到了吳家表哥,妙娘忙避開了,吳俊玉驚鴻一瞥,大為吃驚,他這些日子都在畫觀音。


    兄長吳俊賢此次參加貢試,他卻打算在三年後和程晏一道參加下一科,因此一點也不慌亂,還有閑工夫畫畫。


    他從小就喜作畫,尤其是擅長畫佛像,在沒來京之前,他約莫參觀了上百座寺廟,他母親常年身體不好,因此他作了不少菩薩的像想用誠心祈求老天保佑他母親,可這觀音菩薩他很難畫。


    倒不是說他技藝差,而是觀音像,他想讓人看到慈悲為懷。


    可就跟人練功一樣,他幾乎是到了一個地步,總想更進一步,卻無法。


    因此,他這些天門都未出,一個勁兒琢磨觀音菩薩到底什麽樣兒的?直到看到方才的妙娘,他突然福至心靈。


    可他也是官宦子弟,當然知曉不能實實在在把人家的臉拓上去,盡管,他認為非常合適。


    但是呢,妙娘的臉實在是太契合了。


    他塗塗改改,欲蓋彌彰,但還是一看就有七分像妙娘。


    吳俊玉也是自知心虛,畫完之後,就說他要出去遊學,程家人也沒在意,這吳俊玉也三十幾歲的人了,程家哪裏能管的了他那麽多。


    這觀音像他自帶著本來打算拿回家去給他母親,但中途遇到幾位居士,大家一起鑒賞,這觀音畫像慈悲,栩栩如生,有一人甚至看見此像忽然淚如泉湧。


    因為新帝之母肖太後最喜觀音,她當年承寵多年,卻久無孕,是娘家人請了一座觀音給她,她才懷上寧王,寧王胸前到現在都還掛著一個觀音吊墜。


    吳家一直戍守外地,吳俊玉見肖國舅喜歡,有些意動,但想想程晏還是算了。


    肖國舅卻道:“賢侄,此觀音像是要送給太後的,你放心,若太後喜歡,賢弟你以後前程無量啊。”


    誰不知道當今皇上最孝順啊。


    這樣的終南捷徑,即便是吳俊玉也忍不住要走,更何況肖國舅雖為身為國舅爺,但是操守不錯,他也就同意了。


    肖國舅很快就獻畫進宮,肖太後第一次打開畫冊時,就驚到了,她本來平日就信觀音,如今看到此畫像更是讓她淚如泉湧,一切都釋然。


    並讓女官擺在她寢房裏,便是時時拜謁,不可謂不誠心了。


    這些外人當然不知道,妙娘更是不知。


    京城在下了第一場雪的時候,殿試開始了。


    妙娘正替程晏穿好大氅,不禁有些擔心道:“這麽冷的天兒,你又出去做什麽?我看你跟野馬似的,我是管不住你了。”


    “別這麽說。”程晏嘻嘻哈哈。


    再過幾天那才是真是冷的沒法子出門,現在能夠出門,他可不願意在家待著。


    他大踏步往外走著。


    交泰殿中,士子們都在奮筆疾書,程晷寫文駢儷之句非常之多,文章也是做的花團錦簇,他從小就知道什麽叫做審時度勢。


    現在的永嘉帝絕非好相與之人,他是個聰明多疑又睿智的皇帝,他對元輔程清信任也有,但懷疑也不是沒有。這樣的人手底下做事,無非就是個狡兔死走狗烹,所以他覺得程晏天真,自以為什麽改革。


    你功勞越大,以後越容易死。


    皇上會容許你功高震主嗎?


    於是,他隻一味的誇皇上德政,言辭十分華麗,他自認為自己文思泉湧,寫完之後,第一個交卷,非常有氣度的走出殿門。


    林寒哲此時才寫了三分之一,他和程晷不同,他要寫的必定是煌煌之文,絕對不會是歌功頌德,這樣討巧的文章,他寫十篇都沒問題,但是他不想。


    現在大臨最大的困難是什麽?


