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往左邊走,而你非往右邊走,這不是給自己找事嗎。


    可現在,看著周葦氣定神閑的樣子,他恍然,自己錯了。


    從頭至尾,周葦要的就是鶴立雞群。


    趙廠長的猜測是對的。


    周葦從開始講話的那一刻起,她的目標隻有一個,就是施複。


    不然她怎麽可能用這種極其極端的方式,以現場九成人聽不懂的結果來做這次演講。


    要知道演講演講,首要的是讓大家聽明白,不然你這個演講有什麽意義,大家都聽不明白,你講給誰聽,自己聽嗎,如果是給自己聽,那完全可以在家裏演講啊。


    周葦隻需要確定一個人懂了就好。


    那個人就是施複。


    她敢這麽講出來,就很確定施複能聽得明白。


    周葦知道施複是個不怎麽會人情世故的人,但專業素質非常過硬,尤其是對資源相關的文獻報道如數家珍,甚至可以不假思索的記起好幾年的數據。


    果然,施複在聽到周葦後麵這長長的講話後,心裏久久不能平靜。


    他做了主任的位置好幾年了,有一件事他想做很久了,就是挫一挫某些國家的銳氣。


    別看我們資源上非常豐富,但在國際資源的博弈中,常常處於下風,甚至明明位於優勢地位,但還是被別人捏著鼻子走。


    這種滋味不舒服。


    施複是一個有想法和有抱負的人,所以當他聽到周葦那句“隻高不低”時,他的指尖不平靜的顫動了一下。


    這代表著有人和他有一樣的想法。


    周葦勝券在握。


    她了解過施複的處境,沒有人讚同他那一套對外方案,全都是反對的聲音,孤立無援,施複缺少一個幫手,一個誌同道合的幫手。


    在這樣的契機下,她的想法,她的演講,用四個字形容。


    正中下懷。


    甚至說,即便施複因為小時候的緣故對她抱有敵意,但環顧四周,施複沒有別的選擇,隻有她一個而已。


    周葦就是這樣的自信,但這樣的自信不是盲目自信。


    果然,施複說跟她好好談談。


    聞楊覺得短短的一個小時好魔幻,魔幻到他以為自己出現了錯覺。


    施複留下周葦好好談談,意味著施複對周葦說的東西感興趣,而感興趣意味著周葦跟他說的去國資局是有可能的。


    他心情就像坐過山車一樣,起起伏伏,如果不是麵具夠厚,他真的會忍不住麵色猙獰。


    而吳書記臉色鐵青。


    上一次會議,他信心滿滿,以為可以一鳴驚人,但輸給了趙鐵柱趙廠長,而這次會議,他特意找了內部人員寫了稿子,卻還是以失敗告終,輸給了一個初出茅廬的秘書,而且還是女秘書!


    他覺得心裏有口氣提不上來,又咽不下去。


    總覺得老天在跟他作對,給他希望又給他失望。


    第47章


    資源定價會議上,周葦一炮而紅,直接被挖走,以至於趙廠長想留都沒處留。


    趙廠長心疼啊,他剛找來的好秘書,這就走了?哎呦,他以後可咋辦啊。


    雖然心裏舍不得,但周葦去國資局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不放人不行。


    周葦對於這件事情的處理方式和之前對韓指導員差不多,雖然她有意換個新地方,但沒必要和舊領導關係鬧僵,畢竟大家都還在北荒。


    她辦事一向妥帖,所有的東西都整理的井井有條,甚至還給趙廠長推薦了一個秘書人選。


    趙廠長知道後,窩心的不得了。


    他最擔心的其實就是秘書的事,周葦一走,他去哪裏找給他寫稿子的人,沒成想人家周葦早就想到了這一茬,給他找好了。


    他搖了搖頭,內心全是尊敬和敬佩。


    心裏說:這樣的女人不升職誰升職!


    但說實在的,他其實對周葦這場讓他猝不及防的神仙定價會議有點不滿,覺得周葦膽子太大了,可現在捏著這個名單,他不由感歎道,不是周葦膽子太大,是他八一煤廠的水太淺,盛不下周葦。


    都說人往高處走,水往低水流,周葦的選擇沒有一點錯。


    趙廠長心裏已經平靜了,甚至說以後要和周葦打好交道,有句老話說的好,叫識時務者為俊傑,現在情況已經變了,他不能再拿周葦當手下看了,即便周葦拿他當領導看,他也不能擺領導的架子了。


