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聽程晏解釋說這安廷雖然訥於言卻敏於行,是心智極其堅定之人,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頭。這種人才是真正辦實事的,不屈不撓,還會執行到位。


    而安玉雖然和他脾性相投,但性情過於高傲,容易負氣。


    也就是說在官場上,你會被無數人磋磨,你執行的變法也許會有無數人阻撓,有時候連程晏都要時常忍氣吞聲,但安玉的性子壓根就不是這種能夠受氣的,他固然才學不錯,辦事能力也不錯,卻缺乏忍耐,容易幹不了就負氣離開,這點對於一個人來說很好,非常有氣節,但是對於辦大事的人而言,卻容易產生變故。


    不得不說妙娘十分佩服程晏識人之明,這次回來也是想對族裏多援助些,到時候能夠網羅更多英才。


    至於費氏這裏,這五百兩膏火銀隻要有一半分到學子手裏,那就不錯了,隻當孝敬費氏了。


    宗房雖然產業不少,但子嗣眾多,還要維持舊日的體麵,日子也不大好過。僅僅宗房程暉那一房,就生了五六個兒子,女兒嫡出庶出一大堆,還不提程晏其他兄弟,他們有的是秦樓楚館的常客,這些地方都是用錢買的。


    這也是費氏看到錢了,臉上笑容更深的原因。


    “既如此,我就告辭了,下次再來看您。”妙娘提腳要,費氏挽留了幾句也就隨她去了。


    宗房的梅花林還是這般好看,她經過一處時,就忽然想起魏令月了,年少說說笑笑仿佛就在眼前。


    頓了一下足,她又將往前行,斯人已逝,活著的人還要往前看,更何況魏令月也是自作自受,妙娘絕非是什麽同情心泛濫之輩。


    她從宗房轉了一圈,又去四房和程氏說話,程氏笑道:“事兒都辦妥了嗎?”


    “雖不是十分妥當,也有九分妥當了。”


    程氏點頭:“好,既然這番,我們也就放心了。”


    其實程氏這些年跟著顧清沅在遼東河南山東等地做官,也比之以往在江寧時大不相同了,她就很支持女兒女婿:“不管外人怎麽說你們,但為娘知道你們辦的是有利於百姓的好事,你爹在任上是最支持新法的。”


    “我知曉,最反對變法的永遠都是那些最有錢的人。他們侵占良田,隱匿良田,還巧立名目公然貪汙,這些人還有不少高居妙娘之上。隻是我們無可奈何罷了。”


    “哎。”程氏歎了口氣。


    妙娘呷了一口茶道:“我們母女說話,就甭要說這種不開心的事情了。安玉守製已經滿一年了,他年紀也不小了,娘對他的親事可有安排?”


    提起這個,程氏話可多了:“你嫂嫂薛氏是我挑選的,性子夠穩重,人也不錯,但就一條,她和你弟弟安廷在一處,若是沒人進出那間房,你恐怕都不知道內裏有人。”


    這是說薛氏話太少了。


    妙娘聽的啼笑皆非,但她也知道這自古做婆婆的和兒媳婦的關係就沒幾個好的,好在她和薛氏接觸過,薛氏雖然不常言語,但卻是個好姑娘。


    那她肯定也要幫弟妹說說好話的。


    “娘,我就覺得弟妹挺好的,太鬧騰了,指不定安廷還不喜歡呢,您又不是不知道安廷本就喜靜。”


    聽女兒這麽一說,程氏隻好道:“你說的也是這個理兒,但安玉這裏我卻實在是不知道該替他找什麽樣兒的好?”


    相比安廷,安玉更俊俏些,心高氣傲些。


    程氏就道:“你爹原本想許他一門親事的,那人是你爹在山東任上的同僚,但人家女方見到安玉後,就打了退堂鼓。”


    “這是為何?”妙娘不解。


    隻聽程氏道:“他道此子非池中之物。”


    就是齊大非偶的意思。


    妙娘頷首:“既如此,不如先求娶功名,爹爹還有兩年守製,您也不必急。”


    說罷她又將在泉州有俞青青這樣的女將軍想和他結親被拒絕的事情說了,“我看安玉他是個心裏很有數的人,您就不必擔心了。”


    程氏驚訝:“此事我略有耳聞還是你三嬸給我說給我聽的,隻說是你不同意,我還不知道原來是安玉自己拒絕的。”


    小範氏如何會知道?想必是六娘告知。


    是了,六娘夫君在泉州做知府,於俞青青的事情略一打聽就知曉了。


    妙娘笑道:“當然是安玉拒絕的,所以我說他是個心裏有數的人。”


    又聽程氏道:“那想必是六娘胡亂說的,你爹爹當時還同我道,讓你不要有門戶之見呢。我就說女兒許是覺得那人不合適,倒不是因為什麽門戶之見,如今看來又是六娘。”


    這個“又”字讓妙娘不禁問道:“娘,難道以前六娘也說過什麽嗎?”