    是土地兼並,權貴士大夫占了天下一半,百姓卻沒田可種?遇上天災人禍,便餓殍千裏。


    他就以此為立足點,八頌二諫,再結尾點題。


    他寫的入神,沒發現永嘉帝在他身畔站了許久,有官員要提醒,也被皇上阻止了。


    林寒哲是最後一個交的殿試卷,交完後,餓的雙腿無力,全靠意誌力走到殿內,很是唏噓的離去。


    他想今日成敗就在此一役了。


    殿試完了之後,程晷在家中很是低調,程清倒是提前知會兒子,他已經照會主考人,程晷之卷,絕對是狀元卷。


    東華唱名之日就是他程晷揚名之日。


    唱名那日,羅氏也準備帶妙娘去,她笑道:“今日你大伯母和大嫂也去,你也去見識一番,興許下一科,正好還能看到晏哥兒呢。”


    妙娘想羅氏消息靈通的很,多半是得了什麽內幕消息,怕是程晷要做狀元,故而全家都去。


    況且今日也是大場合,太後皇後都在,羅氏也想帶兒媳婦早日步入交際圈。


    妙娘聞言也喜道:“那就聽太太的,兒媳婦也去見識見識。”


    “嗯。”羅氏是越看妙娘越喜,再過幾個月,這孩子就及笄了,到時候和晏哥兒圓房後,若能生下個白胖的孫子,那她也就沒有什麽遺憾了。


    第一次見太後皇後,妙娘一大早就起來打扮,丫鬟們圍著她,一群人嘰嘰喳喳,還笑來笑去的,讓程晏氣不打一處來。


    妙娘轉身的時候,忽然看他氣撲撲的,忙過來問道:“晏郎,你怎麽了?”


    程晏長歎一聲:“妙娘這一去,怕是大家都羨慕我娘了。”


    “為何?”妙娘不解。


    程晏攤手:“有個這麽美的兒媳婦站身旁伺候,誰不羨慕呀。”


    妙娘忍俊不禁。


    他哄人的時候,真的很會哄啊。


    第61章 菩薩心腸


    妙娘年紀不大,可是體態卻不幼,尤其是這大半年在程家,生活條件變好了之後,她氣質愈發出眾,頭發全部梳上去後,脖頸修長,更讓她顯得端莊雍容了幾分。


    有時候程晏看著她,就在想著,所謂姿色冠代大概就是指的這種姿色吧。


    尤其是妙娘非常擅長妝扮,今日因為去大場合,她的妝容就是特別富麗,顯得雍容華貴,寶相莊嚴,神聖不可侵犯。


    程晏其實有點舍不得她出去,他當然知道自己這種想法實在是大謬,畢竟妻子是個人,不是他的所有物,若奴性至此,他也不會喜歡。


    但是這樣好的妙娘,應酬多了,肯定也沒那麽多功夫管他了。


    真是矛盾。


    當然,就在他矛盾的瞬間,妙娘已經出去給羅氏請安了。


    羅氏見妙娘這番妝扮,忍不住點頭:“這樣就好。”她覺得兒媳婦其實很聰慧,什麽場合穿什麽樣的衣服,做什麽樣的打扮,人家心裏門兒清。


    “太太,兒媳有點怕,要是哪裏做的不好,您一定要提點兒媳。”妙娘雖說小時候也跟著唐先生學過規矩,但是這麽多年過去了,已經忘了不少,再者,這次見的可是太後皇後還有命婦們,半點差池都不能有啊。


    羅氏倒是讓她放寬心:“無事,你跟在我身畔就是,無人敢說什麽。”


    當年羅氏幾乎是頻繁進入宮中,現在他侄兒繼承了羅克用的江寧織造,又兼任鹽都,先皇都對她母親奉聖夫人,換言之,他們家官位興許不是很大,但是絕對的天子心腹。


    所以別看羅氏平日裏不怎麽言語,其實她還是很有能量的。


    就憑上次的主意,羅氏直接知會程溫就看出來了。


    有婆婆這句話,妙娘也就不再擔憂什麽了,二人同乘一車時,她還有些懊惱道:“昨兒二爺讀書讀的晚了,本來今天該熬些溫補的湯給他的,忘記囑咐廚房了。”


    在婆婆麵前,盡可能要表現出自己很關心她的兒子,反正也就是嘴皮子動動而已,也用不了什麽功夫。


    羅氏聽聞此言,遂擺手道:“晏哥兒那麽大的人了,想吃想喝什麽自會吩咐廚下,你就不必擔心了。我看你近些天總是怕冷,倒是要找個大夫好好調養了。”


