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雁來高興不已,賞了院中的下人,又命人送了些上好的筆墨回去。


    正高興著,婢女來報宋家姑娘到了。


    “季姐姐,我長風哥哥中了,他中了!”宋歲寧剛一進正堂,就忍不住小小邁著步子走到季雁來身前,牽著她的衣袖高興的說。


    自從長春觀一別,那小姑娘倒是真的和她親近起來,隔三差五就來拜訪她。


    “好了,快歇歇喝口茶,看你高興的。”季雁來無奈的說。


    宋歲寧聽話,乖巧的坐下,取下了麵紗。


    她五官小巧精致,可惜臉頰上生了塊紅色胎記,硬生生破壞了這張原本應該十分漂亮的麵容。


    雖然見過很多次,可季雁來還是不由感覺到憐惜。


    偷偷看了眼季雁來,見著她眼中隻有憐惜,宋歲寧不由覺得高興,整個人都暖呼呼的。


    好些年了,那些人見到她,不是嫌惡就是慶幸,亦或者是憐憫,可她不需要!她喜歡季雁來,最喜歡她看著她時的憐惜。


    而不是居高臨下的憐憫。


    就像一個真正的大姐姐一樣。


    婢女迅速端上茶水點心和鮮果,宋歲寧看了眼,都是前幾次來她多吃了幾口的那些,她臉頰不由一紅。


    虧她還以為自己很小心,可還是被人看出來了。


    “多謝季姐姐。”她輕聲道謝。


    兩人輕聲說著話,好一會兒了,宋歲寧偷偷看了好幾眼季雁來,才小小聲試著說,“季姐姐,幾日後宸華長公主設賞蘭宴,您去嗎?”


    這個消息最近傳播甚廣,諸多勳貴大臣都聽說宸華長公主發現了一株品相絕佳的蘭花。


    據說還是從未見過的黑金二色。


    為此,她特意設宴,廣發請帖,季雁來自然也收到了。


    季雁來眼睫一顫——


    “我……”她悠然出神,想起皇宮中的天子。


    天子與長公主關係不錯,往年長公主宴會,他雖不常出宮,可偶爾還是會去兩次。這一次她也不知道他會不會去,可若是不去……


    上次宸華長公主開宴,她便沒有去,這次再不去,實在不太好。而且,總不能因為天子可能回去,她以後都不赴宴了。


    心緒翻滾,她隻感覺自己的臉似乎都僵了,要不然,怎麽連一個簡簡單單的笑都這麽難勾起來。


    “會去的。”她說,季雁來輕輕笑了笑。


    不是早就想好了順其自然嗎,那便莫要再躊躇猶豫了。


    季雁來微微側頭,眉目流轉,看向窗外新開的那株桃花。


    感覺不過是幾天的時間,桃花就都開了,可現在一見著這花,她便不由想起了天子送給她的那支——


    她無聲喟歎了一下。


    宋歲寧剛剛問出口後便不由的有些慌,絲毫沒注意到季雁來臉上剛剛的悵然和無奈,聞言眼睛晶亮的看著她,高興的笑了。


    “那太好了,”她不自覺的揪著帕子,說,“我也收到了帖子,可我不敢去。”


    “你可以不去。”季雁來回眸,輕聲安慰。


    “不,”宋歲寧搖了搖頭,竟似十分堅定,說,“我要幫長風哥哥。”


    “那你到時便和我一起吧。”季雁來頓了一下,笑著說。


    季雁來本要留宋歲寧用一頓午膳再走,可她拒絕了,還是告辭離開。


    “王妃,您真要帶她去?商陽公主知道了怕是要不悅的。”采夏遲疑的說。


    商陽公主沒什麽,可她擔心宮裏的太後會有意見。


    季雁來輕輕看了她一眼。


    采夏立即噤聲。


    “退下吧。”季雁來說,看著幾個婢女依次退出了寢室,回頭繼續看著窗外的那幾棵桃花。


    “我說錯了?”采夏不解的說。


    “采夏姐姐,你弄錯了一件事。”采冬輕聲說,“姑娘能坐穩王妃之位,是因為她出身季家,而不是太後喜歡。”


    季家是天子手中的劍,為他破開世家對知識的壟斷,他們不需要,也不可以和別的皇室親近。更不能被天子放棄。


    那會是滅頂之災。


    季雁來心想。


    三月一日,殿試開始。


    三月初三,帝王下旨點出三甲,狀元為虞家虞南書,榜眼為荊州路清源,探花為屈家屈長風,於三月初六賜宴於瓊林苑。


    三月三,上巳節。


    每年這個時候瓊林苑都會開啟,任人遊玩,這個時候也是元宵後到現在最熱鬧的一天。


    踏春,賞花,蹴鞠,馬球,熱鬧無比。


    因著天子之故,季雁來本不想出門,可季正陽特意邀她一起,隻好去了。


    “近來宴會我聽說你都不去,怎麽了?”馬車出了城,入目便是桃紅柳綠,芳草萋萋,季正陽閑閑甩著鞭子,騎著馬行在馬車旁,見著沒人這才有些擔憂的開口問她。


    “沒什麽,就是懶怠不想動彈。”心中一緊,季雁來含笑道。


    “我不信。”季正陽直言說,“你從小便是最喜歡湊熱鬧的人了,這樣定然是有事。”


