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陳嶽在陳家說一不二的獨·裁·專·製,平時打來的電話被時溫摁斷一次就不會再打來,但今天卻反常的響起第二次。


    時溫手撐下巴,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地盯著麵前閃動的手機,也不是發呆就是不吭氣,直到它因時間過長沒人接聽而自動斷掉。


    又來了第三次。


    賀承雋見時溫麵色不對,沒替她做決定。摸出煙盒來善解人意道,他出去抽個煙,等會再回來。


    時溫何嚐不知道賀承雋這是在給她獨自冷靜思考的時間,也是在給她保留她不想讓他窺探秘密的空間。


    但她不想要他這麽通情達理,她想要他陪著她。


    無論好事還是壞事,隻要他在,她就心安。


    不講道理地拽住賀承雋的衣角,時溫當著他的麵接通了電話,“喂,怎麽了?”


    “我看了,美國的簽證最快一周就能下,你就去美……”


    “我不想去。”時溫語氣硬邦邦的。


    “斐濟和毛裏求斯也行,連簽證都不用……”


    “……”


    不外乎還是陳嶽‘苦口婆心’地想讓她出國,講爛了各種去國外深造幾年對她將來的藝術發展有好處的屁話,實際是變相把她送去人生地不熟的犄角旮旯中自生自滅。


    大抵今天能耐著性子給她打三個電話,也是因為實在被家裏那倆吸血鬼明裏暗裏提醒的煩躁,語氣差得很:


    “時溫,別什麽都是你想,你不想,你憑什麽覺得我們會順著你?”


    “我已經十八歲了,不是八歲,為什麽不能有決定自己人生的權利?你又是憑什麽覺得你說什麽我就必須要聽?”清楚嗓子是她自己的,喊疼了還得吃藥遭罪,時溫懶得跟他大喊大叫。


    卻又因這隔著話筒,聽起來油鹽不進的叛逆態度,惹怒了陳嶽。


    最後一句厲聲指責“時溫,你真不識好歹。”的背景音裏,還隱約能分辨出惡毒後媽朱玉兮坐立不安的催促,“阿嶽,你到底和溫溫說了沒呀?”


    時溫深知自己隻要不按照陳嶽的安排走,就說什麽都是錯的道理。沒再多浪費唾沫,摁斷電話將手機扔在茶幾上,背靠沙發仰頭出神。


    天花板上繁重華麗的玻璃燈散發出絢麗澄亮的光,在時溫的視線中暈開模糊光圈。


    手邊滾燙的牛奶燕麥粥早已在氧氣與二氧化碳的交換中冷卻,表麵凝結起一層奶皮。


    賀承雋銜著煙陷入沙發裏,指尖穿梭把玩時溫的長發,極有耐心地等她主動開口訴說,亦或者是略過這件事和他講些別的什麽。


    如若什麽都沒心情講,隻是幹坐著陪她,也總比留她一個人獨自難過要好。


    時溫儼然沒有順利接收到他的體貼,偏過臉來惡狠狠地凶他,“賀承雋,你要是敢在家裏抽煙,我就揍你。”


    不說還好,賀承雋本就沒有讓她吸二手煙的想法。這樣一說,反而激發了他的反骨。


    傾身攏過桌上的火柴盒,蹭燃火柴將口中的白煙點燃。


    賀承雋還專門深吸了一大口,湊近時溫冷淡的臉,痞裏痞氣地對她噴灑白霧。


    氣的時溫一把抓起沙發上的抱枕就要揍他,被他勾著唇迅速躲開,抱起聞聲而來的時眷,擺弄它的兩個前爪對時溫賣萌。


    上麵是叼著煙哂笑的痞男,下麵是萌而不自知的貓咪。


    時溫瞬間就將那些不愉快一掃而空,嘴角牽起似有若無的笑意,展臂接過時眷放在自己雙腿中央,梳理它頭上的黑毛,仍舊沒有說話。


    賀承雋躬身往擺放在茶幾上的煙灰缸裏撣了撣煙灰,頂端積起的灰色餘燼皆數落下,猩紅不改。


    無聲將那支煙抽完摁滅,賀承雋先起了個話頭問她,“以前住過樓房嗎?”


    時溫聽到這個問題有些愣怔,跌入賀承雋若有所思的眸子,不明所以道,“沒住過,怎麽了?”


    賀承雋沉默幾秒後朝她搖了搖頭,內心真實想法被他隱藏的嚴嚴實實道,沒什麽,就隨口問問。


    良久靜謐之後,再次開口探尋,“這別墅是你名下的?”


    他不說時溫都沒想過這個問題,擰眉細想了下否認道,“不是,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好像寫的是我媽的名字。”


    畢竟當時外公去世前,留給她的遺產裏沒包括這棟別墅,那繼承權估計就不在她這兒。


    “會被家裏收回嗎?”


    “不知道。當時我媽走的突然,也沒留過遺囑,不過按道理來說,這棟別墅的繼承權應該在陳嶽手裏。”時溫不甚在意的聳了聳肩,“說不定他哪天看我不順眼就讓我流落街頭了呢。”


    “嗯。”賀承雋沒什麽多餘的反應。


    “賀承雋,你怎麽突然問我這些問題啊?難不成是看上這棟別墅了?”時溫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美目微瞪賀承雋,開始找他的茬兒:


    “我對你的吸引力還不如這破別墅對你的吸引力大是嗎?”