    她冬天睡炕就會過熱,嘴上生瘡不提,還容易牙齒疼,但是睡床又冷,尤其是冬天看書什麽的,一會兒腳就冷了。


    這就導致很容易上熱下冷,不大舒服了。


    但是妙娘聽了羅氏的關係很是受用:“謝太太關心,我無事的,等過幾日燒上地龍就好了。”


    婆媳二人互相關心幾句,等著到了坤定門,一眾命婦都在此等著,妙娘攙扶著羅氏,隨著聶氏婆媳一起進去。


    卻說高位上已經坐了幾位穿明黃衣服的貴婦人了,又有女官引導她們上前行禮,聶氏時常進宮倒是和太後皇後都相熟,行完禮後,微微有些發福的婦人不禁對聶氏道:“聽聞令郎也在今科,也是大才,依本宮看皇上又要添棟梁之才了。”


    聶氏笑道:“多謝太後誇獎,犬子草莽寒門出身,秉承家訓,讀書習文,臣婦不指望他中,我和他爹爹年紀大了,遲早要告老還鄉,隻盼他能知禮懂禮不墜祖宗薄名就好。”


    這話說的很有水平,退可攻近可守,雖然程晷中是板上釘釘,但若是一朝沒中,至少不會打臉。


    果真是老辣之言。


    接著聶氏帶著兒媳隨女官指引去坐下,太後和皇後顯然和羅氏就更像熟人了,在和羅氏寒暄完,皇後還特意對妙娘道:“這是縣君的兒媳婦嗎?快來讓我們瞧瞧。”


    妙娘看了羅氏一眼,在羅氏眼神的鼓勵下,她上前又再次行禮:“程顧氏給太後娘娘皇後娘娘請安。”


    謝皇後無疑也是個美人,她出自陳郡謝氏,謝宗堯的親姐姐。


    隻可惜,也是膝下無子,皇後無子,這於繼承皇位上就容易出亂子,妙娘也聽說過一二,但此時,她麵對皇後太後,隻有謹慎。


    卻未曾想她抬頭時,謝皇後隻驚豔於她的美貌,太後卻心中一震。


    此女分明和她寢殿掛著的那幅觀音圖相似,雖然不十分相似,譬如觀音的下巴偏方,更顯莊重,此女卻是鵝蛋臉,下巴微微尖,顯得整體輪廓精致許多。


    但相似之處也有,譬如她們雙眸都自帶一種悲天憫人之意,這是裝卻裝不出來的。


    肖太後可不傻,她當然不可能認為程家會把自家兒媳婦畫成觀音送給太後,況且這個姑娘年紀還小,一切都是聽婆婆的,不像是很有主見的樣子。再有羅氏,她的為人肖太後還是有所了解的,當年宮中吳賢妃受寵,賄賂羅氏在先皇那裏說話,羅氏拒不肯受。


    她雖然時常在內廷走動,但從不和哪位後妃往來,也從不在先皇麵前議論。


    即便偶爾進言,也是十分中允之言。


    這羅氏也五十多歲的人了,她那時候丈夫還是微末小官的時候都不會諂媚,更何況如今?


    難道真是天意不成?


    肖太後決定試探一二,“我聽聞你們老太君平素最喜禮佛,你們小輩也會陪著她老人家麽?”


    不知怎麽太後問起這件事,難道是在問家中對吳老太君孝不孝順麽?


    妙娘遂道:“回太後娘娘的話,妾身對佛法研究不深,老太君素來虔誠,時常會同我們講些佛法。”


    她沒有直接回答是不是陪著吳老太君禮佛,答案當然是不可能。


    反而說明吳老太君的慈愛。


    而肖太後卻聽到了她說自己對佛法研究不深,也放下心來,若是她深深研究佛法,想必這觀音像若真是有她授意,想必她會急不可耐的冒頭。


    現在一切證明她可能是真的不知道,更何況她也沒什麽求到自己這裏的,如此想來太後就放心了,看她的目光也正常許多:“老太君真真是慈愛。”


    妙娘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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