    程氏氣道:“此話我本不該再說,到底過去多年了,她也生兒育女,你也是程家了,況且你們都出嫁了,我說出來不過是讓你氣一場罷了,也並不能把她如何。但是今日聽你之言,卻知她的心機,過去這麽多年,她竟然還敢抹黑於你。”


    “娘,到底是何事?”妙娘問。


    卻聽程氏道:“這次我們回鄉,你三叔有一位陸姨娘出事了被責罰,正好我在,便順手救了她一次,她也是投桃報李告知於我,說是當年你有孕時,你三叔三嬸竟然送她到程家,想代替你的位置,甚至還想讓她去勾引女婿。陸姨娘告知於我,甭以為六娘是無辜的,六娘其實也是知情的,隻是苦於你防範太好才沒有下去手。雖未作惡,但包藏禍心。”


    第154章 打擊


    好一個包藏禍心,其實前些年六娘所作所為就讓妙娘覺得她不是外麵看的那麽簡單的,剛嫁過去就把繼女嫁回娘家,再無掣肘,還能博得王敏行的好感。


    隻是沒想到她居然還曾經肖想過程晏,但妙娘沒有想象中氣惱。


    她對程晏道:“暫且不提六娘,三叔三嬸當年送的那些藥材也差點置我於死地。”人性的陰暗之處,往往超乎你的想象。就像程晷當時要設計幹掉程晏一樣,並不是大家有什麽仇,純粹是利益驅使。


    程氏聽了都差點蒙了:“什麽?”


    她沒想到還有這一出。


    妙娘擺手道:“娘,那個時候三叔仕途不順,靠山盡倒,狗急跳牆想出這種招數來。其實對付這種人,咱們隻需要處處強過她們就成。”


    所謂的以眼還眼以牙還牙那是針對於段位差不多的人,但一個六娘還有顧家那幾位值得她冒著被人抓到把柄的身份去對付他們嗎?


    真正對付她們的時候,隻需要一個眼神,擋住他們進身之階,一輩子鬱鬱不得誌才叫好。


    否則小打小鬧,隻是損壞自己的德行。


    真正殺人是不見血的,是要讓人別人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況且這倆現在也不是她率先要對付的,妙娘自從和程晏兩心相許之後,她早就不是那個在後宅期期艾艾,把整顆心都寄托在男人身上,祈求恩愛的人了。


    一個人要想被人看的起,就必須要做一些讓人看的起的事情。


    程晏難道不恨程晷害他嗎?恐怕恨的不比他少。


    但是程晏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他現在無論是聲望還是官位,甚至是在族內都比程晷強,程晷即便靠著他嶽父能夠走的了一時,但日後程晏真的上位了,他的日子還這番好過。


    這樣才是讓他們最憋屈的。


    程氏聽了不禁道:“你說的是,就像你現下也回敬同樣的手段,他們眼皮兒也不會眨一下。你三叔和六娘都隻在意自己的前程,咱們何必髒了自己的手。隻要你比他們強,他們看著你一步步走向高處,卻半點光都沾不到,這才是惱火的事情呢。”


    但她心裏還是覺得女兒太慈悲了,可真的怎麽報複這群人呢?


    她也一時想不到什麽好辦法,難道要她也去害人麽?


    程氏自問自己做不到。


    妙娘就道:“但我也不會什麽都不做,您就放心吧。”


    “好。”程氏應聲。


    諸事已畢,妙娘決意上京,即便當著程氏的麵,妙娘都沒有說過怎麽對付顧清茂和六娘,因為六娘雖然不是什麽好人,但是顧清茂夫妻更不成。


    這其中還牽涉到大範氏,大範氏在其中也扮演了重要角色。


    不是牽扯顧家一家,程家也有內應。


    但是此事,還得和程晏商量。


    如果是外人,怎麽對付都不為過,偏偏是親人,就不能失了分寸。正如當年程昀的事情,儒家講究親親相隱,對待長輩,即便再不對,都要講孝悌,這個社會的規則如此。


    故而就不能在明麵上大張旗鼓。


    這次回京就沒有什麽波折了,一路北行非常順利,下了通州口岸,她正欲棄舟登車,卻見路邊茶寮坐著一男子,他茶杯裏的茶因為多次衝泡都已經淡的如白開水一樣了,顯然他在此處已經等了許久了。