    賀承雋見時溫的模樣像是忘記了那通電話,把心放回肚子裏,順著她的話扯:


    “那得看你怎麽吸引。”


    第22章 打斷腿   他是她可以全身心信任依賴的避……


    別墅大燈全熄, 玻璃燈殘吊黑暗,欲映照窗外清冷的彎月。


    月光不羞不燥,不拘一格地隨性打落, 為地板渡上暗潔,玫瑰叢依風起舞,依稀間可聞沙沙作響,被對話聲掩蓋。


    客廳沙發正對麵的大熒幕上,投射出色彩不斷跳動變幻的畫麵, 空曠寂寥的屋子裏回響不同音調的日語對話。


    時溫蜷腿窩在沙發上,撫抱時眷悠懶地窩進賀承雋懷裏, 正與他共同觀看《天氣之子》。


    在賀承雋蔫兒壞地用那句暗載興味的話逗她後, 時溫理智地不與他多進行言語較量。


    鬼靈精的一轉眼珠, 扯開話題。


    說她吃飽了,想看電影,要賀承雋陪著一起。


    下方進度條顯示電影已經放了將近一個鍾頭,時溫眼巴巴的凝視熒幕,卻什麽都沒看進去。


    好在不用跟賀承雋討論那種, 分分鍾容易擦槍走火的話題。


    賀承雋閑散怠惰地敞腿倚在沙發靠背上, 大手無規則的撫摸懷中時溫柔順茂密的黑發。


    偶爾還會得到她的扭頭嬌嗔:又壓住她頭發了,疼。


    大熒幕上帆高與陽菜的愛情故事仍未結束,時溫的感性被那句【拜托了,我們就這樣一直在一起。】的美好台詞深深吸引。


    大抵是鐫刻在身體本能中的一部分, 每個女生談戀愛都喜歡問男朋友‘你喜不喜歡我?’、‘你喜歡我什麽啊?’、‘如果有天分手了怎麽辦?’……


    幾乎沒有例外。


    倒不是懷疑, 更多的其實是單純的好奇罷了。


    畢竟人總愛對未來未知的事情積極設想。


    就連時溫這種,看起來對情感關係無所謂的清冷女生,間或也會生出這種好奇心。


    又想到他們兩個馬上就要在不同的大學裏,開始各自的新生活。


    下一秒, 一道拖遝尾音的嬌媚腔調霎時蓋過電影,震散空中細微的浮塵顆粒,“欸,賀承雋,要是有天我不和你在一起了怎麽辦?”


    很奇怪也沒有道理,明明僅是個不著調的設想,時溫都下意識的避開‘分手’這兩個字。


    而是用‘不在一起’作為替代。


    稍微深想日後若是身旁沒有了賀承雋,時溫的心房都鼓脹脹的、收縮的異常激烈,像是隨時就要炸開來一般。


    酸痛清晰傳入神經,阻止她不該有的想法。


    賀承雋循聲望向麵前早已過掉的台詞,無傷大雅地揚了下眉,垂下眼瞼去描摹時溫的臉。


    她剛到江南的時候很瘦,特別瘦,身上沒有一絲贅肉。


    與長時間進行無氧訓練全是肌肉的緊實身材不同,時溫單純  是因為不愛吃飯餓出來。


    臉就巴掌大,棱棱骨骨清晰分明,賀承雋總覺得她隨時都會支撐不住倒下。


    可她和他在一起的日子是那樣聽話,頓頓飯與他按時吃,晚上準時上床睡覺,不喝酒不碰冷。


    肉肉都被他養出來不少。


    雖然時溫時常叫喊著覺得自己胖了,可在賀承雋心裏她的胖與瘦根本不會影響他對她的愛。


    反而覺得現在這樣很健康。


    萬一有天不和他在一起?


    帶著和他打的情侶唇釘去親別人,帶著好不容易被他養出來的肉被別人說可愛,帶著他舍不得碰她的身子去……


    賀承雋的聲音瞬間變低,混在電影聲音中感覺語氣隨性的很。


    跟平日裏逗時眷無二致:“那就把你的腿打斷,鎖在我身邊。”


    時溫不由地一陣惡寒,蹙眉擠臉的難以用言語描述他,身體突如其來打個冷顫。


    雖然她之前沒有談戀愛的經曆,也沒被別人分享過談戀愛的細節。


    但無論是韓劇還是日劇,甚至連國產狗血劇裏的回複都是:


    我們不會有分手的那一天。


    或者是:


    我會好好珍惜你,不讓我們有分開的那天。


    可能全世界也就隻有賀承雋這狗男人,才能一臉理所當然地,說得出這種匪夷所思的答案。


    窗外車水馬龍人喧鼎沸,窗內燈慘火淡相對無言。


    時眷也被凝滯的氛圍感染到坐立不安,喵喵掙紮著要下地。


    時溫撐著賀承雋的胸膛坐直身體,彎腰把時眷放在地上,習慣性將亂貼在臉頰上的黑色碎發別到耳後。


    連電影都不看了,光顧專注吐槽他:


    “不是我說你賀承雋,你上輩子肯定是個變態。”


    “不,你就這輩子也是。”


    “要不…”


    賀承雋對於她的指控毫不在意,經絡蜿蜒的小臂用力將時溫重新攬回懷裏。


    □□鋪天蓋地落下,蠻橫奪走時溫的全部感觀。


    時溫愣怔了下,幹淨澄澈的眼睛睜的大大的,閃爍著星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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