    “我說了沒事。”季雁來不認。


    “你不想說就算了。”季正陽默了一下,看她否認到底,一時間也不確定,然後笑著開口,“沒事就好,不過我隻聽說靜極思動,怎麽到你這兒反過來了,這可不好,不好,宴會熱鬧,還是要多去去,不然你呆在那榮王府裏多無趣。下次兄長叫你一起。”


    車內,季雁來眼睛驟然一酸。


    “……知道了,就你囉嗦,下次我就等著你叫我。”她使勁眨了眨帶著水光的眼睛,平穩著帶笑的聲音說。


    外麵季正陽一時也拿不準了。


    青陽最喜歡出門赴宴了,可近來卻一直呆在家中,他心中覺得不對,可眼下看著,似乎又沒事,這樣想著,隻得安慰自己是想多了。


    正值陽春時節,萬物複蘇,百花繁盛。


    一條洑水河在城外蜿蜒出去,上京城內的謠河便是它的分支。踏春的人在河岸遊玩,三五一群,歡聲笑語不斷。


    洑水河往前,被引了一支進瓊林苑,達官顯貴在城外玩的盡興後一般會進這個皇家別院觀賞一番。


    一片杏花生在河岸邊,馬車在這裏停下,季正陽伸手扶下季雁來,兄妹兩人順著河流前進,有人高歌,曰,“蒹霞蒼蒼,白露為霜……”


    初春時節嫩柳的青草顏色漸深,被朱紅色的裙角拂過後,輕輕一顫。


    白色如雪的杏花林中,季雁來伸手接下幾片花瓣,不由一笑。


    她喜歡這樣恣意盛放的花。


    季正陽在旁邊看了,心中不由驚歎,他家青陽,從來都是這樣的美,這滿目杏花,都不及她一個微笑。


    穿過杏花林,便是清澈的河水便闖入眼簾,柳枝垂入水中,旁邊幾株桃花伸展著枝丫,盡是春趣。


    旁邊草地上三五成群的人放著風箏,有人湊在一起輕言談笑,入目皆是歡喜。


    季雁來行走其間,亦不免被感染,輕輕笑了起來。


    季正陽看了也不由高興起來。


    直到她們看見寇元嘉,帶著舒宜真的寇元嘉。


    兩人一頓。


    對麵,驟然看見兩人的寇元嘉也不由一頓,正含笑和他說話的舒宜真隨之看來,怔然之後便往轉過身,往這邊走來。


    輕輕一笑,季雁來轉身離開。


    她沒那個和舒宜真碰麵的想法,也沒什麽話好說。


    她既不想諷刺什麽,也不想當個怨婦大鬧一場——


    見著那兩人,她隻覺得好笑,可這個不太合適,所以還是別見麵了。


    如此最好。


    季正陽皺眉看了眼寇元嘉後,追上了季雁來。


    眼見著那一襲紅裙的身影離開,舒宜真一愣,有些無措的看向寇元嘉,卻見他正看著季雁來離去的方向。


    她心中一沉。


    “王爺,王妃可是生氣了?我隻是想去行個禮。”她上前一步握住寇元嘉的手,十分擔憂的說。


    生氣?不,她應該是在使性子。


    憶起季雁來近來對他的刻意忽視,寇元嘉心中不適,難掩不喜的想。


    第14章 教訓   天子將她扣在懷中,灼熱的大手落……


    “不會的,她不是那樣的性子,季家把她教的很好,大度端莊。”寇元嘉收回視線,含笑讚了一句。


    哪怕他不喜歡,卻不得不承認,季雁來品行的確絕佳。


    就連他一直不喜冷落她,也從無怨言,即使最近開始使性子,也隻是不理他而已。


    聞言,舒宜真心中一頓,眉眼輕蹙,帶起一抹輕愁,柔聲說,“那就好,我實在不想讓王妃為我生氣,如今這樣……我已經很知足了,是我對不起王妃。”


    “莫要這樣說。”寇元嘉不由心疼,說,“哪有什麽對不起,這話該季雁來說才是,當年她明知道我心悅你,卻還是接下了賜婚聖旨。”


    說著他心中的那縷歉意散去,化為了惱怒。


    “王爺,那可是聖旨。”舒宜真輕歎一聲,十分無奈和酸澀。


    “聖旨又如何,先帝對季家的信重人盡皆知,她若不喜,自能拒絕。之前季家女不就拒絕過我那位王叔的求娶嗎?”寇元嘉總是溫潤含笑的一雙眸子滲出了冷意。


    可那是因為當時的皇帝不願意,□□王這樁婚事卻是先帝一意促成,季家若是拒絕,無疑會惡了皇帝……但眼前這個受盡寵愛的皇子哪裏會在意這個呢,他隻會覺得自己被強逼著娶了不喜歡的人。


    說白了,不過是遷怒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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