    時間倒回到那天開完會,施複留下周葦談了談。


    談的東西很簡單,就是讓周葦去國資局當幹事。


    幹事說白了,就是從頭幹起,但即便從頭幹起,起點也比在一般單位高。


    施複給周葦列出了很多好處,職工宿舍,職工食堂,還有職工待遇等等。


    現在的局麵是,周葦已經亮牌了,她的目的就是要進國資局,施複已然知道了周葦的牌麵,所以才會列出這些算不上好處的好處。


    如果是其他人,看到施複點頭說可以進國資局,還列出了這麽多好處,早就頭點的像撥浪鼓了,說不定還會謝天謝地。


    畢竟是咱們求著要進國資局的。


    但周葦不。


    誰求著誰還不一定呢。


    她一句沒有提施複列出的好處,隻是說了一句,“看來施主任心不誠啊,既然這樣,我還是當我的秘書好了。”


    談判局麵的風向立馬變了。


    施複聽到這話,不可察覺的皺了皺眉,他一向不喜歡這些小聰明。


    可他忘了,談判本來就是一個博弈的過程,周葦的做法沒有任何一點問題,或者換句話說,如果施複談判的對象是一個男人,他就不會覺得是小聰明了。


    他頂著一張高冷的臉,挺立的鼻子在燈光下泛著青色,直截了當的問,“你想要什麽。”


    周葦同樣直截了當的說,“我,要聞揚一起去。”


    不是“我和聞揚一起去”,而是“我要聞揚一起去”。


    很明顯,後者比前者態度更堅定,語氣更霸氣。


    施複聽到這話,眉頭皺的更緊了,他記得聞揚和周蘆關係很近,那周葦說要聞揚一塊,是什麽意思。


    他下意識以為周葦是在跟周蘆搶聞揚。


    由此心裏嗤笑了一聲。


    原本他聽完周葦的講話後以為周葦變了,不再是跟姐姐搶東西的壞孩子了,但現在看來,根本沒變,還是喜歡跟姐姐搶東西的壞孩子。


    姐姐喜歡的東西要搶,姐姐喜歡的人也要搶……


    他眼裏不掩飾的露出對周葦的厭惡來。


    周葦不知道施複腦補了什麽,但無論什麽態度,她要的是一個結果,同意或者不同意。


    施複最後冷冷的說,“好,你和聞揚一起。”


    ……


    聞揚現在對周葦佩服得五體投地。


    因為從小活在母親出賣□□的環境裏,他一直以來覺得女人好弱,弱到隻能用這種方式來生存。


    但這種生存方式有必要嗎?


    聞揚不明白。


    在他眼裏,男人和女人沒有分明,都是人,都應該有相同的能力,可是為什麽女人就天然放棄了自己的權力依附於男人呢?用這種屈辱的方式來獲取一點甚至不到一點的利益,有必要嗎?是沒長手,還是沒長腦子?


    他寧願他媽成為一個潑婦,也不願意她媽成為一個弱者。


    聞揚以為周蘆是不一樣,因為周蘆在報社工作,因為周蘆能寫得出一手好文章來,因為周蘆能自己養活自己。


    可後來,他發現自己錯的離譜。


    尤其是那天他問了周蘆那個關於母親的問題——會不會為了孩子出賣□□,周蘆的回答是是。


    他依舊不理解。


    對女人不理解,對當母親的女人不理解,如果說他成為女人,他成為當母親的女人,他首先要做的是要讓他的孩子知道,他是強大的,他是可以保護自己,是可以保護家人的,是可以對抗壞蛋分子的。


    而如今,有個人像一道雷霆一樣,炸裂在他眼前。


    原來是有女人如此的。


    如此的強勢,如此的霸道,如此的狠辣,如此的野心勃勃……這讓他有了一種從小他就沒有體會到的安全感。


    他對周葦的手腕,手段一點都不害怕,一點都沒有覺得這些不符合女性形象。


    相反,他高興的、激動的熱血沸騰,覺得這才本應該是女性的形象。


    掠奪,鬥爭,霸占,算計。


    在聞揚看來,這幾個詞哪有什麽男性和女性之分。


    但世俗好像覺得女性應該溫柔,應該善良,應該毫無底線的妥協,應該拱手讓出自己的權力。


    愛情,家庭,像兩個鐵籠子一樣關住了女性,但其實籠子沒有鎖上,隻要伸手一夠,裏麵的人就能出來。


    但現實是,好多好多女性,親手把自己關在了籠子裏,苦守著自己認為的道德標準,甚至還指責其他人——你沒有伺候你老公,不如我好,你沒有照顧你公公婆婆,不如我好,你沒有無私奉獻自己,不如我好……


    可現在有一個人,渾身充滿著鬥誌,充滿著讓人迷戀的生命力,充滿著讓人勾人心魄的魅力。


    他心動的一塌糊塗。


    第48章


    國資局來了個漂亮的女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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