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內的季清鳶並不知道門外的情形和岑川心裏止不住的悸動。


    岑川雖然吸收了點力量,但畢竟身體未恢複。


    秉持著不能讓他一個人撐太久避免出事的想法,季清鳶深吸一口氣,竭盡運轉渾身修為吸收靈力。


    快速流動的靈力強行擴充經脈,經脈被強行脹大的劇痛直衝腦髓。


    靈力在體內橫衝直撞。


    仿佛有數不清的針密密麻麻地紮在她身上。


    季清鳶生生忍了下去。


    她得撐住。


    一刻鍾後。


    門外的岑川終於穩住身子,勉強站了起來。


    地上的邪祟經過兩次重擊已經毫無反抗之力了。


    她也不再掙紮,仿佛失去了繼續存活下去的願望。


    岑川拿起兩息笛,右手抬起,打算給她最後一擊,直接了結了她。


    “住手。”一道輕柔悅耳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岑川回頭,隻見土門不知何時已經被打開,季清鳶正站在他身後。


    她麵色有些白,周身氣息卻淩然了幾分。


    岑川愣了愣,雖然很是不解,但還是依她之言收了手。


    他放下右手,看向季清鳶:“你……已經到築基後期了?”


    季清鳶點頭:“是。”


    距離金丹,僅有半步了。


    其實她再趁此機會接著修煉幾日,也能結丹。


    但此處環境不宜,也無人為她護法。


    況且一舉從築基初期竄到金丹初期,被別有用心的修士知曉,會引起不必要的禍端。


    而西海碎玉花當年已經引起禍端,如果說出她見了西海碎玉花還直接用了它,季清鳶怕是會被聞風而來的狂熱修士抽筋剝皮啖其血肉。


    再尋找合適的機會結丹才是上策。


    季清鳶一出來也在上上下下地打量岑川,見他狀態也不佳,關切道:“你身體如何?可有不適?”


    西海碎玉花對她一個築基修士來說是難以吸收的巨大補品,但那些靈力對妖體受重傷妖力深厚還為她受傷的岑川而言,並不算是什麽多大的補藥。


    “……還好。”對上她一臉關切的神情,岑川耳尖微紅,移開了視線,不敢看她。


    她好像不在意他是不是妖。


    岑川鬆了口氣,開始轉移話題。


    “為何不殺它?”他收了兩息笛,修長的手指在笛子上輕輕地敲了敲。


    “我想弄清楚這一切。”季清鳶道。


    她看向地上虛弱的無法動彈的邪祟。


    在之前為那具骸骨驗屍的時候,她便發現,那具女屍頸部過度伸屈,腳踝、脛骨骨折穿膚。


    典型的高空摔死特征。


    與河神娶親的祭品死法不同。


    那這麽深重的怨氣如何而來?她又如何摔死在了這村中心的井中?


    季清鳶有預感,這整件事情,整個村子的秘密,或許都可以從這個邪祟身上找到答案。


    “弄清楚?”岑川敲著笛子的手頓了頓,“你打算如何弄清楚?”


    畢竟這邪祟這個樣子已經無法溝通了。


    季清鳶笑了笑:“幻境。”


    她現在雖然隻會最基礎的幻境,無法根據自己所想設置特定場景。


    但入幻境之人,所見之景自然是此生記憶最為深刻、最無法釋懷的場景。


    這必然能夠知道她的死因。


    岑川也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既想做,那便做吧。”


    “但是我也快撐不住人形了,你要注意安全,小心為上。”岑川低頭囑咐她。


    這是在擔心她的安全。


    季清鳶看向他,笑得彎了彎眼睛:“小川放心,我會保護好你的。”


    岑川這下整個耳朵都紅了。


    他不敢看季清鳶笑靨如花的臉,低著頭不知道往哪看。


    季清鳶大著膽子踮起腳尖摸了摸他的頭。


    她想試探一下岑川對她的底線和容忍度大概在哪。


    岑川身子僵了僵,但沒退縮也沒拒絕。


    季清鳶見好就收,放下手道:“小川先變回原形療傷吧。”


    話音剛落,眼前紅著臉的俊俏少年便變成了一隻毛茸茸的白色小獸。


    小獸碧綠的雙眼浸潤霧氣,霧蒙蒙地看了她一眼,便闔上了眼。


    季清鳶把岑川抱起來,看向地上的邪祟。


    在係統的指引下,季清鳶閉上雙眼,意念而動。


    與此同時,她的右手手腕內側隱隱浮現出一朵花的紋路。


    光華流轉,紫色的熒光柔和卻不黯淡。


    紫色花,細而長的莖幹。


    正是西海碎玉花的圖案。


    空氣裏散發出淡淡的異香。


    地上的邪祟完全昏迷過去。


    季清鳶知道幻境應該是成功了,雙手掐訣,自己也一道入了邪祟的幻境。


    ——烈日當頭,炙熱的火舌舔舐大地。


    田裏的作物已經焉了一片,可憐的農民卻仍要壓下難受頂著烈日下田。


    幹涸的田地,土地已經龜裂,像連片成塊的蜘蛛網,揪著農人們惴惴不安的心。


    一個約莫四十歲的黑瘦村民正坐在田埂上,看著幹的不成樣的自家土地發愁。


    梨子放在一邊,他坐在田埂上,愁眉不展,隻好從衣兜裏掏出一杆自家做的旱煙,吞雲吐霧地吸了起來。


    “爹——!”


    清脆的女聲響起。


    一個穿著灰色布衣,約莫十五六歲的少女提著一個籃子從遠處跑來。


    遠遠的,人未至,聲卻先到。


    少女衣服的布料很是粗糙,上麵還打著零零星星不同顏色的布丁。


    “招娣,今天送飯怎麽這麽晚!”黑瘦村民放下旱煙,站起來便是對她一頓訓。


    季清鳶就站在他們身旁不遠。


    但是這個幻境裏,沒人能看見她。


    作為幻境主人,她不會被強製成為幻境中的角色,除非她願意。


    季清鳶在心裏暗暗思忖著,這位招娣,怕就是邪祟了。


    李招娣一路小跑到村民,也就是她爹李大石的身旁,抹了把汗,放下了籃子:“娘親今天生產,屋裏頭忙得很!我一直聽王婆子的話燒熱水,做飯晚了點。”


    “生了?”李大石打開籃子,喝了一大口水,聞言又急切問道:“男娃女娃?”


    李招娣應他:“男娃。”


    “男娃!”李大石放下水壺,大笑起來:“好好好!終於有男娃了!我李家終於有後了!”


    李招娣看著他興奮不已的模樣,也牽動嘴角勉強笑了起來,可是眼裏,卻隱隱帶著一絲擔憂。


    父親期待的弟弟終於來了,那她呢?


    不受重視的女孩,又該何去何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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