    妙娘叫了一聲:“晏郎”。


    程晏和她對視而笑。


    見了程晏,妙娘就仿佛活過來了,之前在江寧她要看著羅氏,還得上下周旋,更要瞞過錦衣衛耳報,整個人看似鬆弛,其實那根弦繃得很緊,但是和程晏相見後,她才覺得自己真的什麽都好了。


    才一上車馬車,她就嘰嘰喳喳的問著程晏:“倦哥兒學的如何,還有麟哥兒馨姐兒呢,他們都還好吧?我在江寧帶了各色玩意兒回來。”


    “都好。”程晏笑著看著她,總覺得怎麽也看不夠。


    孤枕難眠之日讓他吃不好睡不好,過的真正是孤家寡人的日子,他方才知道自己多麽思念妙娘。


    他眼中的思念之情,妙娘看的也很分明。


    妙娘對程晏道:“這次回去,我知曉了一件事情,說起來咱們倆都是苦命人。”她感歎的把顧清茂夫妻如何利用大範氏送藥材,又想送其堂姐來取代她嫁給程晏,感歎人心不古。


    說罷看程晏的臉,程晏卻沒什麽太大的表情,仿佛早就知道一般。


    “你早就知道嗎?”妙娘不禁問他。


    程晏頷首:“我早就知曉了,你知道的,我在三房也有內應,隻是當初我見你還贈頭麵給她,也不想讓你難過。其實這麽多年,我早就習慣了,你是偶爾遇到這樣的日子,我卻是日日都是這樣的日子。”


    所以,那時他把程晷看的很真,他以為程晷會是程家的真心人,哪裏想到他也另有企圖。


    不說家中,就是在外麵,這勳貴們的詆毀,皇帝的不信任,還有同僚的不理解,這些都是程晏所要承受的,但他依舊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以天下為己任。


    見他這般,妙娘不由得岔開話題道:“這次還要多謝榮王世子呢,若非是他,我也不可能這般順利。”


    妙娘遂把自己如何借力打力春秋筆法的事情說了,還道:“真是瞌睡來了,就有枕頭,看來我的運氣著實不錯。”


    “那也要你自己能想到這一點啊,這天下多的是機會放在眼前還錯過的人。”程晏不遺餘力的誇著妙娘。


    當然,心裏對榮王世子有種莫名的反感,可現在的他已經不會像以前那樣吃醋,因為妙娘和他是真正的心意相通。


    得到程晏的誇獎,妙娘昂首挺胸,高興道:“那我算不算你的賢內助?”


    “算,絕對算。”


    可妙娘也很苦惱:“你說他們這麽害我,可我還真的不知道如何是好?你要我也在她懷孕的時候送女人給妹夫,或者在幾位堂嫂或者堂弟妹那裏讓她們難產,我也不願意,這是沒良心的事情,我不能害孩子。”


    程晏心疼道:“你永遠都是這麽善良,放心,此事交給我辦。妙娘你這次回去為了我辦事辛苦了,你一向良善的如雪一般,這些醃臢事就交給我吧。”


    “不要,你要做大事的,這些事情算得了什麽?”妙娘也知道分寸。


    程晏笑道:“齊家修身治國平天下,妙娘,你是我的妻子,你我夫妻一體,你能把這等肮髒事情告訴我,就是與我交心,我程晏雖然算不得什麽大丈夫,可做你的偉丈夫還是可以的。”


    一個人信任你,才會把這些不堪的事情告訴你。


    他很高興,妙娘終於全身心的信任他了。


    妙娘鑽進他的懷裏,嘴唇勾了勾。


    這些人全用鬼魅伎倆,她卻用陽謀,用程晏出手,幾乎都不必在內宅窺探什麽,顧清茂在任上撈錢不少,即便圓滑也不是沒有得罪人的,程晏授意一二,他就永遠被按在家中起複不了,他這般汲汲營營就是為了仕途,正值壯年,仕途不順,隻能家裏蹲,怕是半輩子都能鬱鬱。


    甚至六娘這種大奸似忠之人,撿了泉州那麽大功勞還在背後抹黑自己,當年居然還存著勾引程晏的心思。


    若說顧清茂夫妻是首犯,那六娘也少不得是個從犯,她天天蒙著的那張麵皮,她就好好的在親戚麵前揭露一番。日後王敏行升遷,反正也是政敵加上六娘的關係,程晏絕不會手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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